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在說一個謊話的同時,卻需要用無數個謊話來圓。
宋清到嶽家,完全是一種朝聖的心態,他現在是可以隨便找個理由來蒙混過關,可他知道一旦嶽飛回來,他所有的謊言都將被揭穿,到那時,他還有什麽資格同嶽飛建立感情?
想到這,宋清長身而起,卻還是向嶽母躬身道:“老夫人明鑒,在下確實不認識嶽大哥,隻是聽聞周侗老師傅收得一關門弟子,忠勇好義,武功蓋世,因此特來拜會。剛才說話多有不實之處,還望老夫人見諒”
宋清這一寶算是壓對了,要知嶽飛事母極孝,做過什麽事,結交過什麽人,都會毫無保留的告訴母親。對兒子了解甚深的嶽母怎麽會不疑心宋清的來意。
所以雖說宋清的賣相夠好,禮數也夠,可要是想蒙騙老太太,還真騙不過去。
而宋清之所以把周侗抬出來,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林衝曾無意中告訴過他的一個秘密,就是盧俊義和林衝不但是師兄弟,甚至武鬆和魯智深都能算林衝半個師弟。而他們的師父周侗就住在相州、湯陰縣。
當時宋清正忙的焦頭爛額,林衝也曾提醒過他不要把這件事隨便說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就把這件事放在了心底。而過後又一直忙著跑路,也就沒想起來。不然以他的性格,怎麽也得把林衝和嶽飛這層關係利用上。
嶽飛有兩個師傅,還有一個叫陳廣,現在在那裏宋清就不知道了。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和周侗搭上關係。
好端端的嶽飛突然長了自己一輩,雖說是千古英雄吧!可宋清心裏還是怪怪的,所以也沒有稱呼嶽飛為伯父什麽的。
還好老夫人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不然要是問起宋清有沒有去看過周侗,宋清可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宋清的誠實終於得到嶽老夫人的認可,再說,自己的兒子在外名聲這麽好,她做母親的臉上也有光啊!於是溫言點頭道:“既然如此,宋公子請進吧!”
終於過關了,宋清暗自長出了口氣,回身接過高進手中的禮物,告訴他們二人去外麵等著,自己親自拎著向裏麵走去。
宋清周到的禮數看得嶽老夫人暗暗點頭,隻是當看著宋清拎著的各色禮物,眉頭卻又皺了起來。
“宋公子,既然你和我兒隻是神交,送這些禮物,似乎…”
宋清知道老太太想說什麽,笑著道:“老夫人您想多了,如果我拿來的是真金白銀,那就是對您和嶽大哥的不敬,您看我拿的隻是一些營養滋補品,一點心意,不值多少銀兩的”
宋清真誠的笑容,細微的思慮,讓嶽老夫人的好感大增,再不說話,微笑著把宋清引進正房。
一進房間,老夫人的笑容就凝結在臉上,快步向床榻走去。
宋清跟在老夫人身後,跨過門檻向裏麵望去,房間內的光線有些暗,同樣沒什麽像樣的家具,隻能用簡陋來形容,到處彌漫著濃濃的藥味。
一個枯瘦的老人此刻正躺在床榻上,呼吸聲有些急促,卻不見動彈。房間內再沒有其他人。
嶽老夫人來到老人身邊,輕撫著老人的胸口,輕聲道:“老爺,能聽到我說話嗎?該吃藥了”聲音哽咽,顯然是在努力控製著情緒。
老人的呼吸仍然象拉風箱般沉重,卻似乎感受到老伴的召喚,眼皮動了動,終於睜開眼睛。卻對老伴端來的藥碗搖了搖頭,嘴巴動了動,看樣子是有話要說。老夫人連忙把耳朵湊了上去。
宋清見此情景,扭頭對一旁嶽飛的媳婦道:“嫂子,伯父得的是什麽病?怎麽不請郎中來?”
嶽飛的媳婦苦笑一下,輕聲道:“不怕宋公子笑話,你看我家這種狀況,能請得起好郎中嗎?而一般的郎中又不頂用,五郎又不在,原本一點小病,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是缺銀子,真難為這英雄之家了。宋清轉身對豆娘道:“告訴高進他們,去把附近最好的郎中都請來,越快越好,記住,不惜任何代價”
宋清對自己這夥人還是很了解的,自己說了不惜任何代價,相信附近隻要有郎中,都會被兄弟們“請”回來的。人命關天,這時候也顧不上被嶽母責怪了。
宋清這邊安排完了,卻見嶽老夫人抹著眼淚轉回身來,而嶽父則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嶽飛的媳婦聽到了宋清的安排,忙過去扶住老夫人,安慰道:“娘,您也不必太憂慮,宋公子已經派人去請最好的郎中了,父親大人一定會好起來的”
誰知嶽老夫人卻搖了搖頭,哽咽著道:“宋公子的好意老身心領了,隻是怕已經來不及了”
宋清心中其實也有這感覺,老爺子躺在那一個勁地倒氣,真說不準那口氣沒上來就過去了。隻是這種事明白歸明白,能直說嗎?
