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墨銘驚呼一聲,驀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從屋內的布局開看,正是他自己的房間。
醒過來的墨銘隻覺得周身無處不痛,動了動手腳,但覺身體僵硬無比,下意識的看去,發現他被粽子一般包裹著,刺鼻的傷藥味不斷傳來。
陡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墨銘不顧身上的傷痛,掙紮著爬起身來。
“噗通!”
如同滾地葫蘆,墨銘從床上摔倒在地。
因為牽動到了傷處,痛的墨銘倒吸了口氣。
此時,一枚吊墜一般的飾物從墨銘胸口滑落出來,正是十三歲生日時墨青兒送給他的東西。
睹物思人,墨銘看到了墨青兒那愈發虛幻的身影。
“姐姐......”
墨銘心神一顫,仿若失去了精神支柱,就那樣怔怔的躺在地上。
青石地磚傳來陣陣涼意,但墨銘對此毫無感覺,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亦如他的精神一般,空洞虛無。
墨銘尚且記得他和墨青兒相處時的光景。
那時,墨青兒如同溫柔的親姐姐一般照顧著他,雖貴為家主之女,但卻沒有小看他這個庶出子弟,那種大姐姐的溫柔讓族內的年青一輩嫉妒不已。
仲夏夜,滿天繁星之下,墨銘傻傻的問向墨青兒。
“姐姐,為什麽你總是對我如此照顧,族內很多人都看我不順眼,為什麽你能那樣對我......”
“為什麽?”墨青兒卻是噗嗤一笑,揉了揉墨銘的小腦袋,“因為我喜歡你啊。你是我的弟弟嘛,我不關係你關心誰。”
喜歡我......
墨青兒漫不經心的一句霹靂般擊中了墨銘,對於她後麵的話語都聽不到了,隻剩下這一句在無限放大。
“姐姐!”
墨銘突兀的言語讓墨青兒微微一愣。
墨銘雖說年幼,但也明白一些事情,此刻,陌生的衝動下,卻見他像是決定了什麽似的說道:“我也很喜歡姐姐,所有,將來,我絕對不要離開姐姐身邊。”
......
小兒癡語,鏡花水月般閃現。
躺在地上的墨銘動了動幹澀的嘴唇,漆黑的雙瞳一陣失神。
“我也很喜歡你啊,明明已經約定好了,你會照顧我,保護我一輩子......”
“但是,這一切終究是夢幻罷了。”
墨銘努力伸出被紗布纏繞的右手,想要抓住什麽,但得到的,卻還是虛無。
“姐姐......我與你的距離,什麽時候才能夠企及......”
......
不知過了多久,墨銘再次醒了過來,發現他已經回到了床上,而床邊,正趴伏著一個身穿粉色小襖的長發少女。
“小瑩。”
墨銘沙啞的聲音傳來,那名為小瑩的丫頭一個激靈,站起身來,有些嬰兒肥的麵容上存留著睡容,卻見她打著哈欠說道:“少爺,您總算是醒過來了。”
看著這個迷糊的丫頭,墨銘咧動著嘴唇,努力扯出一絲笑容。
“幫我倒杯水。”
“哦哦。”
小瑩終於清醒了點,旋即點頭應是。
“少爺給。”
接過小瑩遞過來的水杯,墨銘大口的喝著,得到了水分的補充,那火辣辣的喉嚨終於舒服了許多。
將水杯遞回給小瑩,墨銘努力坐直身子,些許的汗珠從額前滲出,他的身體太虛弱了。
墨銘呼了口氣,看著這個母親身邊的丫頭,說道:“小瑩,我母親那邊怎麽樣了。”
“夫人剛才去老爺那裏了,囑咐我來這裏照顧你。”
“照顧我?”
墨銘將腦袋靠在了床頭,“恐怕是來我這裏睡覺的吧。”
“對不起少爺。”
被墨銘抓住了小辮子,小瑩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坐著坐著就睡著了......少爺,您不會對夫人說吧。”
“當然不會。”
“太好了。”
得到墨銘的保證,小瑩歡呼一聲,倒像是小兒得到大人稱讚般的歡喜。
墨銘搖了搖頭,看到小瑩可愛的樣子,心中的苦悶減少了許多,這些年來,他沒少受小瑩的照顧。
對於墨銘來說,小瑩就像是妹妹一般。
就這樣,墨銘和小瑩嘮著瞌,時間很快過去。
大致晌午十分,墨銘的母親林奕瑤來到了房間。
林奕瑤是一個年約三十一二的花信少婦,卻見她纖腰曼臀,如畫柳眉,風姿猶存。美中不足的是,林奕瑤的麵色略顯蒼白,而且又被人打過的痕跡,雖然用粉底遮擋了起來,但那鮮紅的五指印仍然依稀可見。
看到林奕瑤臉上的傷痕,墨銘顧不得傷痛,在小瑩的攙扶下爬起身來。
“母親,父親打你了!”
墨銘焦急的看著林奕瑤,擔憂之下,語氣都急促了幾分。
“不是......”
“那是誰......大娘嗎!”
“銘兒,別瞎猜,沒事,是我不小心傷的。”
看到林奕瑤的掩飾,墨銘臉色一沉,他知道肯定是大娘李師師打的,這些年來,林奕瑤沒少受李師師的欺負。
被林奕瑤攙扶回床上,墨銘想起了自己的事情,隨即問向林奕瑤,“母親,父親那邊說什麽沒......他肯定還在生氣吧。”
聽到墨銘提起此事,林奕瑤雙眸中閃現出擔憂之色,依然矢口說道:“沒事,你父那邊別擔心了,現在安心養傷即可。”
林奕瑤的憂慮被墨銘捕捉到了,此刻,後者卻是執拗起來。
“不對,父親那邊肯定說了什麽,母親,難道你連我都要瞞住嗎?”
