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輕言被這一抓,低頭細看,屋明哲正躺在地上。他神智半昏半明,眼隻微微張了一張,就又合上了,口中不住咳著。
魏輕言嚇壞了,屋明哲這樣,她不知該做何打算。魏輕言苦臉愣了愣,蹲下身想去扶屋明哲,手剛伸出,那屋明哲就停了咳嗽,全張開了眼:“救我!”四目相對時,魏輕言從屋明哲眼中看出了難過和渴求,未等魏輕言多問,屋明哲就又咳著閉上雙眼。
嬌生慣養在魏府,從小不食人間煙火的魏輕言,從未見過家裏有人病的如屋明哲這般。屋明哲的脖頸上已經泛出了一圈小紅疹子,臉色咳的通紅,呼吸急促又睜不開眼。魏輕言隻好先費力把他扶起坐在地上,而後道:“屋哥哥,你好些了嗎?可能動得?”
坐好之後的屋明哲,比趴在地上時還要難受幾分,魏輕言喚了他數聲,還是沒有得到回應。魏輕言急的用帕子去擦屋明哲額角滲出的喊,屋明哲想後躲,但控製不住自己的身子,撞到了後麵的君子蘭。一盆君子蘭倒翻下來,摔在了屋明哲腳下。
“呼!”屋明哲被那君子蘭貼上了,一口氣出去,便連眼也不動了,又栽倒在地上。
“屋哥哥,屋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魏輕言搖著屋明哲,不知所措,急的不住喊:“土丫頭!土丫頭你快來啊!”
馨兒和木瀚卿在一旁看著,眼看著給他二人創造了一個好時機,卻不料魏輕言並不懂有人受不住花草一事,不覺有些後悔。但局已經布下了,現在出去了,魏輕言想要再得一次救助屋明哲的機會怕是就難了。馨兒為暖窖裏的二位捏了把汗,也不知要怎樣幫上他二人才好。
木瀚卿也是心急,但他聯想當日在瓦窯中之事,自有了個好點子,轉頭對小廝道:“小哥,暖窖中可有幹茅草啊?”
“有的有的,木主事稍等等,小的這就取來。”
“嗯,再拿些打火石來。”馨兒一聽木瀚卿要幹茅草,就猜出了他要做甚,馬上又補了一句。
木瀚輕和馨兒敢設此局,也是問了木老主事,心中有數才行動的。不耐君子蘭之人極少,且若君子蘭數眾,發病時危急,但短時內不會致命,且人一脫離君子蘭左右,不消片刻就可好轉。但魏輕言和屋明哲已經在窖中呆了好一會兒了,再不快逼他二人出來,怕是屋明哲真要危險了。
小廝拿了東西來,馨兒和木瀚卿就用打火石燃起了茅草,而後又吹滅了。趁著煙還未全竄出,兩人使大力將茅草都扔進了暖窖。
“二位主事是想用煙氣把屋主事和魏小姐逼出來嗎?”小廝也是看戲之心大起,這二位主事想撮合窖中二人,連話本子裏的招數都用上了。
“正是!”二人邊扔茅草,邊一口回答。
暖窖裏煙霧彌漫,魏輕言有之前中了煙氣的經驗,可不敢再呆在裏麵。她咬牙拽住了屋明哲兩手,一步一跌又一挫的將人拉了出來,累的筋疲力盡,直坐在了暖窖外頭,不住擦汗喘氣,發髻都散開了。
遠離了君子蘭的屋明哲,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他轉頭看看四下,就見了魏輕言一個。屋明哲想起魏輕言對他的關心,現在又在自己受不住君子蘭,迷糊間救了自己,還累的釵環不整,珠釵滑落,不覺有了些心疼。這感覺跟先前他去刻意討好馨兒完全不同。往常馨兒遭了難,屋明哲隻會覺得難過,卻並無這般心疼。屋明哲心道,大概自己是真的中了魏家小姐的毒,再不想解開了。
“屋哥哥!”魏輕言看屋明哲醒了,忙扶起他來,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了。
“輕言,多謝你救了在下一命。”
“你叫我什麽?”魏輕言欣喜道。
屋明哲喃喃:“輕言。”
一向對情愛執著,無所畏懼的魏輕言終是得償所願,“魏小姐”和“輕言”的稱謂變換,一聽就知屋明哲已是默認了她的情意。魏輕言剛才在心中咒罵了這煙氣千百次,此刻卻覺這煙氣並無不妥,還甚是妥貼。
一旁偷看的木瀚卿和馨兒知曉後,從隱身處走了出來,還要憋笑故作驚訝:“輕言,你沒事吧?這是遭了什麽事?怎得發髻都散了,衣裳也歪了?”馨兒說這話,真是憋笑用的。
可這話說出來,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那二位,總有些聽得不太自在,就像他倆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羞的臉更紅了。
