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蕙對政治沒有興趣,對經商卻有興趣,這些年來,她的“點青眉”真的遍布在大唐所有的城市,就連偏遠的鄉下女子,也以擁有點青眉的胭脂水粉為榮耀,甚至有的男子以出自長安的“點青眉”胭脂相贈,就會獲得女子的芳心。

當然,這也多虧李小蕙那公主身份的幫忙,若她不是公主,想要達到這樣的規模就不會僅僅隻用兩三年的時間了。

每一年每一個月,李小蕙都會契合季節推出新的胭脂種類,而新出的胭脂,隻會銷售三個月左右的時間,然後就下架,永遠不再製作。

這就是點青眉的特色,以至於後來,所有的貴婦都以擁有“點青眉”一年之中全套的胭脂為榮。

當此之時,李小蕙雖然手中的權利不如安樂公主大,但是她的交際圈子卻不比安樂小,甚至她受到那些夫人公主郡主喜愛的程度要遠遠大於安樂公主。

李小蕙依然在長安,住在李顯賜給她的公主府邸中,獨自守著她的產業,守著她諾大的公主府。

李小蕙在臨淄結拜的妹妹小魚已經嫁人,並且有了孩子,李小蕙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隻是淡淡地一笑,托人送去一份重金,並且將臨淄的“點青眉”鋪子轉移到小魚名下。

與李小蕙的低調和獨身不同,安樂公主李裹兒卻是風流地很,她的丈夫武崇訓尚在,她就已經厭倦了這個男人,轉而與武崇訓的同族兄弟武延秀在一起,兩人同吃同住,毫不避諱。

當然,李小蕙也有朋友,青青子衿,明明如月,她們都成了李小蕙府上的常客。

公主與高僧那千古流傳的愛情會發生在李小蕙之後的幾十年,但是現在,子衿愛上了和尚。

子衿曾被同平兒誤認為是李小蕙而重傷過,劍從她背後刺入前胸刺出,五個月不能下床不能挪動,一直都住在一行的僧房中養傷。在受傷之前子衿對一行就已經情愫暗生,這五個月的悉心照顧朝夕相對之後,更是情根深種。

武則天退位之後,李顯又回到了長安,一行作為高僧也被一並請至長安。

子衿也回到了長安,回到長安之後,子衿又回到了她的地方,繼續做了三個月花魁。三個月之後,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變賣了自己的房子首飾衣物等一切貴重物品,在寺院旁置了房產,建了一座普通的屋子,整日布衣素麵,青菜豆腐,豔冠長安的子衿此刻就像是清純美麗的少女,卸下了一切的脂粉麵具,以她的本來麵目示人。

她就那麽住在寺院旁邊等著,卻不癡纏,隻是天天去燒香拜佛,若是能看到一行一眼自然千般滿足,就算是看不到也沒有任何抱怨之詞。

就算是普通的女子也很難做到她這樣的程度,更何況她曾經是讓無數男子拜在她裙下的名妓子衿?

如此的真誠堅持,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會被打動,佛心就算再堅持,但是在麵對如此美麗的女子時,也會有那麽片刻的動搖。

某日子衿忽然歡呼著捧著一包東西衝進公主府,將那包東西往案上一放,氣喘籲籲卻是喜不自勝地道:“看這個,看這個!”

李小蕙帶著疑惑打量著子衿捧著宛若寶貝一般的東西,那東西用草紙包的方方正正,子衿小心地拆開,裏麵是碼放著整整齊齊的八塊桂花糕。

“這是他送給我的!是大安國寺最著名的桂花糕!普通人都吃不到呢,他去做佛事的時候,特意替我帶回來的,那麽酥軟的桂花糕,一塊都沒有碰壞掉!”子衿喜不自勝,她樂滋滋地看著桌上那八塊壘放著整整齊齊的桂花糕,道:“他還記著我呢!”

從前無數的珍饈美食都沒能讓這女子動容,此刻,八塊桂花糕就能讓她如此幸福快樂。

人的快樂,有時候真的很容易,喜歡的人關心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小小的禮物,就會使你得到再多金銀也買不來的快樂。

李小蕙有時候也很不解,從前的生活子衿不是也很高興麽?為什麽非要放棄了錦衣玉食,卻要過這樣青菜豆腐的日子?而且那個男人是和尚,無論如何,想要打動他的心也很難吧?子衿可以有非常多的選擇,為什麽非要選一塊最難下口的骨頭來啃?

