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烏黑的石頭
盡管進入冬季，江南的氣溫仍然零上十幾度。鐵器作坊內，三座煉鐵爐爐火通紅，三十餘名年輕的漢子，光著膀子揮汗如雨。此時，喊叫聲和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此起彼伏交織在一起。王鐵錘站在一邊注視著徒弟，不時的大聲吆喝。
這廂，鄧子軒蹲在一堆烏黑的石頭麵前，手裏拿著一塊烏黑石頭仔細查看。雖然鄧子軒對於鎢礦的物理特點十分熟悉，可是對於冶煉卻是一竅不通。原因是理論的東西和實踐差距太大。鄧子軒搜索記憶幾乎一籌莫展，現在他真正感覺到理論與實踐的差距有多大。手裏拿著的烏黑礦石，鄧子軒心裏清楚，此礦石產於江西大餘無疑。這種鎢礦在江西大餘基本上**在外表，而且開采十分容易。
rì後的鎢合金是製造槍管的最佳材料，鎢合金具有高熔點、高硬度、耐腐蝕、不易變形的特點。這幾樣特點是製造槍管的最佳材料，尤其是對於槍管的使用壽命十分重要。目前西洋各國在工業生產中已經廣泛使用，但是兵器工業中尤其是槍械生產中沒有大規模使用。
鄧子軒知道如果自己造出烏合金鋼，那就意味著先進武備比西洋各國提前幾十年問世。尤其是對於鄧子軒戰略謀劃，其作用不可估量。鑒於鎢合金高熔點的特xìng，現有的鉗鍋根本無法融化鎢礦，因此鄧子軒必須全程參與試製，畢竟自己有超前的理論和所謂的“經驗”，而王鐵匠有現代鐵作坊的實踐經驗。
“鄧先生，這就是你說的烏黑的石頭，這玩意兒能練出好鐵嗎？”王鐵錘走過來詢問。“準確說是煉出合金鋼，不過如何冶煉我也沒見過，洋人就是這麽幹的，我在洋人的書上見到的，所以你我隻能在一起研究了。這幾個月我要天天和你們在一起。”“鄧先生，有你掌舵我心裏有底盡管吩咐就是了！”王鐵錘有些昂奮。“王師傅，你們有經驗同樣要拿主意，常言道眾人拾柴火焰高嗎？”“可我們是兩眼一抹黑，你說的什麽合金鋼我沒有聽說過！”
鄧子軒笑道：“沒有同說過不代表沒有，你瞧這是洋人的書，裏麵就有煉鋼的原理，你們經驗豐富，能不能練出好鋼鐵一看便知。”就像變戲法似的，鄧子軒從懷裏拿出一本大英帝國煉鋼法。王鐵匠接過書吃驚道：“鄧先生，這都是洋文你懂？”“不懂洋文我拿著洋文書幹什麽。煉鐵、煉鋼洋人總結了很多經驗，而且都記載書上！”“鄧先生，洋人太大方了！”王鐵匠驚呼。
鄧子軒笑道：“眼下煉鐵、煉鋼術在西洋是公開的秘密，他們的學堂就教這些東西，沒有什麽大驚小怪。但是要練出好鐵、好鋼並非易事，就像你們鐵匠打鐵一樣，如何打出一塊好鐵，其中的奧妙不用我說，王師傅應該清楚！”“是的，我們都是祖傳的技巧，輕易是不會告訴別人的。”王鐵錘如實回答。
鄧子軒笑道：“如何向洋人學習，關鍵就在這裏。我們的煉鋼術都秘而不宣，一家一戶單幹，即便你們手藝再高，打製的好鐵數量有限。而西洋煉鐵、煉鋼，一次能煉製上千斤甚至幾十噸。”“上千斤，這要多大的爐子？不過噸是什麽意思？”王鐵錘吃驚。“噸是西洋的算法，1噸等於兩千斤！洋人的鋼鐵是煉鋼廠煉製的，一座煉鋼廠少則幾千人，多則上萬人”，王鐵錘幾乎聽傻了。
鄧子軒笑道：“萬事開頭難，以後我們也要有煉鋼廠。眼下我們無法達到洋人的水平，因此隻能小打小鬧。但是即便小打小鬧，我們也要煉製出最好的鋼鐵，並為rì後籌建煉鋼廠創造條件，怎麽樣你有沒有信心。”“嘿嘿！鄧先生連洋人的書都能看懂，我相信一定能成！”王鐵匠搓著布滿老繭的大手喜形於sè。
“王師傅，你挑選部分好手，第一步先把這些黑石頭粉碎成沙子大小的顆粒，然後我們要從新砌築兩個鉗鍋，起碼要一次煉製上百斤的鋼鐵。另外你使用焦炭囫圇吞棗，好的孬的全部投入爐中，這樣打鐵沒有問題，可是融化鐵水有問題。如果焦炭不合格，會出現很多雜質”王鐵錘迷惑道：“鄧先生，你說怎麽辦？”“最近我從山西運來一批優質煤炭，你把它製成焦炭。然後把最好的焦炭挑出來煉合金鋼。至於新型鉗鍋如何製作，我明天給你圖紙。另外，你讓木匠做兩支大風箱，尤其是融化鎢礦溫度不夠根本不行。”
鄧子軒回到莊園，接著吩咐書童晚自習，今天晚上不講課了。坦率說鄧子軒忙的一塌糊塗，既要給書童上課，又要隔三差五去學堂輔導一下，最後大部分時間泡在鐵器作坊裏。飯後，鄧子軒點起大蠟燭挑燈夜戰。婉兒身子有些不便，在一名丫鬟攙扶下座到鄧子軒身旁。見夫君聚jīng會神的摸樣，看見夫君肖廋的麵孔，婉兒內心有些隱隱作疼。婉兒吩咐丫鬟給鄧子軒上茶水。
