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失去
“痛，好痛。”天瑤含糊的呢喃，小腹上的抽痛一次重過一次。她的指尖緊扣在小腹上，骨節抽搐的發白。身體顫抖的很厲害。
徐嬤嬤自然發現了她的異樣，急切的問道：“娘娘，你怎麽了？”
“沒，沒有。”天瑤倔強的咬住唇瓣，鮮紅的血滴順著唇角滴落下來。
此時，劉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天瑤麵前頓住腳步。他此番前來，自是受了楚琰之命。他知天瑤性子倔強，她不肯低頭，他便差遣徐嬤嬤與劉忠前來規勸。
“殿下有令……”
“快去通傳殿下，娘娘撐不住了……”徐嬤嬤厲聲嗬斥，硬生生打斷了他的話。劉忠是有眼力之人，見情勢不妙，即刻返回殿內，半分不敢耽擱。
“娘娘，娘娘你不要嚇老奴。”徐嬤嬤百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有了正常的表情。
“嬤嬤，我好痛。”天瑤緊握著小腹，痛的大口喘息。蒼白的指尖顫抖的搭上手腕內側……下一刻，本就蒼白的容易，幾乎慘白。“不，不會，怎麽是這樣。”冰冷的淚珠瞬間滑落，她本以為眼淚早已幹涸，現在卻發現，自己還會痛，還會哭，還會——怕。
身體內，竟然有另一道心跳在微弱的跳動。她已有了身孕，隻是，孩子尚未足月，她這個醫者竟粗心的不曾察覺。她服用過尹涵雪的烈性湯藥，又在雪地裏跪了整整兩個時辰，天瑤知道這些對孩子都是致命的危險。
小腹上一陣陣的抽痛在提醒著她，這個無辜而脆弱的小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
轉眼的功夫，楚琰便大步踏出殿外。三兩步來到天瑤身前，一把將她扯入懷中，俊顏上寫滿了關切。“瑤兒，瑤兒。”
“楚，楚琰，救他，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她緊抓著他的手臂，無助的哀求。還是第一次，楚琰從這個倔強高傲的女子口中聽到‘求’這個字。
天瑤的意識逐漸模糊，她無力的合上了水漾的眸子，蒼白的臉頰還掛著淚痕，櫻紅的唇瓣早已被她咬的血肉模糊。
楚琰不在耽擱，一把將天瑤從雪地上抱起。同時，聽到徐嬤嬤驚恐的呼聲。“血，好多血。”
天瑤身下的雪地上是大灘鮮紅的血液，連她身上似雪的白裙都染了大片，在冰冷的深夜中散發著腥甜的味道。楚琰隻覺得心口一直悶痛著，眼前似乎都是觸目驚心的鮮紅，再看不到其他的顏色。
“給本王傳禦醫！”楚琰怒吼一聲，大步向淩霄殿而去。
淩霄殿中，楚琰守在天瑤床前，緊握著她冰冷的小手，俊顏上寫滿了疼惜。禦醫院叫得出名號的禦醫，無論是否當值，都被即刻傳入了東宮。聽聞沈天瑤出了事，東宮中好熱鬧的女人們也都趕了過來，卻是守在殿外，不敢入內。
隻聽得殿內不時傳出太子殿下的怒吼聲。
“本王的瑤兒怎麽了？為何會流這麽多血！”
“回稟殿下，娘娘，娘娘已有身孕。可是，孩子被烈藥所傷，已經……”
“本王不想聽解釋，救不回本王的孩子，本王要你們全族陪葬。”楚琰震怒的嘶吼，將昏迷不醒的女子緊擁入懷中。“瑤兒，你堅強一點，孩子會沒事兒的，本王不會要你們有事，瑤兒，你醒過來，看看本王！”
麵對生死，楚琰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般無力。站在權利巔峰的一朝太子，竟然護不住自己的子嗣。
“什麽叫無力回天，一群廢物。”
禦醫嚇得七魂丟了一半，踉蹌的跪地磕頭。“殿下恕罪，娘娘已經小產了，臣等實在是無能為力。不過，娘娘還年輕，孩子會再有的。”
楚琰苦笑，真的還會再有嗎？依天瑤的性子，隻怕會恨死他，又豈會再給他機會。腦海中，那片刺目的鮮紅久久不散。難怪，那一刻，他的心會那般疼痛，因為他的孩子沒有了，是他親手扼殺了他。
他一隻手緊捂著心口，空出的另一隻手，修長的指尖顫抖的觸摸上她幾乎失去血色的臉頰，“傻瓜，有了孩子為何不告訴本王？我們之間竟是這般不信任嗎！”
睡夢中，天瑤痛苦的緊蹙眉心。而他卻無法撫平她的傷痛。
楚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道。“她的身體如何？可有大礙？”
“娘娘的身子隻怕傷了根基，要好生將養一段時間。”禦醫忐忑的回答。
“嗯。”楚琰點頭，沉默許久後，複又開口。“前些時日，為娘娘調養身子的是哪幾位禦醫？”
禦醫們麵麵相覷，然後，有三人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回稟殿下，是微臣等。”
