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七章 真相
曜靈保持冷靜,微笑回道:“許該到了河北?一夜行軍,想有幾十裏吧?”
太後哼了一聲:“靜王妃倒心寬?竟看不出念想兒來?”
曜靈突然換了臉色,她想何必這樣惺惺作態?反正這裏也無外人,李公公鬼一樣立在屋角,也不算數。
“太後總這樣說是為何解?臣妾與靜王情深,不需要向外人說明,他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他,自己知道就完了。”
曜靈突如其來的一席話幾沒將太後噎得背過氣去,這丫頭好大的膽子!
“你敢是反了?”太後緩緩從榻上走了下來,語氣不詳,臉色發黑:“哀家知道,你必以為我動不了你?不錯,殺是不能殺的,可叫你吃點皮肉之苦,那哀家還是。。。”
不料她話才到這裏,外頭有人叩門:“太後,慈寧宮藍姑姑求見!”
老太後!
太後立刻眼風一轉,李公公早無聲無息地開了口,藍芷淺笑著進來了。
“老太後想著小掌櫃的,請太後鬆鬆手,讓小掌櫃的過慈寧宮去坐坐!”藍芷行禮後方開口。
太後臉對著窗外,誰也不看,半晌方點了點頭。
這丫頭實在命硬!每回自己要動手時都有人打擾!太後恨得牙癢癢,卻是無可奈何。
曜靈對自己這個實際上的祖母並不特別感情,不過對方處處偏袒自己是看得出來的。
見藍芷笑著過來,曜靈忙也笑著叫了一聲:“藍姑姑!”
“奴婢見過靜王妃!” 藍芷正要跪下,曜靈一把拉住,正要開口,太後怒斥一聲:“老太後不是還等著麽?要走快走!”
進了慈寧宮,曜靈明顯感到這裏氣息不對,外頭春光燦爛,生機盎然,可這地方,與那日泓王房裏一樣。滿布著死亡的陰影。
老太後也與臨終前的泓王一樣,形容枯槁地躺在繡花被褥堆中,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恰如一具屍體無疑。
“回老太後,靜王妃來了!” 藍芷將嘴湊到老太後耳邊,細細回道。
老太後依舊沒有動靜,曜靈默然站在床前,不知進退。
“嗯,”陡然間。被褥下傳出一聲怪異的聲音。那聲音已不似人聲。倒像是一隻老鴉,嘶啞,幹澀:“來了?走近來讓哀家看看。”
若不是聽力極佳,曜靈絕對聽不出這話裏的意思。聲音極為低沉,老太後似乎已失去了用語言交流的能力。
藍芷輕推曜靈,曜靈不得已彎下腰去,將嘴湊到老太後耳邊:“回老太後,是我。”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聽見曜靈的聲音,老太後驟然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倒叫曜靈嚇了一跳,那深摳下去的眼眶裏。渾濁不清的黃色眼珠,令她生出一絲驚慌之意來。
“果然是小掌櫃的,”老太後還是喜歡這樣叫她:“不過成人了,頭發也盤起來了?倒更像你娘了。”
曜靈心裏一動:“老太後見過我娘?”
老太後發出咳咳的聲音,不知是笑還是真的咳嗽:“怎麽會沒見過?哀家兒子選中的人。自然哀家要先見上一見。人是好的,比太後強些。”
曜靈不知如何回答。
“說起來是哀家的不對,一心隻為江山,若不然,你爹和娘也可多逍遙些日子。不過生在皇家,許多事生不又由已,讓他們於浮世裏偷得十幾年歡樂,已是哀家格外開恩了。”
老太後似在對曜靈說話,可又似喃喃自語,一輩子將要到頭,有些事也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曜靈心裏突生警意,老太後的話裏明顯更有深意。格外開恩?老太後的意思難不成是。。。
“沒錯,人是哀家殺的,自然不是親自動手,不過沒有哀家的授意,太後絕不敢動手。”老太後聲音近至嗚咽,可聽進曜靈耳朵裏,不諳於頭頂上轟出一個炸雷,震得她頭腦一片嗡嗡作響。
怎麽可能?!不是太後?!
