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四章 和好

外頭的青桃,並屋裏的梨白同時急著開腔:“哪有這事?叮當姐姐別亂說話!”

曜靈正色起來,招手叫進青桃來,又叫梨白將眼淚收了,口中方道:“以後都跟了我,再不許如今日這般了!雖說女子比不得男人,可跟我的偏不行這個!有什麽值得掉眼淚的?青桃,過去的事不必提了,梨白,小孩子心性且要收起了,我是一視同仁的,都是好姐妹,我都一樣疼著!”

青桃和梨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來都包著一汪眼淚的,這會子反叫曜靈一番硬話嗆了回去。

“這不好了?”叮當大笑:“姑娘好樣的,倒對我脾氣!我喜歡這樣爽利的人!扭扭捏捏的裝樣,我最看不上了!”

梨白偷偷看她一眼,且不敢說什麽,青桃直接翻她一眼,嘴裏嘀咕道:“誰看不上誰?也好意思說姑娘對她的脾氣!”

叮當明明聽見,不怒反笑:“哈哈!姑娘你看,果然你們中原有句話說得極對!近朱者變紅,近墨者變黑,一點兒沒錯!”

曜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青桃和梨白也笑了,梨白這會子膽子壯起來,指住叮當道:“不會說話偏愛說,這也是一句中原俗語,叮當你可得記住了!”

屋內頓時爆出一陣大笑。

叮當走後,曜靈吩咐青桃:“你這幾日想必沒睡好,先回自己屋裏睡會子去。梨白跟我出去。”

青桃確實身子有些困頓,心裏感念曜靈的體量,便道:“多謝姑娘!梨白妹妹有勞你了,今兒晚上我替你!”

梨白咧嘴一笑:“都是伺候姑娘,有什麽累不累的?姐姐隻管去吧,我如今也好了,也會伺候姑娘了。”

曜靈已經走到門口,聽見這話不覺回頭一笑:“你怎麽就好了?我倒走出來,你竟留在屋裏不成?”

梨白趕緊跟了出來,青桃望著二人背影。心頭鬆快極了。

待走出小院。梨白便問曜靈:“姑娘,咱們這是去哪兒?”

曜靈微微蹙眉,眼波中冷光一閃:“好容易帶得張家大小姐回來,咱們不去看看怎麽行?”

梨白雖不明白,張大小姐與何事有關,可從曜靈的反應中可以看出,必是極為重要的事。曜靈不說,她也不問,隻管聽從曜靈的吩咐就是了。這也是曜靈最欣賞她的地方。

叮當對曜靈說過,張大小姐被安頓在小園南角。三間耳房處,正中一間是她住下。外頭兩間分別住著常如一及他手下。

張大小姐非同一般,且得來不易,岑殷不放心一般人看守,正好常如一到了,便命他親自看管。

曜靈到時,正巧看見常如一在屋外空地上打拳,掌法剛烈凶猛。掌風陣陣,連劈帶打,以至於一整套拳打下來,身邊樹枝上黃葉盡落,地上遍布金毯。

“常爺,好功夫!” 曜靈待到常如一停下手來,方微笑著款步走上前來,“今兒是頭回見常爺練武,果然精幹凜冽。可想常爺上陣時的威風了!”

常如一甩下肩膀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方才笑著上前見禮,然後方回話道:“姑娘有眼力!常某當年可是沙場上有名的鬼見愁,打戰殺敵,那可是。。。”

不想常如一才說到這裏,突然從他背後耳房裏,傳來一聲低低的嗤笑時,其聲中滿含不屑之意,曜靈聽後,大吃一驚。

“是張大小姐?” 曜靈急問常如一。

常如一哼了一聲,回道:“張大小姐?才沒這麽好的腦筋!這是與她一同被擄來的一個丫鬟 ,不知叫什麽名兒,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問什麽也不答 ,說是啞巴吧?要起飯菜來一樣不少,毫不含糊,且從剛才來看,倒也不是聾的。”

常如一這番話倒將曜靈的好奇逗了起來:“張大小姐還有人伺候?我隻當她被關在樓裏,沒人管她呢!”

常一搖頭:“這我可不知道。銅錘他們幾個辦的事,說是去時,正好見這丫鬟也在,為免生事,便一同帶了回來,不想竟是個麻煩。張大小姐癡癡呆呆的,倒沒什麽,這丫鬟倒是一刻不能安生,要了這個要那個,哪裏是個丫鬟?分明比小姐還難伺候!”

正說到這裏,屋裏果然有個女聲叫了起來:“怎麽叫了半天沒人理?才說要熱茶過嘴的呢!連個屁影子也沒有?”

常如一沒好氣地轉身回道:“屁自然沒有影子,你們小姐沒教過你這個道理?”

女聲隨即飛快地回答:“我們小姐是傻的,你也傻不成?茶!我要熱茶!”