楚琰鳳眸冷眯，出口的話冷絕，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赤焰，將這三人拖出去，杖斃。”
三人嚇得不輕，不住的磕頭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饒命？”楚琰起身，絕美的鳳眸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毫無預兆的抬腳，用力踢上一名禦醫的肩膀，那禦醫翻倒在地，痛得連求饒的氣力都沒有。
“你們還敢求本王饒命！你們一直照料側妃身體，又怎會不知她已有身孕，是誰給了你們天大的膽子欺上瞞下。”楚琰幾乎憤怒到極點，雙眼都是血紅的。
赤焰不敢耽擱，吩咐幾名侍衛將犯事的禦醫拖了出去。
其他跪在屋內的禦醫更是驚恐未定，顫抖著開了方子，小心翼翼的命侍從煎藥。不多的功夫，溫熱的湯藥便被端了進來，泛著濃重的苦澀味兒。而天瑤根本喝不下藥，勉強喂下的也都順著唇角流了出來。
楚琰卻是十分的耐心，從侍女手中接過藥碗，將藥喝入口中，在口對口的喂給天瑤。如此這般折騰了許久，才勉強將藥喂了下去。而天瑤卻並未清醒，她似乎一直處於噩夢之中，不停的掙紮著，淚珠順著眼角不住的滾落。
楚琰就一直守在她身邊，甚至罷了早朝。他知道父皇會因此而震怒，可是他已無法顧及那許多。
沈天瑤小產的消息在東宮傳的飛快，後宮是人情薄涼的地方，每天都會有人因為不同的原因死去，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無辜的小生命惋惜。更多的，是女人們的幸災樂禍。
天瑤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她僵硬的躺在床榻上，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若不是眼角不斷滑落的淚水，任誰都會以為她隻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纖細的指尖搭上手腕內側，身體內再也感覺不到那個脆弱的心跳。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天瑤吃力的撐起身體，在床角處蜷縮成一團。墨色長發披散著，她脆弱的模樣，像極了無助的孩子。無論多麽狼狽，她的一雙眸子都是清澈而明亮的，而此刻，她渙散的目光，已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空洞一片。
嘎吱一聲門響，楚琰推門而入，見天瑤醒過來，俊顏露出驚喜之色。他快步坐到榻邊，溫柔的伸出手臂，試圖撫摸她蒼白的臉頰，卻被天瑤躲閃。她瞪大了一雙眸子，驚恐的看著他，好似他是毒蛇猛獸一般。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楚琰無奈歎息，心口又泛起幾絲疼痛。“瑤兒別這樣，本王會心疼。”
天瑤痛苦的用雙手捂住耳朵，拚命的搖晃著頭腦。她不要再聽他的溫柔軟語，不要再被他誘.惑。她一次又一次選擇相信他，可換來的又是什麽？天瑤緩緩的將手掌放在小腹上，她的孩子卻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體。想至此，清澈的淚又滑落下來，一顆一顆打落在手臂上，冰冷的駭人。
孩子死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瑤兒別哭，剛醒來就哭，會傷身。”楚琰心疼的安撫著，卻不敢在靠近。此刻的天瑤猶如一隻受傷的小獸，過激的行為隻會傷害到她自己。
“殿下，娘娘的藥好了。”紫衣躬身而入，將溫熱的湯藥遞到楚琰麵前。他接過，用勺子饒了藥汁置於唇邊，試了溫度才遞到天瑤唇邊。
“先將藥喝了吧，涼了就會失去藥效。”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還是第一次伺候人，可天瑤並不買賬，她輕側過頭，低斂了眸光不去理會他，清冷道。“拿走。”
楚琰耐著性子，唇角笑靨不變。“瑤兒別再任性，吃了藥才能將身子調養好。”
天瑤緊咬住唇片，脆弱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厭倦了他的虛假，她受夠了這一刻被捧上天堂，下一刻，卻被推入地獄。砰地一聲脆響，她將揚起手臂，將楚琰手中的藥碗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