鄧子軒下意識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接著又埋頭在工作中。婉兒心疼道：“夫君，這段時間白天忙、晚上也忙，身體能受得了嗎？”鄧子軒太專注了，對婉兒的問候幾乎無動於衷。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鄧子軒抬頭見婉兒目不轉睛望著自己，有些詫異道：夜深了，你怎麽還不睡。不用陪著我！”婉兒鼻子一酸眼淚流出來。
“瞧你！多愁善感的。我知道你擔心的我的身體，放心吧你老公年輕，經得起風吹雨打。”鄧子軒嬉皮笑臉。婉兒迷惑道：“什麽是你老公？”鄧子軒撲哧一笑道：“這是西洋稱呼夫君的叫法，行了快去睡吧！忙完這一陣子我好好的陪你！”接著鄧子軒吩咐丫鬟把婉兒攙扶下去。婉兒有些不情願，但是當著丫鬟的麵不好違背夫君的話！
坦率說勾畫小型煉鋼爐的圖紙，鄧子軒是門外漢。隻好一邊研究英文版書籍，一邊結合自己印象中的東西照葫蘆畫瓢。也許自己製作的圖紙不倫不類，繼而製造出的鉗鍋漏洞百出。但是鄧子軒堅信，隻要能練出鎢合金鋼就是勝利。哪怕鎢合金鋼能達到百分之70的水準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煉製鎢合金鋼，鄧子軒為什麽要閉門造車，為什麽不借助洋人的力量？其實鄧子軒最擔心的就是洋人，一旦讓洋人知道鎢合金的妙用，鑒於洋人強大的科研和製造能力，洋人的兵器工業會提前實現質的飛躍。一旦洋人的武器更新換代，若被朝廷大量采購，rì後鄧子軒扯旗造反麻煩就大了。
鄧子軒製定周密計劃就是，采用先進的武備加上jīng兵，以最小的代價顛覆大清王朝。就如同洋人的洋槍洋炮對付滿清的大刀長矛一般，爭取在短時間打敗滿清朝廷。因此鄧子軒打造先進的武備必須倍加小心，這也是他力主自力更生的選擇。好在時間對於他來說富富有餘，因此可以慢慢的來。另外鄧子軒練出鎢合金後，主要是造槍造炮，別無它用。至於工業化生產，那是以後的事情。另外此舉還能積累大量專業人才。”
半個月後，兩座新型鉗鍋製造出來，鉗鍋外麵包上了一層鐵板。盡管眼前出現微型版的煉鋼爐，但是有模有樣了。鄧子軒非常佩服王鐵錘和他的徒弟使用手中的大錘把鐵板一塊塊打製出來，然後一塊塊拚接在一起，以現在的技術水平難度非常大，足見他們的技藝超群。
隨即試驗開始，融化鎢礦難度太大了。鎢礦的熔點是3400度，如何達到這樣的高溫是非常不容易的。坦率說鄧子軒也不知道如何幹，隻能與王鐵錘反反複複研究試驗。一次次失敗，一次次從來。尤其是封箱一次次加大，最後改用馬拉風箱。在此期間焦炭燒製，也產生出質量的飛躍。
爐膛的溫度一次次升高，希望一點點逼近。坦率說要不是王鐵錘和他的徒弟們點子多，鄧子軒幾乎是一籌莫展。轉眼過去兩個月了，這天重新改造的鉗鍋生火，偌大的風箱被馬拉跑圈拽動。僅風箱就改造了無數次，一開始是人工cāo作。即便是棒小夥子頻繁更換也難以支撐。後來隨著風箱越造越大，人力根本無法堅持，最後王鐵錘建議用馬拉。
用馬拉創意容易實施難，而王鐵錘和他的徒弟們經過反複琢磨，終於解決了馬拉風箱的問題。鄧子軒見證了他們的聰明才智，不難看出這是一支有著創造力的群體。看到火焰熊熊燃燒，看到爐火越來越旺。鄧子軒閉上眼睛默默祈禱。“鄧先生，鎢礦開始融化了！”不知誰大喊一聲，鄧子軒睜開眼睛，緊張的盯著出口。不久淺灰sè的**淌了出來，漸漸匯成溪流······。
王鐵錘激動的跪在地上喜極而泣，徒弟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鄧子軒仰天長歎，開拓是多磨艱難。時間過去三個月，距離舊曆年還有幾天，一塊鎢合金終於出現在鄧子軒麵前。鄧子軒手裏顛著沉甸甸的鎢合金塊，肖廋的額臉頰微微顫抖，內心無比激動。有了好的開始，意外著輝煌的未來，意味著成功不再遙遠。接下來鄧子軒要求王鐵錘反複試驗，一定要打製出最好的鎢合金鋼。
也許是雙喜臨門，舊曆年剛過，正月15這天婉兒臨產，鄧子軒喜得一千金。按照入贅的規矩，女兒必須隨高家姓氏。鄧子軒心裏沒有任何不平衡，可是高舉人和高夫人非常鬱悶，他們多麽希望得一男孩，把高家的香火續上。喝完滿月酒後，婉兒忽然不安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