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信牛哥,保你大小平安!

唐僧見來得是鄧坤,霎時間臉色無比精彩。取經路走了已經有七八個年頭,這位國師大人一直在其中礙手礙腳,唐僧每到一處,無論碰著什麽危難,幾乎都有鄧大官人或者是他的一群狐朋狗友摻和,而幾乎每一次吃虧的都是佛門,以致靈吉、文殊等人相繼隕落(觀音的事情他此刻還不知道),就算唐僧真是個弱智,也大概能猜出這位國師大人不懷好意,隻要他出現,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而現在自己誤飲子母河水,以男子之身懷了身孕,正是千古未聞,乍見鄧坤之麵,隻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同時又揣揣不安,隻不知道鄧大國師那副賊兮兮的笑臉背後,又藏著什麽壞水。

若說唐僧見到鄧坤是三分驚懼,七分羞恥;那日值功曹見到鄧坤則是十二分的恐慌。這人現在極為了得,即使是三世佛也多半不是他對手,日值功曹這等毛神自然不敢和他叫板,但那落胎泉水是必須要唐僧喝下的,否則要真把孩兒生下,教佛教的麵皮往哪裏擱?隻好陪著笑臉道:“小神見過牛王。聖僧飲了子母河水,須得以落胎泉水解去,如何說飲不得?”

鄧坤冷笑一聲,不理會日值功曹,對唐僧道:“聖僧,我來問你,佛門五戒,首戒何物?”

唐僧忍住腹中胎動疼痛,合十道:“阿彌陀佛,佛門子弟,首戒殺生。”

“說得好!”鄧坤一拍掌,大笑道:“聖僧你如今懷了身孕,雖說不是有心而為,畢竟已成事實。如今你腹中胎兒成形,得了生命,你卻將他落了,豈不是與傷生無異?何況他乃未出世之孩童,從未作惡造孽,更兼是你親身之骨血,我曾聞傷無辜之命,須受三世業報;傷至親之命,更當遭報十倍。你若飲了這水,等於手刃親兒,焉能不將身墮入阿鼻地獄,受無窮無盡之因果報應哉?還請三思為上!”

唐僧聽得麵如土色,腦中一.片漿糊,隻不知道說什麽話好。他本來就不是個有主見的,現下心內煩亂,腹中劇痛,早已沒了主意,再被鄧坤如簧巧舌一擠兌,頓時無話可說。日值功曹見勢不妙,連忙說道:“牛王此言差異。眼下不比平時,要生孩子,聖僧卻是男身!那裏開得產門?如何脫得出來。若是強行為之,豈不是一屍兩命?多傷一人性命,豈是我佛戒律之本意?唯那孩兒反正也不得活,隻能保住大人,方合我佛慈悲之意。”

“一派胡言!”鄧坤兩眼一睜,嚇得日.值功曹兩腿發軟,隻聽得他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沒有法子保他們母子……那個父子平安?”說著忍不住好笑,那些什麽“一屍兩命”“大小*平安”的說法本來都是對婦人所言,此刻說的卻是唐僧這個大男人,實在是滑稽古怪到了一定境界,連忙忍住笑意,轉向唐僧續道:“聖僧放心,我有一法,待生產之時,我剖開你肚子,取出胎兒,複將傷口縫上,你意如何?”心下暗笑道:“這剖腹產子的法子後世用得爛了,區區小手術,怎能難得倒我?”

唐僧聞言,嚇得麵無人色,攝嚅.道:“要切開貧僧之腹,貧僧豈不是死了?”

鄧坤嗬嗬大笑道:“我自有法子保住你們父子之命,.斷不傷你等也!”神色一正,又道:“聖僧遲疑,莫非是不敢以身相試?佛祖割肉喂鷹,何等慈悲?如今你腹中乃是自家骨肉,反而畏縮退步,就這等心性,毫無憐憫之心,怎堪赴靈山求取真經?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難道聖僧不曾聞乎?”

唐僧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久久無言,顯然難下.決定。日值功曹在旁急得滿頭大汗,正要開口打岔,張開嘴時,驚覺喉嚨裏像是被哽住了,開不得聲,慌張中瞥見鄧坤臉上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道:“不好,他暗中使出手段把我聲音禁錮住了也!”

正在唐僧糾結,功曹叫苦之時,又聽見鄧坤搖頭.歎道:“求取真經者為何?乃是度亡脫苦,保生者平安,死者超脫。而今經未取著,先要增添一個亡靈,還是一個未曾出世的嬰孩。可憐他未經人事,就此夭折,更是喪於其親生父親之手,著實可悲。為人父涼薄至此,複又可歎,便是取得真經來,又有何用?”說罷搖頭晃腦,狀甚惋惜。

列位,要說這信.仰的力量真個是強大無比,唐僧本來是個極怕死的,但向佛之心卻是堅貞虔誠,半點不假。聽見鄧坤這般說法,唐僧長歎一聲,掩麵道:“國師說得有理,此終究是貧僧骨肉,我佛門弟子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何況人身?確是不可落了他,一切就聽憑國師安排便是。”

