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正常情況下李小蕙是可以避開那些四散的瓦片的,可是她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孔雀毛大袖衣嚴重影響了她的活動,向後倒一步,她就會被衣服長長的下擺絆倒,向左邊挪一挪,又會猜到自己長到拖地的袖子。

如此倒也罷了,更要命的是,張柬之撲了過來,想要保護李小蕙,可是他不保護還好,他往過一走,便踩到了李小蕙的袖子,本就已經左躲右閃重心不穩的李小蕙,因為他這一踩,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而且是撲在地上的,雖然地上鋪著毯子不會摔壞,但是李小蕙也無法看到那些落下來的瓦片掉在什麽地方,她摔倒的時候,便有瓦片落在她身上,摔一下不疼,被從幾乎三米高的地方扔下來的瓦片砸到,卻是很疼的。

被實心瓦片砸兩下,倒還是可以忍受的,更要命的是,在這些瓦片之後,便掉下來了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專一來殺人的人。

屋內動靜,已經驚動了屋外那些早已經布置下保護公主駙馬的侍衛,就在屋頂洞開的時候,他們已經破門而入,那些侍衛自然也不是擺設,當即動手,與前來行刺的黑衣人打了起來。

李小蕙隻覺得被砸了的右腿很疼,站不起來,她在地上打了個滾兒,讓自己的臉朝上,可以看到屋內的情形。

好在公主下嫁,駙馬所備的宅院極大,屋子也極大極高,那些黑衣人在屋頂無法看清下麵的人,沒法暗算李小蕙和張柬之,又不敢貿然跳下,先扔出瓦片試探,然後拋下繩索順著繩索滑下來,這多少損失了一些時間,不然,屋外的侍衛闖進來的時候,屋內恐怕早已經是兩具橫屍。

李小蕙心神稍定,在侍衛的幫助下爬起來,就往外走。

黑衣人見李小蕙和張柬之要離開,居然不管那些侍衛手中明晃晃正想著他身上招呼的兵器,直接衝李小蕙和張柬之撲過來,不要命地將暗器向兩人所在方向投擲出來。不僅有一個黑衣人這樣做,而是前來行刺的三名黑衣人都選擇了一模一樣的方法,扔出暗器之後,連手中的兵器也當做暗器一般投擲向李小蕙和張柬之的方向。

那些黑衣人不顧後果的行為,也給他們自己帶來了厄運,絲毫沒有防禦,傾注全部的力量一擊,當他們扔出暗器的時候,侍衛手中的刀劍也刺入了他們的身體,可他們仍舊舍命將兵器一並擲出。

李小蕙和張柬之已經退到了門邊,那些黑衣人受限於情形,暗器大都打在了門上窗上,也有一些擊中了李小蕙和張柬之身邊保護他們的侍衛,但是那三名黑衣人其中兩人臨死時奮力擲出的兵器卻以極快的速度,帶著風聲向兩人逼近。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李小蕙甚至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是自然而然地左臂一抬,當在張柬之的身前,同時,李小蕙感覺到左臂一涼,抬眼望去,一柄閃著寒光的短刀正插在她的左臂上,半截刀身都沒入了她的身體,可是她卻一點兒疼痛都感覺不到。

“公主!”一旁的侍衛也顧不得有多少暗器紮到了自己,那暗器究竟有毒沒有毒,急急忙忙將李小蕙和張柬之連扶帶抱帶出屋子,而屋內那三名已經被刺中要害奄奄一息的刺客,自然也被隨後補上的幾刀捅出了若幹透明窟窿,自然是死的幹幹淨淨透透徹徹,死的不能再死了。

公主和駙馬在新婚之夜就遇到了刺客,而且都受了重傷,公主傷了手臂,而駙馬傷了小腿。同時,公主和駙馬身上還有無數的細小暗器。

大暗器五毒,小暗器有毒,那些侍衛都知道這個最基本的江湖道理,那些被暗器傷到的幾名侍衛也被急忙送至一旁救治,而李小蕙和張柬之身上,還帶著那刺客的短刀。

禦醫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地看著,雖然心中明知刀是必須要拔出來的,可是左右互相看看,誰敢下這個手?萬一一拔,鮮血飛濺,兩人當場斃命,這不是惹了天大的禍事?

