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暗探

曜靈卻搖頭,就是嫌那五色兒太亂,不清靈了。

“嗯,這件姐姐覺得如何?” 曜靈說著拎起一件雲白銀線滾邊繡對稱忍冬紋單衣,看那忍冬繡得靈秀,顏色也配得好。

青桃笑道:“姑娘果然愛個素淡的,就這件吧!”

裙子則挑出件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來 ,曜靈長籲出一口氣來 ,終於完事了。

“還有頭麵呢!請姑娘。。。”不料青桃又來了一句。

曜靈即刻慌著逃回床上:“好姐姐,你饒過我吧!”

好容易躲過去躺下,青桃悄悄上前來,又道:“姑娘,外頭有我睡著呢,姑娘半夜有事,隻管叫我就行。”

曜靈倒沒想到,自己出了京城反倒享受上小姐待遇了。

“不必了,青桃姐姐你忙了一天,也該下去歇息 ,我夜裏睡得沉,一般無事。院子裏又有人值夜,丟不了我。”

曜靈在帳子裏趕緊推辭。

青桃哪敢?自說姑娘不必推了,自己就回去也睡不安心,不如在外頭打個鋪蓋了。

曜靈隻得依她,隻是心裏好笑了半天。

一夜無話,天剛剛有些發亮,曜靈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聲音。可待揭開帳子一看,青桃已經打扮得清清爽爽,站在床前了。

淺啡撒花比甲,粉白撒花金色滾邊緞麵長衣,淺粉紗裙,眉如偃月,眼似流星,小臉兒擦得白白的,正伸出十根手蔥似的手指,衝著曜靈笑呢!

“姑娘快看,這顏色多麽鮮亮!”青桃手指誇張地甩了又甩:“我眼裏如今沒有別的東西,隻有我這一雙手了!”

曜靈笑了:“怪不得今兒穿得素淡,原是為了襯托這十根手指的?”

青桃邊將昨兒晚上挑下的衣服取出來伺候曜靈穿上,邊道:“這姑娘可猜錯了。我穿成這樣,是為了伺候姑娘呢!姑娘愛素的,我也不能總是熱鬧了不是?”

曜靈笑著彎腰,佯裝給她陪個不是:“那就是我的錯了,怎好連累姐姐?敢明兒我也熱鬧一回才好!”

說說笑笑,外頭已經聽見聲音,忙進來幾個丫鬟送水,跟前跟後的收拾。

青桃讓曜靈坐在鏡前,一下一下,小心地替她篦著頭發,又問她:“早上想些什麽點心吃?”

曜靈自然說無所謂的:“我不是什麽名門小姐,姐姐別再這麽伺候我了,真不習慣!”

青桃從鏡子裏看她一眼,順口玩笑道:“這就不習慣了?將來若進了王府,可怎麽好?那可比這兒還要厲害得多呢!”

曜靈本來笑意盈盈的一張臉,瞬間就微微沉了下來。

青桃一看不好,手便有些捏不住篦子了,當了眾丫鬟的麵兒,又有些進退不得。

曜靈不想為難她,也知道這不過是一句玩笑,可既然這丫鬟能說得出口,說明心裏到底還是有這個想法的。

“我的墨玉簪子呢?”突然,曜靈自己先開了口,雙眼直在妝台上打轉,好像真在尋找簪子。

青桃忙從匣子裏取出簪子來,又解釋道:“我怕放在外頭不小心落到地上就壞了,這才替姑娘收了起來。”

曜靈微笑,慢慢於手裏摸索著簪子,口中款款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好在我也不是什麽貴命,也就配得上了。”

眾丫鬟們聽了咋舌不已,這不明著拒絕世子爺了?

青桃不敢再說什麽,仔細替曜靈挽了個平鬟,曜靈自己動手,將手裏簪子穩穩地插進發間,方才微微笑了。

“早飯得了,現在可要送上來?”院子裏有個婆子,隔著窗戶輕輕問道。

青桃斥道:“哪來不知禮的?!姑娘這裏還沒撿好要吃什麽呢!你就上趕著送來了?”

那婆子忙陪笑道:“原也不敢,隻因世子爺說了,不論什麽,都拿過來,憑姑娘喜歡罷了。這不,我們廚房裏來了七八個人,隻為給姑娘送飯呢!”

曜靈知道,這裏再不能住下去了。岑殷是好心,可她實在受不得。

“有勞媽媽了,”她站起來,向外道:“我不要什麽,隻要白粥和小菜,別的請媽媽拿回去,又或是給這裏的姐姐們享用吧!”