“丫頭,生在皇家。。。”老太後說著強掙從被子下伸出手來,要去拉曜靈,因看出來,曜靈整個人都傻了。
“生在皇家又怎麽樣?我爹已經自甘貶為庶人,再與你們無礙了,為什麽你們就是不肯放過他?!” 曜靈真火升燃,眼中陡然生出徹骨冰涼的霸道勁氣來,若不是老太後已是離死不遠,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生在皇家便隻有身不由已!”老太後也竭力提高了音調,一個將死之人盡有如此力氣,倒叫曜靈一愣。
“你爹自以為離開這朱牆就離了一切是非?先帝不願再做個傀儡,欲將擔子送到你爹手上。當時內憂外患,你爹卻為個女人始終不肯接手出來,朝中多少老臣求了哀家,哀家又有什麽辦法?”老太後的聲音漸漸平緩下去:
“你爹其實是最合適人選,若他登基,現在的太後決不敢權傾至此,這世上她隻忌諱一個人,隻要你爹開口 ,她可說無有不從。”老太後臉上泛起紅光,侃侃而談起來。
原來,當年正如曜靈從老宮女口中得知的一樣,當年的皇後,現在的太後,傾心於尹王,先帝久病不起,又厭倦於老太後插手朝政令自己隻是個傀儡,因此甘願退位讓賢,讓尹王繼位。
不想尹王不願,老太後求也不中用,太後?更沒有作用。
“所以你就殺了我爹?” 曜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總說我爹是你最疼愛的兒子,你怎麽下得去手?!”她的語氣充滿指責,與鄙夷。
老太後冷笑:“兒子?最疼愛?這一切在江山社稷麵前全無作用!你爹擁躉眾多,有他在一日,新帝的位子就不穩當。更別提他與太後久有不和,萬一有個不好,他舉兵造反如何是好?”
曜靈嗤之以鼻:“我爹才不稀罕那把龍椅!你求他都不肯,自己倒反了?”
“求他是不肯,可你爹一生最看重要的東西就是你娘,還有就是後來,有了你。哀家心裏明鏡似的,太後日將勢壯,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娘,就算天涯海角,一但她起心,不論怎樣她也要如願!你爹必要與太後爭持!既然新帝繼位已成事實,哀家就要護佑他坐穩這個位置!再心愛的兒子,也不容他造亂天下!”
說到這裏,老太後氣數將盡,回光返照的這一番話耗盡了她全部力氣,呼呼喘息幾下之後,老太後猛烈地咳嗽起來。
曜靈緊盯住那個快要離世之餘,眼眸深處掠過一道血色寒芒:“你殺了我爹,以為自此就天下太平了?太後與皇帝現在已水火不容你看不出來?扶持皇帝不過一句空話!老太後,您不過是白白縱容了太後的野心!我現在明白為何你總有意偏袒我了,想必隻因對我爹心裏有愧,意圖彌補好讓良心上好過些罷了!”
老太後還在咳著,藍芷欲上前來,卻被曜靈一把推開:“話說完了我就走!老太後請我來,不就是要聽我也說上幾句?現在真相我都明白了,我也回贈老太後一句:若您還能支持得下去,必將親眼看見,當年犧牲了我爹造出來的海市蜃樓,如何在我手中,一點一點,慢慢被吹個幹淨!“
說著曜靈掉頭就走,再也不看床上那幾乎要將心肺咳出喉嚨的人。
莊貴妃宮裏,皇帝尚未到達,田公公領進曜靈來,陪笑問了一句:“聽說靜王妃從老太後那兒來?不知老太後看見靜王妃,身子可好些沒有?”
曜靈似笑非笑:“好多了,還跟我說了許多貼心話呢!”
田公公心裏大吃一驚,麵上卻笑得愈發獻媚了:“可不是呢!老太後嘴裏隻是念叨靜王妃,這是宮裏上下都知道的。有貼心話自然也隻跟靜王妃說!隻不知,到底說了些。。。”
曜靈對田公公的話聞所未聞,徑直從其身邊走過,進了宮門。田公公一臉尷尬,心裏恨極。
曜靈左腳剛剛邁進門去,就聽見一聲尖利的怒斥:“這是什麽玩意!也敢送到本宮這裏來!”
這是莊貴妃的聲音,話音未落,就是啪地一聲,曜靈看去,跪在地上的一名宮女臉上早著了一掌。
“哎呀我的娘娘!”田公公哈巴狗一樣滾了過去,口中連連勸道:“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莊貴妃指著挨打那人道:“看看今兒屋裏插的花兒!都是些什麽殘枝敗葉!一會兒皇上來了,是預備給他老人家難看還是要為難本宮?!”
宮女地下哭求:“娘娘恕罪!這都是敬事房早起剛剛送來的,奴婢不過就手插上罷了!”
莊貴妃又是一記耳光:“你不會看?!敬事房作死你也跟著作死不成?!”
田公公乖巧地又道:“這奴才不會做事,待本公公領她下去好好教導,還有敬事房,也得去一趟,好好教教他們。”
莊貴妃這才斜眼看他:“正是!還是你知道些事理。既然如此,請有勞田公公了。”
於是屋裏人走了個幹淨,田公公欲留下個宮女端茶,也叫莊貴妃轟了出去:“多事!才喝的茶又送!看見這些不知禮的奴才本宮就有氣!還不都趕了出去心淨!”
曜靈心裏明白,這是有 話要對自己講的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