禦醫之中,自然有精通刀劍傷的行家,也自然有人看出兩人傷不在致命,就算是拔刀出來流些鮮血,也不至斃命。可是誰又敢做出保證?他們都是見過無數病人的醫者,當然見過拔出凶器之前病人一息尚存,拔刀之後病人旋即斃命的事情。

一群白胡子老頭這個看看那個,那個看看這個,猶豫了良久,方才還能說話的李小蕙,此刻也因為疼痛和疲累閉上了眼睛。

終於,禦醫中較為年輕的一個覺得這樣下去隻會越拖越糟糕,挽了袖子上前就要拔刀,卻被旁邊的幾名垂暮老者拉住了,一番警告之後,那人也猶豫後退了。

“一群老家夥,再這麽拖,活人也成了死人!”一聲清脆的怒喝,一襲藍影閃過,一名藍衣的青年已經站在了李小蕙的榻前。還不得那些垂老的禦醫反應過來,那藍衣的青年已經伸手將李小蕙左臂上那柄短刀拔了出來,眾禦醫隻覺得眼前一花,那藍衣青年又將張柬之身上的匕首拔出來。

匕首拔出之後,兩人的傷口處都噴出鮮血來,濺了那藍衣青年滿身滿臉。

“有,有,有,有刺客!”一名老者這時才顫顫巍巍地喊出聲來,而此時,那藍衣青年已經快速地點了兩人傷口左右的穴位,雖然血沒有完全止住,但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噴湧而出。

“剩下的,你們總能處理地了。”那藍衣青年轉身麵對著耄耋的老者和全神戒備的持刀侍衛,神色如常,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汙,翻身而上,等到那些侍衛追出屋去,隻能看到那藍衣青年遠去的背影,侍衛們生恐還有別的刺客隱伏在左右,不敢追去,而且也追不上,便又回到了屋內。

刀子既然已經拔出去,血也止地差不多了,禦醫要是再猶豫不前,那就真的成了庸醫,當下人人趕著將止血的藥材敷在公主和駙馬的傷口上,又是送參湯又是針灸,七手八腳,不過一會兒,公主先醒了過來。

“駱鳴宇。”李小蕙方才隻是因為流血和疼痛而一時閉上了眼睛,並未真的昏迷,她自然聽得出剛才是誰替她拔掉了刀刃並且止血的。

李小蕙喘了一口氣,看了看張柬之,他雖然臉色很差,不過呼吸倒還算平穩,李小蕙又看了看自己的傷,傷口已經被包裹好了,看不到傷口的情況,她略微一活動肩膀,頓時感覺到整個胳膊都沒了力氣,一動就鑽心地疼。那疼好像現在才回到她身上,比短刀剛剛紮到她身上的時候還疼。

李小蕙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那些要命的小暗器在她身上起碼留下了十幾處傷口,雖然沒處不過針孔大小,細針也並未深入身體,都已經被取出,不過還是有些疼的。

李小蕙歎了口氣,轉頭問身邊的太醫,“駙馬可曾醒來?”

老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公主,藥已經送進去了,駙馬一會兒便會醒來。”

她還真是天煞孤星啊,走到哪兒麻煩帶到哪兒,不過,張易之的心也太急了些吧?這才是她嫁給張柬之的第一夜,就派刺客前來殺人,他不怕惹嫌疑上身麽?

被針刺到的小口子有些癢癢的,李小蕙用手背蹭了蹭,這一夜來的刺客可比前些時候的專業多了,也敬業多了,居然為了殺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舍命投出這麽一擊。頗有些荊軻的作風啊!

如果不是運氣好,她們今天小命可就真的交代了。

忽然,李小蕙想到那兩名刺客臨死的時候,雖然已經受了重傷,但是仍舊舍命投擲出短刀,可是那短刀卻全是衝著張柬之去的,一把落在張柬之腿上,另一把若是她不擋,很可能會直入張柬之的胸膛,就憑那份力道,張柬之一定會死於當場。

難道那些刺客來要殺的人,不是她,而是張柬之?

牛毛細針留下的傷口越來越癢了,李小蕙又用手蹭了蹭,一旁禦醫見狀,急忙解釋道:“公主,那針上並沒有毒,隻用一種楠木香泡過,已經擦過藥,一會兒就會好。”

“哦。”李小蕙點了點頭,心想這些刺客真是奇怪,不用毒,那些牛毛細針能做什麽?就算是紮在人身上,也頂多就是小痛一下,不會要命。而且針被扔出來的時候力道不大,又不能深入肌體,隻停留在表麵,一拔就沒了。

不過,總算是沒有大事,李小蕙也是稍微舒了一口氣,看來宮變是越早越好,否則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傷口還是有些癢,李小蕙又蹭了蹭,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藥草過敏。

等到張柬之醒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李小蕙雖然胳膊受傷,腿腳還能動,她走到張柬之榻前看了看他,似乎這位不清不願的宰相駙馬這回很是感動,他虛弱地張開嘴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當著眾多禦醫的麵,也無法再說更多。

“駙馬好好休息吧。”

倒是公主離開之後,那些太醫侍衛紛紛感慨,都道這位公主對駙馬真是情深意重,方才危急關頭,若不是公主奮不顧身保護駙馬,駙馬怕是早已性命不保了。

回到自己屋中,李小蕙無奈地歎了口氣,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她過到什麽時候才算是頭?李小蕙覺得那些被牛毛細針紮過的傷口越來越癢,她撓了撓,隻見到原本隻有針尖大小的傷口,已經紅腫了一片,高高鼓起一個包,中心卻微微下陷,難道針上有毒,而禦醫沒有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