外頭婆子愣住了,青桃趕緊出來,揮手低語:“聽姑娘的話,別的東西隻管送去爺那兒,隻說姑娘不要便罷。”

婆子自當從命,一時青桃捧進個戧金彩漆雲龍紋食盒來,裏頭果然隻有白粥,並四樣精致小菜。

靜靜將飯用過之後,曜靈便對青桃道:“姐姐也請用飯吧,我出去走走消消食,就在園子裏,姐姐不必掛心,一時也就回來了。”

青桃知道不可用強,隻得微笑著應了。

慢慢走出院門口,曜靈站在甬道前,猶豫了一下,該用哪裏去?鼻息下隱隱傳來素心蘭,淡雅,卻若有所無的香氣,似來自左邊,曜靈心下一動,便順著氣息而去。

曜靈沿著抄手遊廊走了一陣,見彎環甚遠,廊盡頭處,露出廣廈五楹來。曜靈不知是何處,不敢貿然就進,站在外頭看了一眼,正要走開,不想一小僮揭開簾子出來,看見曜靈,忙彎腰打了個千。

“請姑娘好!”

曜靈愣住,有些不好意思,忙回禮,又問:“你怎麽知道我?”

小僮還是不肯抬頭,垂首恭敬道:“昨兒世子爺都給園子裏吩咐過了。看見姑娘隻管行禮就是,多一句也不必問的。”

這人倒是什麽都考慮到了,曜靈心裏暖暖的。

“這是什麽地方?” 曜靈無話可說,便順嘴問了一句。

小僮答:“槐夫人在時,這裏原是她歇息賞槐的地方,如今並無特別用處。”

賞槐?曜靈抬起頭來,果見眼前近十株老槐,生得繁茂旺盛,風吹過來,葉子嘩啦做響,隻是過了花期,隻見綠濃,不聞玉香了。

“這樹倒長得甚好!” 曜靈由不得脫口讚了一聲。

小僮點頭:“每日都有專門人過來打點,外頭花廠子裏一月上門施一次肥,我們爺說了,樹是當寶貝一樣看守的,不敢不經心的。”

又是個長情的。曜靈在心裏點了點頭。

離開這裏,曜靈便再向前走去。此時天氣已不再熱得厲害,盛夏已過,又經昨日一場大雨,不覺金風乍起,玉露初零,曜靈再走幾步,便聞見了木樨的香氣。

好啊!珠蘭先沒找到,你倒搶先出來了?

遊廊兩邊此時有不少木樨,曜靈順手撈過兩支來,細看那金黃色的小朵兒。

這花品相很好,花簇繁密,香氣濃鬱,且色澤金黃,曜靈略看之下,便辨出這是以花冠厚實,百花重出名的杭州黃。

窨出來做木樨茶,又或是收集做誌木樨糖,可真不壞呢!曜靈想到細處,不覺嘴角微翹。

不料她這裏高興,卻聽見不遠處有男子靴履的聲音,踢踏而來。

難不成是岑殷?

曜靈臉不覺紅了起來,想到那人為自己做過的那許多事,她一時竟有些不敢見他。

正好,杭州黃素以繁茂見長,曜靈靈活地翻過遊廊的闌幹,身子便隱在了木樨樹中間了。

果不出她所料,她這裏剛剛藏好,前頭拐彎處就走來二名男子,卻不是岑殷。

曜靈認不出來是何人,隻看其身著官服,想必是這裏的節製三司中人。

走在前頭的年約三十餘歲,深目高鼻,尖嘴寡腮,後頭那個則年長些,圓團團的臉,身子也滾壯壯的,一看便知養尊處優慣了。

後頭那個滿麵愁容,不住在口中抱怨道:“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處?”

前頭那人看也不看他,也不理會,待走到曜靈麵前的遊廊時,卻突然停下了腳來。

“我的趙大人,”前頭這人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您好歹也是提刑按察使,一點子怎麽就嚇成這樣?按理說見過的風浪也不小了,慌什麽呢?”

被稱趙大人的則愈發抱怨不止:“呂大人你說是這樣說,可如今的燙手的山芋又怎麽處?沒辦法,實在沒辦法!”

原來前頭這人姓呂,卻卻是何身份?看著倒比姓趙的精明些。曜靈躲在木樨叢中,正將二人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呂大人你倒說說看,世子爺說要辦了安大人,可安大人哪是輕易動得的?別說京裏的關係,隻說這樁案子,那是有鄭相牽扯在內的!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鄭相不是玩的!”

姓趙的說得頭上汗也下來的,忙不迭用手帕去擦。

姓呂的倒滿臉的平靜:“你慌什麽?你自己也說了,前頭還有世子爺呢!天塌下來個高的頂!”

姓趙的愈發出汗不止:“可世子要我擬折子呀!上頭的名字可是我的!這鄭相要一看見折子,我不就。。。”

呂大人斜眼瞟過對方,心裏鄙夷,鼻子裏便哼出一團冷氣來。

趙大人覺得了,有些沒好氣道:“呂大人你是無所謂的,你掌印都指揮使,左右動不得你!”

呂大人愈發哼哼不止,心想這人怎麽是個呆子?

“趙大人你如今也糊塗起來了?你也不想想,我雖掌印,可這地界上實際兵權是誰的?誰又不知道,泓王實在這裏說了算?我不過掛個樣子罷了,動了我才好呢,我巴不得離了這裏,做能做得些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