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明騷易奪，暗賤難防
天庭靈霄寶殿之內，昊天端坐龍床，王母坐在一旁，兩人麵前擺著昊天鏡。這靈寶當日在大鬧天宮時被候聰擺了一道，硬生生用黃金棍砸出一條裂痕，但先天靈寶本身具有自動修複的功能，在數百年間得了天地靈氣溫養，已然盡複舊觀。此刻昊天鏡內，顯示的正是寶象國的情況。昊天見到那道人和雷震子領軍趕到，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王母和他相處不知多少年月，對他脾性摸得透徹，冷笑道：“你著這兩人下界，還帶了三萬人馬去，如此勞師動眾，當真就是為著奎木狼一人？”
昊天笑道：“這是當然。奎木狼身為鬥牛宮星宿正神，先是凡心未脫，與玉女暗通；後又不司正職，私走下界。兩罪並發，斷無饒恕之理，若不擒拿上界明正典刑，怎能服眾？”
王母搖頭歎道：“在我麵前，你又何必隱瞞？雷震子乃勾陳大帝，節製天下妖族，你使他去擒奎木狼，倒也說得過去；偏又把那人也派下界去，明顯另有算盤。難道你想趁著這次的機會，把玉虛宮的那一位也牽扯進來不成？”
昊天仰天打個哈哈，道：“王母深知朕心。不錯！如今佛門和妖族鬥得激烈，道門那兩位隻袖手旁觀，一心想等到雙方兩敗俱傷，他們再來出手撿便宜。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維持道門在三界一枝獨秀的地位。朕豈能叫他們這等如意？勢必要教他們也來趟這渾水不可。”
昊天頓了一頓，眼睛眯起，神情中透露出猙獰來，續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妖族和佛教誰是螳螂還不好說，那兩位就想著當黃雀，隻是這黃雀隻能有一隻，朕也想當。若能想法子讓他們三方都把實力消耗殆盡，便是朕真正君臨三界的日子到了！”
王母思量一陣，說道：“道理雖然不錯，卻有些行險。那人有多少斤兩你是知道的，多半擋不住如日中天的妖族，倘若隻是敗陣，隻是損了些麵皮，猶自小可；若是有個什麽閃失，傷了性命，隻怕……”
昊天冷笑道：“朕豈不知他難當妖族兵鋒？正是要他去送死，才能惹得玉虛宮的那隻老狐狸出來。朕不惜賠上三萬天兵的性命，他若不死，朕豈不失望？”
王母變色道：“你這算計連我都能看出，焉能瞞得過那兩位聖人？”
“他便是看出又能如何？朕畢竟是三界之主，討伐叛逃的天神，維護三界綱常，乃是朕的職責，師出有名，那二位就算明知，也無話可說，便是折辯到道祖駕前，朕也可理直氣壯。”昊天說道：“再者，就眼下狀況而言，那兩位也毫無出手的理由。殺劫之下，聖人不可隨意出手，否則西方阿彌陀佛和菩提祖師兩個早對牛魔王親自下手了。”
王母搖頭道：“若是因此引來玉虛宮聖人雷霆之怒，即使他不親自出手，隻需事事與你為難，你也絕不好過，那不是弄巧成拙麽？”
“他就算有怒火，首當其衝的也是三山一島的妖眾，還輪不到發在朕身上。何況……”昊天苦笑了一聲，歎道：“朕這時還有什麽可顧忌的麽？”語調悲涼之極，頗有末路梟雄的意味。
這也不能怪他，自從大鬧天宮之後，他這個玉帝顏麵掃地，成為三界的大笑話，最要命的是封神榜毀碎，壞了他管禦天庭的根基。此時他除了寥寥幾個心腹之外，幾乎已是孤家寡人一個，那些闡教弟子還好些，截教門人根本不把他當回事。昊天為人最好權欲，一個“權”字看得比自家性命還要重要，現下的景況比殺了他還要叫他難受，正所謂已然失去一切，也就沒什麽再可以失去的了，哪裏還有什麽招數不敢用的？
王母見他如此，找不到什麽話來說，默然半晌，說道：“隻是那牛魔王極負智計，大抵能看破你謀，教那妖族不來硬拚，恐到時又是徒勞無功一場矣！”
昊天笑道：“你有所不知，牛魔王此時正在閉關，暫時未出。此刻正是算計他們的好機會。那些妖族本來就對闡教心懷不滿，又喜歡假仁假義，定不會坐視奎木狼被帶走，沒有了牛魔王製約，勢必要和那人做過一場。這一陣不論誰勝誰負，朕俱可得利，正樂得看一出好戲。最好他們打將起來，兩邊都傷亡慘重，統統死絕，方稱朕的心意！”說話間神情陰毒無比，教人見了打從心底裏寒出來。