常如一大怒,轉身就要向屋裏衝去,曜靈忙攔下他,微笑軟語道:“常爺才打拳出了一身汗,不如回去洗洗換身衣服,這裏有我就行了。”

常如一惱怒之極,指著屋裏對曜靈道:“姑娘別理她!若進去好也罷了,若不好隻管再跟我說,保管打得她順從!”

屋裏人聽見,哈哈大笑起來,滿不在乎的聲音隨即傳了出來:“賊忘八,你錯下這個鍬撅了!打?你隻管上來試試,姑奶奶自小受打大的,若經了你打,哼出一個字來,就不叫忍冬!”

常如一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竟出言如此惡毒,當下氣得臉都紫漲起來,手擼袖子快步向屋裏衝去,嘴裏喝罵不止:“你叫誰王八,認不得你爺爺了是不是?”

曜靈趕緊上前再攔,又衝梨白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忙上前對常如一道:“爺可是渴了?我給常爺沏壺好茶,消消火去!”

二人連推帶拽,好容易好將常如一勸回自己屋裏,曜靈吩咐梨白留下伺候茶水,又請常如一將中間耳房的鑰匙取出來,捏在手裏。

待茶水已得,曜靈倒了兩杯熱的,款步向張大小姐,若雲的屋子走去。

不想才走到門口,剛才那女聲又響了起來:“什麽人?”

曜靈微笑起來,聽聲音倒甚有氣勢,若不是聽常如一剛才說過,這是個丫鬟, 她竟不知道,若雲與此人,哪個是小姐了。

“送熱茶的。” 曜靈忍住笑,清了清喉嚨,淡淡回道。

裏頭沒聲音了,片刻之後,一雙細長的眼睛露出在門縫裏,似乎向外張了張,又似乎對所 見感到滿意,便不再出聲音。

曜靈一手端茶盤,一手將門口銅鎖開了,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屋裏的昏暗,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一竄而出,直接撞在她身上,將茶盤撞飛不說,因曜靈不留情,竟差點將她也撞了個倒仰。

好在曜靈自小跟著洛良習武,下盤功夫紮實,開始是不曾在意,後經那丫頭一撞,渾身警意頓起,左手的茶盤一鬆,隨即就扭住撞上來的那個人胳膊,細得蘆柴似的兩隻小胳膊,幾乎不用曜靈費力,就擒了個實實的。

“哎喲哎喲!”小丫頭偷襲失敗,立即蔫了下來,口中卻還不肯放鬆,隻聽她沒好氣地高聲尖叫:“你用那麽大的勁做什麽?要捏死你爺爺不成?”

曜靈肚子裏笑得打迭,將手鬆開隨即一推,自己則趁勢走進屋來,反手就將門合上了,身子穩穩地站在門口,借著小窗外透進來的些許日光,仔細打量著這位“爺爺”。

小丫頭年紀果然不大,身量不足,形容稚氣,一身破爛爛的藍色布衣,光腳站在屋子中央,頭蓬著,全披在臉上,露出一雙細細長長的眼睛,精光閃閃地,看著曜靈。

在她身後,一個白色身影,蜷縮在屋角的一張四腳床,床上本來攤著一條青布被兒,那人也不理會,隻管躺在被子上,麵向裏對著牆,似乎正在瑟瑟抖。

小丫頭見曜靈全付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後,自己失了焦點,便衝曜靈擺了擺手,意思我還在這裏呢!

曜靈眼神瞟到她身上,本來繃著的臉突然笑了:“你是忍冬?”

小丫頭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的話,但聽曜靈這樣說,不覺愣住:“你怎麽知道?”

曜靈微笑:“我會看天算人,剛才已經算出來,忍冬就是你。”

小丫頭哼了一聲,這才想起是自己剛才與常如一爭執時,說漏了嘴 ,這時便冷笑道:“騙人算什麽好漢?真會算也就罷了,不會算還裝,大尾巴狼說得就是你這種人!”

曜靈大笑:“我是大尾巴狼?好,就算是吧。那丫頭你是什麽?才說要茶,我給你送來,你又撞我,敢情是石佛寺長老?就著你就張致了?”

忍冬呆住,沒想到曜靈竟有 心有力,能跟自己對起嘴來。

正在這當兒,她身後若雲動了一下,從內側翻身向外,曜靈看清她此時麵貌,不覺大吃一驚。

若雲這一轉過來之後,曜靈方才看清,原來對方整個臉都腫了起來,又紅又紫,竟如個經了霜的爛茄子一般,一雙本來又大又亮的杏眼, 此時又紅又爛,眼圈腫著,眼角全被眼屎糊住,看著竟是多日不曾淨麵一般。

身上更不必說了,本來白色衣裙,此時汙糟得灰色一般,且又破爛得變成絲縷條條,伸手看見臂彎,伸腿可見白肉。此時雖不至寒冷,到底也是秋天了,若雲身上的衣服卻還是夏裝,紗羅衣服,也不知她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