還是木瀚卿覺出馨兒此話不妥,扶了屋明哲道:“屋主事,我送你回府吧,你這身子不適,也不好再行遊玩了。”
馨兒一聽,木瀚卿這是見好就收,免了這二位的尷尬,便如法炮製:“輕言,我二人也回去吧。”
四人就此分開,兩路而行。雖遊玩未成,但木瀚卿和馨兒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將魏輕言和屋明哲撮合到一處,才是他二人之目的。這一來一回,也算的上是不虛此行。
沐休的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又該上差了。歡樂苦短,當差日長,剛從前日裏抽離的三位主事,又要麵對先前的難題了。那北側開窗的後殿,真得想個法子了。
魏大人連著被皇上催了三五回,這事還是沒有個定論。成日裏他隻好歎氣喝茶,外加扣扣那黑痣,愁的是人都坐懶了,也不住的翻了些造園典籍,卻還是一無所獲。皇上那邊下了最後通牒,若是再有三五日沒個說法,怕是就要惹了天顏。
這日魏大人又在角廳中擺手踱步,沒有個主意。內監卻來報土主事要告假一日,說是回去看看自家出了痘的妹妹,怕再有了好歹。魏大人聽了,氣得直晃:“這多早晚了,怎得還告假了?火燒眉毛還要妹妹,土家就一個女兒,她哪裏來的妹妹?定是去淘氣了。”
“大人您忘了?”旁的內監湊近道:“現在的土主事不是土家本家的。她那妹妹在東市裏呢。”
魏大人長歎口氣:“哎,老夫早把她當了土家嫡親女兒。是老夫不是了,出痘不是小事,讓她去吧,老夫再頂一日,讓她快些想來法子。”
馨兒得了魏大人的應允,急忙去了東市上。進的家門,也不顧她娘攔著,就去了她小妹身邊:“星兒,你可還好?”
“二姐,我無事的,你摸摸,燒都退了。”
“馨兒,那不能摸,小心染了痘。”馨兒娘攔道。
“娘,您真是糊塗了。馨兒也染過痘的,不怕。”
安頓了小妹一番,哄的她睡下了,馨兒才得空問她爹娘詳情:“爹、娘,小星兒這痘染了多久了?我看都有的結了痂,怎得才叫我回來?”
“我跟你爹說星兒都快好了,不用你回來了。就你爹,非說出痘可大可小,怕星兒有差池,當爹的這麽咒女兒,你爹也算得上雲寧城裏第一號人物了。”馨兒她娘沒忍住,將她爹狠狠說了。
“娘,爹這也是疼馨兒呢。您別怨他了。”
“兒啊,你這回來,宮裏的差事不耽擱吧?”馨兒她爹這才想起差事,也不知催馨兒回來時他是動了甚心思。其實不過就是多日沒見馨兒,現下又得了特赦,想得太緊,她爹才找了由頭讓馨兒回來。
洪家三個女兒,都是這歲數上出的痘子,完了連個疤都沒留下,還是活蹦亂跳的,她爹知道星兒無事,可就是想女兒了,也沒別的由頭可用,隻好說這個。
馨兒已告了假,再去角廳也不是。便索性留下來,幫她爹娘幹些活計。星兒病後,做不得粗活,洪家夫婦也受了累,有馨兒在,倒是輕鬆了不少。
馨兒喂過雞後,又要去幫她娘磨豆子。她娘心疼她瘦了許多,現在還沒胖回來,就讓馨兒去院子裏竹凳上坐下歇歇。
難得能在小土院裏呆這麽久,馨兒人也鬆快了許多,坐著無聊,也沒甚好玩的,這身份上再出去和那幫巷子裏的小崽子瘋跑還不合適,就盯著她娘,一圈圈數著毛驢拉過的圈數。
“兒啊,你不沒趣?”馨兒他爹喝著茶問她。
“難得回來一次,馨兒看甚都開心。”馨兒傻笑著。
毛驢一蹬蹄子,站在原地不動了。馨兒娘趕了趕,還是不動。
“你歇歇吧。”馨兒爹給了馨兒娘一杯茶:“這時辰上,那日頭刺了毛驢眼,它也不肯眼疼的。”
馨兒聽了這話,似有所感,忙起身道:“爹,娘,馨兒有個差事有眉目了,來日得空再回!”
話沒說完,人已跑出了院門。洪家夫婦在背後笑道:“都要嫁人了,還是改不了這性子。”
馨兒來時為了便宜,並未乘馬車。她剛聽了毛驢刺眼一事,又看了半日磨盤,心中已有了盤算:毛驢刺眼,轉過身去就可避開。那磨盤也是一側有光一側無光。若能將磨盤放大,將那後殿置於磨盤之上,便可在皇上休息時將整個後殿轉過身來,或掐算好時辰,讓那窗始終朝向有光一側,這樣不論皇上在何時辰進來小憩,殿中的暖閣就都是暖的。
馨兒急著趕回土家,她要用土家有的材料試試這法子,若可行,那小島之事就可盡數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