第四十四章 再見

“功成名就?”隻聽她冷笑道:“功成名就的背後,本來就是骨山血池,一家老小,隻怕還嫌不夠,子孫後代,也一樣跑不掉。 .不過,想要好處,又不想付出代價,敢問夫人,世間哪得這樣的好事?!”

此言一出,屋裏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似有砭骨陰風從曜靈耳邊拂過,帶來陣陣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曜靈覺得時間仿佛已經凝固,感官無靈了,隻剩下自己不停**的心髒,彭,彭,還在頑強而持續地跳動。這到底是不是個夢?她想?自己做了個惡夢不成?

好在,鄭夫人清了清嗓子,將曜靈催醒。緊接著,她的聲音便再度傳了出來:“王妃,臣妾覺得,此事還該再緩緩。臣妾覺得,目前尚不是時候。”

王妃先是沉默,過方長長歎息一聲,回道:“我何嚐不是這樣覺得?可惜他心太急,當初就是這樣成不事,如今,又是如此。”

當初?如今??曜靈的心裏,疑慮重重。

鄭夫人聽過王妃的話,似乎鬆了口氣,隨即便轉換話題:“聽聞宮裏又要選妃?王妃可有想法?”

餘王妃似又在冷笑:“我娘家已有一位入宮了,現正居慧藻宮,你難不成忘了?太後再仁慈,也不會允許有第二回了。倒是鄭府,聽說,替鄭三小姐下了不少功夫呢!”

鄭夫人也笑,聽在曜靈耳內,卻比哭還難聽:“我不比你,要女兒進宮做什麽?太後就是現成的樣兒!現在地位可謂尊貴之極,可我每回見著,都覺得她比以前老了太多,想必,宮裏的日子。。。”

曜靈聽著就搖了搖頭,鄭夫人這話說得可有些不知好歹,前頭不是剛剛提到,王妃娘家有人,在宮裏呢!

果然,餘王妃感到不快,說話聲音也帶上了三分不滿:“從來女人的日子沒有好熬的!在外頭不也一樣?!你這麽多年,難不成是在蜜罐裏過的?!這種話也說得出口!再者,太後的是非,哪論到咱們來論?!小心你的口舌要緊!”

隻聽得屋裏撲通一聲,接著就是鄭夫人的的聲音:“王妃贖罪,臣妾知錯了,下回再不敢了!”

餘王妃長歎一聲,悶了片刻,接著就道:“女人總歸是無奈的。在家為父母,出門為夫君。偏偏這起男人,沒一個是知足的。有了這個,又想那個,恨不能將世上的好事都攬進自己懷裏才好。可惜,老天是有眼的,哪許你一人得全了福澤?到最後,免不了是得了芝麻,丟了西瓜。”

曜靈心想,餘王妃好好的,怎麽發此悲涼之語?餘王一向與皇帝交好,皇帝也十分看重這個叔叔,正是如日中天之際,怎麽王妃會說出這種不吉,不詳的話?

她正想得有些出神,忽然,關注於院外的那隻耳朵,向她發出警報。院門外不遠處,隱隱有腳步聲響起,聲音極細微,可聽在曜靈耳內,卻如山響。

曜靈正要抽身回到台階下,不想屋內鄭夫人又開口了:“王妃所言極是。隻是不替他們打算,又不中用。畢竟女人一生幸福,隻係於他們身上。如今且說,宮裏傳來風聲,說是太後的意思,凡上了三品的官員,家中隻要有未嫁之女,必得入宮備選,我實在舍不得我家老三,還請王妃,出個主意才好。”

曜靈心急如焚,不知該回去還是繼續聽下去?似乎這話與她無關,可以她幾年跟這些達官貴人打交道的經驗看來,她知道,一點小風,最後總能引出巨浪來,一絲閑言碎語,最後總可化成傾盆的大雨。

隻要跟宮裏有關,就沒有小事一說。何幹的話,又在曜靈心頭響起,你要留心,丫頭。要多多留心,也要多加小心啊!

院外的腳步聲愈發近了,屋裏的談話,也變得越來越激烈。

“我有什麽主意?”這是餘王妃的聲音,“太後的話,我有幾個腦袋敢去駁回?自打皇上登了基,太後還放誰在眼裏?連老太後的話她都敢置之不理,我又算老幾?”

鄭夫人的聲音,低到曜靈幾乎聽不清楚:“可是,王妃,當年好歹,餘王也算。。。”

餘王妃大怒,一聲重重的叱嗬,幾乎將曜靈的耳朵震壞:“你放肆!”

來不及了,曜靈隻聽到這裏,驚覺腳步聲已過了院門,她如飛箭射出,眼不錯處,人已到了台階之下。

人雖坐得端端正正,外頭看去一絲不亂。可私下裏,曜靈的心卻跳得幾乎要蹦出了腔子,一來,剛才行動速度太快;二來,因為剛才她聽到的那個人,在她坐下的同時,繞過了院門口的石壁,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你!”麵對麵的兩個人,同時驚呼出口。

曜靈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這人,冰藍色的長衣,依舊是以竹簪束發,簡單閑雅,一派天然的樣子,跟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時一樣,竟是絲毫沒變。

“你是。。。”

這人笑了,看著對麵的曜靈,黛眉微顰,輕啟櫻唇的嬌憨模樣,他笑了。

“你不記得我了?也難怪,你店裏人來人往,來往又都是貴客,哪裏記得我這號小人物?”

聽到對方的聲音,曜靈也笑了。本來她還有些猶豫,現在,她很肯定了。

“原來是泓王府的爺到了?”她不知道此人身份,可曜靈知道,對方來自哪裏。

這人依舊笑意盈盈,說來也怪,本來曜靈聽過剛才屋裏的談話,幾乎將身上的血也凍僵了,現在看見這樣落落大方,又純真天然的笑容,她身上的溫度,一點一點,開始緩慢恢複。

“我這名字可算古怪,泓王府的爺?從來沒人這樣叫過我。”陽光灑在他的頭發,和睫毛上,將陰影投了下來,半陰半明之下,他笑得更好看了。

曜靈本想將臉繃住,這時也忍不住了,她微微笑著,回道:“這可不能怪我。上回見著您,您隻是不肯告訴我身份,我也是沒法子,才這樣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