“我......”
林奕瑤張了張口,終究還是強不過墨銘,擺了擺手,示意小瑩出去。
待小瑩離開後,林奕瑤幽幽說道:“你父親要將你驅逐出家族。”
“什麽!父親他要將我驅逐!”
墨銘一把抓住林奕瑤的衣袖,不可置信的看著後者的眼睛。
“嗯。”林奕瑤沉重的點了點頭,“因為宗家的事情,他正在氣頭上,無論如何我也無法讓他打消這個想法,銘兒。恐怕......恐怕無力回天了。”
“果然如此麽。”
墨銘失神般說道:“那樣也好,有了我這樣丟臉的兒子,他那邊不甚光彩吧。我明白的,當初和墨恒宇動手的那刻我就知道了啊,得罪了宗家,他這個做父親的無論如何也無法對大伯做出交代。我一個庶出的兒子,不要了又算得了什麽呢?”
自語著,墨銘閉上了眼睛,轉過頭去,像是自閉般將自己封印起來。
“母親,這些年來苦了你了,因為我在族內受了不少氣,做孩兒的無以為報......母親,孩兒累了。”
“銘兒......”
林奕瑤心中發苦,她知道墨銘性子太強,極容易鑽牛角尖。
最後,林奕瑤離開了,臨走時她又叮囑了許多,大抵是說她會繼續勸說墨天武,你千萬不要做傻事之類的話。
氣海被破,墨青兒離去,墨天武無情的表現,族人的冷漠,這些枷鎖般將墨銘束縛,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種種打擊,對於十四歲的墨銘來說還是太大了,就算他心智堅定,但也無法承受。
“像我這種人,縱然被驅逐了,他們也不會損失什麽。”
房內再次陷入了死寂。
......
幾天後,墨銘身上的傷勢好了很多,氣力也恢複三四成了,雖然傷口還是很疼,但至少,走路還沒問題的。
隨即,墨銘解開了纏繞在四肢的繃帶,腳步虛浮的下了床。
“啪!”
隨著門扉的關合,墨銘離開了養傷的房間。
一路雕梁畫柱,古香古色的木質建築顯示出氣派之色。
雖然隻是一個分家,但是墨家在三清鎮這個地方還是數一數二的大族,論及勢力方麵,隻有王,李,柳三家尚且可比。
墨銘刻意避開了人多的地方,穿過長長走廊,刺眼的日光讓他的眼睛一眯。
“喲,這不是五弟嘛,怎麽傷養好了,出來溜達了。”
聽到這聲音,墨銘腳步停了下來,轉向身後方向。
視線中,出現兩個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身穿白色練功服,麵容俊秀,顯然一副大家公子哥風範。
二人正是墨天武的另外兩個兒子,老大墨名揚,老二墨元培,大娘李師師所出。
“二哥,三哥。”
看到二人,墨銘麵無表情,微微一躬。
“五弟,今兒個怎麽有興致出來了,幾天不見,都變得生疏了。”
墨名揚俊俏的麵容噙著譏諷之色,帶著墨元培到了墨銘對麵。
“屋裏呆的太悶,所以出來走走。”
“哦?是嘛。”
墨元培似笑非笑的審視著墨銘,說道:“聽說你的氣海被破了,真是可憐,武道一途就此中斷了,可悲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是那個族內的修煉天才墨銘嗎?”
被墨元培譏諷,墨銘麵色一白,緊了緊拳頭,終究還是壓下了心中的衝動。
“三哥,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我隻是一介廢人而已,不值得三哥如此掛念。”
“哼,看你的狼狽樣,我倒是有些同情了。”
墨名揚冷笑一聲,說道:“區區庶出,竟然想要壓到我們頭上來,以前的耀武揚威哪裏去了!你不是很喜歡出風頭嗎?怎麽,今日變得如此不堪!”
“那都是年少輕狂,還請二哥別太計較。”
“年少輕狂!”墨名揚大笑一聲,隨即麵色發狠地道:“好一句年少輕狂,墨銘,別忘了,如果不是你,父親過去幾年豈會對我不冷不熱,如果不是你,墨青兒很可能就喜歡上我了!”
說著,墨名揚戾氣爆發而出,“墨銘,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墨銘看著二人越發陰狠的神色,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說道:“你們殺了我,就不擔心父親追究嗎!”
“哈哈,笑話!”墨名揚狠戾一笑,“如果是以前,我倒是不敢動手,但現在,你已經是廢人一個,就算殺了你,父親也不會說什麽。元培,動手!”
話音方落,墨元培化作殘影在消失。
如此速度讓武力盡失的墨銘毫無反抗之力,輕易地,就被打暈在地。
......
暗夜,灰暗的天幕之下,兩個人影出現在懸崖邊,微微的月華中,二人的麵目逐漸清晰,正是,,墨名揚和墨元培。
“大哥,咱們就在此地將他處理掉吧,太晚回去父親會起疑心的。”
“就在此地吧,荒郊野外的,相信也不會有人發現。”
墨名揚點了點頭,隨即將手中拎著的墨銘往下一扔,確認沒了動靜後,二人方才離開了懸崖。
灰色的山間霧氣彌漫一切,墨銘石頭般飛速下墜,深不見底的懸崖仿若吞噬之口將他的身體湮沒其中。
暗夜,一切寂靜。
擔心被幹掉,內容暫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