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苦肉計?
香玉聽見卻當了真,當下就急了,上來拉住曜靈道:“好妹妹!這是怎麽說的?我知道你動氣的緣故,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曜靈卻不理她了,隻管回身向後艙走去。
香玉急起來,說話聲音也大了,語氣也毛躁起來:“我這樣好言相勸,你這丫頭怎麽就是不聽?性子再倔,也得聽人勸不是?別人就算一步行錯了,你也也聽聽解釋不是?殺人大罪也得到公堂上走一遭,不能說處決就處決了不是?”
曜靈猶猶豫豫地站在當地,別人家的閑事是她再不願意去管的,自己的麻煩還不夠多麽?
可香玉話說得雖急,卻十分誠肯,再說,自己是要與她一路的,若真弄得僵了,整日兩人麵對麵的,也挺難受。
“好吧,”曜靈微微聳了下肩膀,隻不當回事似的,回身看著香玉:“姨娘請說。”
香玉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睛盯著桌上那張曜靈放下的銀票,苦笑了一下,然後方緩緩:“一百兩。若在以前,一百兩的票子放在桌上,我是看也懶得看上一眼的,如今。。。”
曜靈不說話,心下愈發鄙夷,你要收就收,我又不是不給,說這些做什麽?成心賣弄你洪家有錢麽?
香玉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妹妹,你不知道,如今的洪家,竟大不同以往了!”
曜靈心下一震,再看香玉,早已變了臉色,手裏不住地絞著一方熟羅帕子,竟止不住淚滾珍珠,鮫綃盡濕,嗚嗚咽咽的幾乎要哭出來。
曜靈沉默不語,她心中依舊存疑,若不是苦肉計?這姨娘不是一般人物,她自己前頭也說,船娘出身,與人斡旋通融慣了的,誰知這是不是戲?且看看再說。
香玉慢慢將淚拭了,細聲細語地又道:“說起來也是作孽。家裏的事都是太太在管,老爺在外許多花帳,又不敢報回來,隻好在三兒頭上揩油,也是知道太太管不了他的帳,因此才這樣起來。”
曜靈還是不信,老爺畢竟是老爺,太太終究是太太,太太能管住老爺不叫花錢?這算哪門子規矩?洪太太也是大家出生,這些子婦德,曜靈不信她會沒有。
香玉看也她的心思,哀哀求道:“妹妹別不信,是真的!自打前年洪家在一筆貢品上出了些差池,叫宮裏的公公捏住了錯,明裏暗裏,要了不少,自此便無法周轉,帳務更是越滾越大。妹妹你也是做生意的,知道這一行最怕什麽,手裏若沒有活錢,那就離倒閉不遠了。老爺到處騰挪,最後沒法子,搜刮到太太身上。太太娘家是有錢的,老爺下了個借字,得了筆大數,好容易將那年年關混了過去。”
曜靈心裏微微點了點頭,若這樣說來,倒是有些實信的。前幾年她確實聽過京中有傳言,洪家不行了。後來竟好轉起來,本來流言就不可信,因此曜靈也就沒放在心上。如今再聽這姨娘提及,原來竟是確有其事。
香玉見曜靈臉色有些回轉,心裏略微鬆了口氣,這才又繼續說了下去:“太太娘家錢是借出來了,可總要還哪!一年一年地看下去,家裏的光景就越不越不好了。越是沒錢,太太越是手緊,老爺又是個花花腸子,妹妹你也知道的,家裏那許多姨娘呢!外頭更是不少!”
曜靈冷冷點頭,可不是?男人哪有一個是有長性的?就她常年來往的朱門富戶裏,哪家不是三妻四妾?更有十個八個的,不在少數!
香玉見她點頭,心裏愈發鬆快了,話也說得平緩許多:“三兒沒法子,外頭要顧他爹的麵子,內裏又不能叫太太看出破綻來,雖說她不單管三兒的帳,可家裏總帳是要管的。因此才沒法子,出此下策。。。”
曜靈聽得好奇起來,什麽下策?叫別人來偷你的東西?這算什麽下策?
香玉自然看出曜靈的不信來,口中卻愈發吞吞吐吐起來,人也變得瑟縮,坐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直在艙裏繞著圈子。
曜靈不出聲地看著她,心想你要說便說,我可沒有迫你,若實在為難,不說就是了。
正當氣氛有些尷尬時,船頭卻突然傳來洪冉的聲音,倒比他娘平穩大氣地多,和和緩緩地道:“娘,你就實說無妨!”
曜靈和香玉都吃了一驚,尤其曜靈,心想他什麽時候來的?自己怎麽一點兒沒覺出船上來了人?