鄧坤聽了大喜,臉上卻不表露,微笑道:“聖僧果然是大智大勇之人,誠為佛子!佩服,佩服!”日值功曹差點就要哭出來,但被鄧坤法力禁製住了,隻把嘴巴張了兩張,說不出聲來,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鄧坤走近,接過那盛著落胎泉水的木桶隨手一潑,就此覆水難收。鄧坤麵上帶笑,道:“既是如此,這段時間我便與聖僧同行,待你生產之後,我再離開。”

這句話說完,日值功曹登時覺得全身能動,口亦能言,正要說話,卻瞄見鄧坤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下打了個突,暗道:“苦也!他說這段時日不離唐僧左右,就算我請得佛祖親至,放著此人在,隻怕也討不到好去。除非是佛主來,別無他法。”不過要把孩子生下來的決定乃是自唐僧口中說出,並不是鄧坤強行威逼的,阿彌陀佛和菩提祖師兩個人又能找什麽理由來插手?此時又沒有計劃生育這一說,就算是混元聖人也不好幹涉別人生孩子的自由。何況人家還打著“不殺生”的旗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真個叫人頭痛。

日值功曹無法,心想這牛魔王橫在裏頭,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贏,這事兒也不是自己這個上不得台麵的小神可以定奪的,還是先回去稟告如來佛祖罷了,牙一咬,恨恨向鄧坤睥了一眼,拱手道:“既然如此,小神告退了。”辭了唐僧,出得門來,自回靈山報訊不提。

鄧坤懶得管他,對那婆婆笑道:“煩請治些齋飯,我等將息一宿,明日趕路,一發謝你。”那婆婆見到這幾個人雲來雲去的,曉得是些真仙真聖,哪裏敢違拗?忙不迭的整治了齋飯,唐僧幾個吃了。鄧坤又教豬八戒去放馬,沙僧看守行囊,自招呼唐僧躺下了——還教他仰麵平躺,不要壓壞了胎兒——自己也睡下了。可憐唐僧陣痛不止,心裏又怕,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天明,一行人謝了婆婆家,出離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馬,沙和尚挑著行囊,孫悟空前邊引路,豬八戒攏了韁繩,鄧大官人果然隨行。依路西進,不上三四十裏,早到西梁國界。卻至東關廂街口。那裏人都是長裙短襖,粉麵油頭,不分老少,盡是婦女,正在兩街上做買做賣。忽見他四眾來時,一齊都鼓掌嗬嗬,整容歡笑道:“人種來了,人種來了!”慌得那三藏勒馬難行,須臾間就塞滿街道,惟聞笑語,更有不少花癡伸手來抓肩膀,扯臂彎,看那樣子真是壓抑了太久,內分泌失調到了極處,碰到個男人恨不得一口囫圇吞到肚子裏去,比鄧坤後世見過的追星一族更加熱烈瘋狂百倍。鄧大官人雖然是見過大場麵的,碰到這些熱情如火的雌性動物也是暗自心驚,忙對豬八戒道:“天蓬,請你把嘴臉露出來。”

豬八戒真個把頭搖上兩搖,豎起一雙蒲扇耳,扭動蓮蓬吊搭唇,發一聲喊,把那些婦女們唬得跌跌爬爬。遂此眾皆恐懼,不敢上前,排塞街旁路下,豬八戒牽著馬,掬著嘴,擺著耳朵。一行前進,又見那市井上房屋齊整,鋪麵軒昂,一般有賣鹽賣米,酒肆茶房,鼓角樓台通貨殖,旗亭候館掛簾櫳。幾人轉灣抹角,忽見有一女官侍立街下,高聲叫道:“遠來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門。請投館驛注名上簿,待下官執名奏駕,驗引放行。”

唐僧聞言下馬,觀看那衙門上有一匾,上書“迎陽驛”三字,遂上前與那女官作禮。女官欠身問曰:“使客何來?”眼睛卻隻在唐僧身上打轉。

孫悟空道:“我等乃東土大唐王駕下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者。這個和尚便是唐王禦弟,號曰唐三藏,我乃孫悟空,一路隨行護衛,這兩個是唐僧土地,一個喚作豬悟能、一個喚作沙悟淨,連馬五口。隨身有通關文牒,乞為照驗放行。”

女官執筆寫罷,轉向鄧坤,見到此人容貌平平,雖比不上唐僧麵目俊朗,卻也不似孫悟空等三人長得古怪猙獰,疑惑道:“這位又是。”

鄧坤微微一笑,道:“我乃大唐國師鄧坤,人稱牛魔王的便是。”

那女官大驚失色,慌得下來叩頭道:“老爺恕罪,下官乃迎陽驛驛丞,實不知上邦老爺,知當遠接。”拜畢起身,即令管事的安排飲饌,道:“爺爺們寬坐一時,待下官進城啟奏我王,倒換關文,打發領給,送老爺們西進。”不敢稍停,一溜煙入宮見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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