“所有的男子都隻是喜歡我的容顏,可是他說的對,容顏不過是過眼的煙雲,我的容顏再美麗,又能維持幾年?三年五年?五年之後呢?自然會有更漂亮更美麗的女子代替我的位置,我會很快地被人遺忘。

唯有他並不看重我的容貌,就算我奇醜無比,他也一樣會照顧我,所以我喜歡他。”

隻為了幾塊桂花糕就興高采烈像個小女孩兒,這個時候的子衿展現出的才是真正的她。

可是,在那個高僧心目中,究竟是如來重要,還是佳人重要?幾塊桂花糕,也許隻是高僧善心發作的產物,一行真的可以用同樣的感情來回報子衿的這一片熾熱之情麽?

也許隻有當事人才明白,就像現在的子衿,她豈不是就很快樂?

李小蕙過的並不快樂,她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她有遍布天下的胭脂店,她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可是她依然不快樂。

曾今嬌豔如紅牡丹的子衿褪去了一切粉飾,做一個普通的人。而曾今冰冷潔白如白牡丹的明月,卻因為她的耐心等候而提早獲得了她應得的幸福。

明月喜歡上的那個窮畫師窮學子,在遊曆了眾多名山大川之後,又回到了明月的身邊。那個畫師也許現在還隻有些小名氣,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成為中國曆史上非常著名的畫師吳道子。

明月成了吳道子筆下常常出現的人物,有時化作雲端的仙子,有時又是世俗中歡樂的少女,或者有時候又成了寶相莊嚴的觀音。無論什麽時候,吳道子的畫筆下總會多多少少帶出明月的影子。

李小蕙雖然極力遠離政治的中心,但還是有些事情讓身為公主的她避無可避。

太子李重俊,算是李小蕙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後宮的某位女子所生,他的母親早已經死了,因為不是韋後所生,所以安樂公主和韋後都極不喜歡他。立他為太子更是拂逆了韋後和安樂公主的心思。

安樂公主因為有中宗李顯和韋後撐腰,無法無天,對太子根本一點兒都沒有放在眼中,常常將身為太子的李重俊像是使喚下人一樣呼來喝去,言語中更是對他極為不尊敬,不僅不尊敬他,連帶著提起他的母親也是極為輕蔑的口吻。

而太子李重俊卻不是那種可以隱忍的人,大概也集成了祖母武則天的一些血統,他也是個好強鬥狠的人,在史書中對他的評價就是“性惰剛果”,又懶脾氣又不好,而且身邊聚攏了一群狗肉朋友,沒一個有遠見的,這群狐朋狗友一調唆,容易激動的李重俊在神龍三年七月,他的父親剛剛坐上皇帝寶座兩年之後,他自己被封為太子也就一年之後,李重俊率左羽林大將軍李多祚,右羽林軍將軍李思衝等,發動羽林軍三百多人,把正在尋歡作樂的武三思與武崇訓殺死於其府地,並殺死其同黨十餘人。

如此他還不知收斂,又命令左右大將軍分兵守衛宮門,他親自率兵追到肅章門,要殺韋後及安樂公主,上官婉兒等人。

韋後等人又不是傻子,皇帝還在他們手中,他們帶著中宗李顯出現在玄武門樓上。皇帝出動,再一勸降,李重俊身邊的人不過是一些貪圖富貴享樂的家夥,難得有幾個衷心效命與他的,他的左右大將軍便都倒戈相向。

李重俊兵敗逃命,又被他的部下殺死,他死之後,他的頭顱被割下獻上。

一個好端端的太子,就這樣送了性命,死後首身分開,都不被允許好好埋葬。

李顯大概也是被那一刻的兵臨城下嚇壞了,自己的兒子,都已經死了他都不知道多少維護一下,韋後說不埋就不埋,就任由著李重俊的屍體曝曬荒野,任由他的頭顱被割下來敬獻在武三思的靈位前。

這天下是徹底地亂了,一個國家沒有了太子,就失去了儲君。李顯的兒子現在都死光了,再也沒有一個兒子可以做太子,可以繼承他的江山。

沒有太子的江山,就會給某些別有居心的人留下空子可鑽,比如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是個極有野心的女子,她與她的母親可以說是那種為了權力而生的女人。在李顯登基之後,幾乎就是安樂公主和韋後還有武三思在操控著國家的運轉,而中宗李顯自己卻縮到了一旁,整日隻知道吃喝玩樂,根本就沒有作為天下江山主人的一點點自覺。

安樂公主和韋後將太平公主也逐出了權力的中心,她們一心一意地想要學習武則天,也試著做一回天下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