安慰道:“老夫人也不必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伯父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明知道宋清是在安慰自己,可老夫人心中又何嚐不希望奇跡出現?道了聲謝後,麵帶歉意地表達了嶽父不能見客,還請宋清見諒等話,然後命嶽飛的媳婦把廂房收拾出來,請宋清休息,她自己則不再多說什麽,又返回老伴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就天人相隔,能多陪一會總是好的。
豆娘這時也返了回來,告訴宋清高進他們已經分頭去請郎中了。
在這件事上宋清也不知道能幫多大的忙,不過是多盡一份心意罷了。暗歎了口氣,轉身同嶽飛的媳婦走了出來。
停住腳步,對嶽飛的媳婦道:“嫂子您不用管我,還是去照顧伯父吧!”又轉頭對豆娘道:“你留在這裏看有什麽能幫上的,我去村外看看兄弟們”
嶽飛不在家,老男人躺在床上,小男人才幾歲,他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還不如出去轉轉,順便打聽一下周侗的家在那,能教出這麽多牛人的師父,說不想見,那是假的。
高進帶人去附近找郎中了,門外隻有鐵錘守著。
宋清出了嶽飛家,帶著鐵錘漫步向村外走去。
州府那邊有人正在造反,所以村裏人對宋清這隊人馬的到來還是很警惕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宋清這些手下並未做什麽出格的事,甚至大部人都沒進村,村中的百姓也就漸漸放下心來,不少人都走出院子,好奇地看著宋清兩人。
此時的宋清就像一個領導下來體察民情,漫步在村中不時向兩旁的百姓頷首示意,隻可惜沒人配合他,脖子都快酸了也沒人搭理他。
好在宋清也不是衝他們來的,他之所以這副表情,主要是想觀察一下什麽人可以告訴他周侗的家怎麽找。
正在這時,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大步流星地從村子另一頭走了進來。看樣子應該也是去嶽飛家,不過當見到宋清和鐵錘的背影時,眼睛立時瞪了起來。
“前邊的小子慢走”人隨聲走,快步向宋清追了過來。
宋清和鐵錘聞聲回頭,鐵錘見老人來勢洶洶,立刻踏前一步擋在宋清身前。
看清鐵錘的身材,老人眼睛一亮,隨即卻“呸”了一聲道:“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不去從軍報國,卻甘當賊寇?”說著不住搖頭,一臉惋惜之色。
這老頭是誰啊!老子雖掛土匪的名字,可從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用得著你在這可惜嗎?
宋清很想發脾氣,隨即想起這可是嶽飛家附近,這老家夥身體硬朗,膽子又大,不會就是嶽飛的師父吧?
想到這,宋清試探著問道:“敢問老人家,您是嶽飛什麽人?”
“哼!我那乖徒兒從軍報國去了,不然怎會容許你等宵小在此猖狂?看在你等沒有禍害百姓的份上,某家不難為你,快滾吧!”
老頭說話毫不客氣,顯然沒把宋清和鐵錘放在眼裏。
宋清還琢磨著老頭的身份,一邊的鐵錘可不幹了,天天和高進、楊誌、石秀等人混在一起,現在也是一身匪氣。
不待宋清發話,怒喝一聲揮拳向老人打去。宋清再想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老人冷眼看著鐵錘的拳頭,眼見鐵錘的拳頭要打到他了,卻忽然詭*擰轉了身子,然後抬手搭在鐵錘的手臂上,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法,似乎隻是揮動了一下手臂,鐵錘龐大的身軀頓時就被掀翻在地。
鐵錘皮糙肉厚,摔幾下根本不當回事,可是這次被人摔倒居然沒有站起來,躺在地上晃著大腦袋,呆呆地看著老人道:“你會妖法嗎?”
見此情景,傻子都能猜出這老頭的身份了,不用說,眼前這老頭一定就是嶽飛的師父,也是自己老丈人的師父。
當下在不遲疑,躬身施禮,口中高呼:“師公在上,請受徒孫一拜”
這老頭正是周侗,他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當聽說徒弟家來了一夥兵不是兵、匪不是匪的人後,他的第一反應也是亂匪來了,這才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卻怎麽也未想到這些人會和自己有關係。
看著宋清,疑惑地道:“你剛剛叫我什麽?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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