香玉受了洪冉鼓勵,這才複又坐了下來,卻從桌上拉過曜靈的手道:“妹妹,實在我們不是信不過你的!不過,這話若傳了出去,三兒是要掉腦袋的!因此開始時才沒告訴你。如今你自己也親眼見了,少不得要跟你說實話了!”
曜靈疑惑地看著香玉,後者則壓低了聲音,極小聲地吐出兩個字來:“私鹽!”
曜靈一聽之下,更比剛才受驚不小,被香玉握住的手更猛地向回一縮,果然這事非同小可!
販私鹽!達三斤以上便可殺頭!且別說自己,就連家裏人也一並要連坐!若數量巨大,甚至可誅近族!
香玉見曜靈,瞬間便麵罩濃霜,花容失色,隻怕她受不住這些話,想想不好,趕緊將對方的手攥得更緊不肯丟,並苦苦哀求道:“妹妹別怕!我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若有一星半點別的主張,三兒哪裏敢做這事?!”
洪冉在外頭聽得明白,卻輕輕笑了起來,他本來坐在船舷上,這時倒用腳尖去點身上水裏,月亮的倒影,口中喃喃道:“娘你怎麽也傻了?尹家掌櫃哪是那種量小膽寒之人?宮裏來人常說反要受她的氣呢!她連公公們都不怕,還怕這種小事?”
曜靈心裏好笑,你倒看我看得這麽清楚?!
“這麽說來,剛才那起人是將船上的鹽包扛走了?”
曜靈定了定神,問香玉道。
香玉又猶豫起來,眼光看看外頭洪冉,又再看看曜靈,不知自己該說多少為是?難不成竹筒倒豆子,全說出來?!
洪冉看著水中倒影,微笑道:“娘但說無妨!”
香玉這才又道:“妹妹你猜得沒錯。那些是三兒在外頭的兄弟,一早便與他們說好,這個時候將船靠在岸邊,其中沒有燈籠那艘便有鹽包。他們趁黑上來,運走了就是。待船隊從杭州回來,再同樣的法子將銀子運上來,就成了。鹽包原是上回從揚州帶回來的,回來時被人看出來,就沒在這裏停留,反正一年中總要下去幾趟,走的時候出鹽,倒不引人耳目了。”
曜靈在心裏為這個主意叫好。一般鹽販子都是入京時出貨,因此被查出來,誰能想到這一招?反其道而行,這一定是洪冉的主意!
這事一經說穿,再沒什麽好值得生氣了。即便洪冉香玉沒告訴自己,害自己與人鬥了一場,也是理所當然,這種性命攸關的事自然不能見人就說了,更何況自己與他二人才是初回見麵罷了。
香玉將整件事說完,整個人如釋重負,可輕鬆過後,又開始擔心起來,曜靈真能信得過?想到這裏,她又有些不安地看向洪冉。
洪冉還是在笑,月華在他腳下,點點碎成了銀屑:“尹掌櫃的,從今兒開始,我這條命可就交給你了!”他邊笑邊道:“你可得好好看住我些!”
曜靈先是一愣,過後竟也大笑起來:“如此說來,我竟成個多事佬了?!平白無故地收了一條性命在麾下,實在有愧的很呢!”
洪冉一聽這話,便知曜靈是個跟自己心性相通之人,心裏當下就興奮起來,徑直從船頭進了前艙,直麵曜靈,朗朗笑道:“好個尹家的掌櫃!人都說你不一般,如今看來確實如此!其實不隻我一人,我外頭還有許多兄弟呢!如今都叫你捏住了,我看竟可叫個尹家軍了!”
曜靈本來無意,卻被他這話說得呆住片刻,尹家軍?尹家軍!好,實在好得很呢!
“這個名頭不壞!”
曜靈一本正經地道:“若這樣看來,我這趟出門也得夾帶些回來,不然怎麽算入門呢?就算弄些補貼家裏也是好的!”
洪冉撫掌大笑,與曜靈相互注視,自覺默契極了。
香玉本來還在擔憂,這下放下心來,原來這丫頭也想入榖?那就不怕她會出賣自己了!
曜靈一雙青金色的貓眼,於燈下閃出微微碧光來,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淺笑細語:“既然如此,改日,請三爺作東,讓我也會會尹家軍的其他人,可以嗎?”
洪冉心裏一動,他不是個呆子,不會憑別人一句話就將自己的底全交了出去。剛才說出販賣私鹽的事,對他而言已經是極之難得,也因為對方是曜靈,又為幫自己忙了一場,方才如此。
如今曜靈竟提出要見他岸上的兄弟,究竟這丫頭,心裏打著什麽主意?
見洪冉沉默下來不再開口,曜靈便收斂住心中所想,不再出聲,抬頭看看外頭,又掩嘴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