寶象國內，此時一陣亂哄哄的。驀然來了這許多天兵，殺氣騰騰，刀槍森冷，雷震子大喝道：“奉玉帝禦旨，奎木狼思凡下界，為禍一方，霸占一國公主，私自成婚，毀人清白，大壞倫常，著令擒拿問罪，其餘無關人等，馬上退去，否則當從犯處理。”宣完旨意，對奎木狼厲聲道：“大膽人犯，還不束手就擒？”
把那個國王唬得魂不附體，差點兒沒尿在褲襠裏，腿一軟，就在龍床下跪倒，半個字說不出來。那文武百官皆是凡人，在這些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天神麵前，就算什麽滿腹經綸、蓋世勇武也是無用，個個嚇得失了魂。奎木狼見了這等聲勢，也是心驚，向百花羞喝道：“速護送陛下入後宮，暫時躲起。”那百花羞公主雖然也是膽顫心驚，終究是當過天庭玉女的人，見過些大場麵，當下攙起國王，連滾帶爬從後門逃出大殿。這時不知是誰發一聲喊，那眾官哭爹叫娘，奪門的奪門，翻窗的翻窗，隻希望那些天兵當他們是個屁放了。
孫悟空眼看形勢不妙，忙對豬八戒和沙僧道：“你兩個護著老和尚，也暫避風頭去也。”豬八戒本來就想跑路，一聽之下，二話不說扛起唐僧就走。孫悟空這才轉身，舉起金箍棒，遙指天上的雷震子道：“你這鳥人好沒道理！人家那是兩情相悅，適才也得了父母之命。此案既無原告，又沒個苦主，說什麽霸占公主，私自成婚，不知從何說起？”
雷震子被他一噎，登時語塞，隻把兩隻銅鈴眼瞪起狠狠的盯著孫悟空。旁邊那道人不慌不忙接過話頭，道：“奎木狼乃是天上星宿，未得玉帝敕命，私走下界，此罪又如何分說？”
孫悟空斜眼望著那道人，問道：“你是何人？”
那道人就在半空中微微欠身，笑道：“貧道飛熊道君，忝居天庭納賢閣客卿，見過大聖！”
孫悟空皺起眉頭，思索三界中聞名之人哪一個叫飛熊道君的，正在無頭緒處，聞得雷震子對那道人說道：“師叔，和他們多說無益，先把奎木狼拿下，回天繳旨可也！”聽見雷震子以“師叔”稱之，孫悟空突然記起一人，臉上顏色略變，脫口而出道：
“薑子牙，原來是你！”
那道人笑道：“大聖博聞強記，佩服佩服。不錯，正是貧道。”
他果然便是那六韜之祖，兵家之師，往日伐殷之戰中代天封神的薑子牙。他本是闡教二代弟子，卻因乃是天數所定的封神之人，命中難成仙道，隻可享受人間富貴，助周滅商之後，他被封在齊地，裂土封侯，位極人臣，不過因為脫不得凡胎，終究修短有命，治國數載而薧。原始天尊感念他於闡教有大功，就把他魂魄收齊，另尋肉身轉世，依舊拜入闡教門牆，仍然列為二代弟子。隻是原始天尊為人現實，在他心中，封神一役既了，薑子牙這個人已是毫無用處，助他轉世也是看在故人之情份上，自然不會如原來般青眼有加，偏生薑子牙天資平凡，於修道一事上無甚建樹，同門之內也不如何看得起他。薑子牙在昆侖山不受重用，眼看著李靖、哪吒、雷震子等三代弟子都居高位，久而久之也生出些不滿之情。此時昊天留了一個心眼，見天庭中截教弟子人數眾多，勢力過大，欲多招幾個闡教門人入天庭以作製衡，便把薑子牙聘為客卿；原始天尊也巴不得多安插些門人在天庭之內，兩下一拍即合，薑子牙便入了天庭。
此時孫悟空和薑子牙兩代應運之人對麵相逢，正如兩人長相一般，一個垂垂老矣，一個身強力健。這薑子牙名頭雖響，手底功夫卻是稀鬆平常之至，前世學道四十年，連一個文憑混不到，倘若他不是天定的封神之人，更無人正眼瞧他一下。即便在封神時，這老兒看似所向披靡，其實也是仗著打神鞭了得，又有闡教眾仙從旁協助，與他本身修為實無多大關係。現下封神完結，打神鞭業已是無用之物，就算祭出來也奈何不得孫悟空，是以這猴子毫無懼意，對上唱個大喏，道：“子牙公，久聞大名，俺老孫知道你是個氣量廓洪之人。那奎宿雖然犯了天條，但事出有因，其情可憫，還望方便則個，收兵退去，待老孫與他同返天界，自與玉帝陳說此事。如此既可免了刀兵，也不傷和氣，兩全其美，豈不妙乎？”
哪知薑子牙竟然搖頭道：“貧道奉了玉帝聖旨，來拿奎木狼上天。怎能因為大聖幾句話就賣放了他。不是貧道不肯賣大聖的麵子，實因大聖此說強人所難，還請見諒。”身後雷震子把手一招，後麵戰鼓擂起，眾天兵刀槍並舉，就要來擒奎木狼。奎木狼也不退讓，抽出寶刀，就要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