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瀚卿被馨兒弄醒,想翻個身,卻被馨兒把的死死的,一動都動不得。木瀚卿開口道:“土主事,快把你的手腳拿開,我要喘不過氣了。咳咳。”

洪馨兒不但沒鬆手,反倒是抱得更緊了,還抖了起來,在木瀚卿耳後大口出氣。

木瀚卿從臉頰紅到了脖子:“土主事,快些鬆開,不然我要動了。”

洪馨兒還是不敢動。

木瀚卿用力一翻身,馨兒離床邊又近,一脫力就摔到地上。木瀚卿剛要起身去扶人,隻聽的“吱吱”的叫聲已經到了近處,那老鼠也跟著馨兒過來了,現下就趴在馨兒手邊,正朝著馨兒眨眼。

馨兒感到自己的手已然碰到了那老鼠的絨毛,嚇得她大喊著,又掛到了剛站起的木瀚卿身上。

“土主事,野狼尚且不能奈何你,那彈弓何在啊?老鼠而已,打了它便是。”木瀚卿真是不知前一日還能和野狼鬥出短長的馨兒,為何三番五次的要懼怕老鼠此等小物。

“木主事,求,求你趕走那老鼠吧。求求你。”

“那你也要讓我能動啊。這般樣子,怎去替你趕去老鼠。”

馨兒眨眼瞅著木瀚卿:“我不敢下去。”一臉的梨花帶雨,即便隻有月光,看得木瀚卿也是有些心神搖曳。

“吱吱。”老鼠不合時宜的又叫了一聲。

木瀚卿隻得將馨兒抱住,放到自己床榻上,硬掰開了馨兒的手腳,這才拿了根支簾子時剩下的竹竿,借著忽明忽暗的月光,朝那老鼠走去。

那老鼠被木瀚卿追著打了許久,從地上又跑到了馨兒床榻上,見此處一粒能吃的米糧都沒有,隻好順著窗縫逃開了。

木瀚卿再回頭時,馨兒還蹲在他床頭瑟瑟抖著。木瀚卿坐過來,安慰道:“土主事,快回去睡下吧,明日還要上差呢。”連勸了數句,洪馨兒跟沒聽到一般,還在抖。

木瀚卿無法,隻得用手肘輕點了點馨兒:“土主事,快些回你床榻上。”

“我不。”馨兒回過神,果斷回絕了木瀚卿的提議:“我不回去,我就在這睡。”

“此乃我之床榻,你一個姑娘家,怎可睡在外家男子床榻之上?”木瀚卿想拉洪馨兒走,不想洪馨兒被嚇得已是失了魂,直接躺倒在床榻上。

木瀚卿不忍再去拽她,獨自去將馨兒之被褥取來,在馨兒近旁地上鋪好,又道:“土主事,你放心睡下吧,我自臥在你身側,不怕再有老鼠來犯了。”

木瀚卿自說自話,甚覺深情無比,一回頭,那洪馨兒鼾聲已起,便自搖搖頭,也在地鋪上睡下了。

翌日醒來,洪馨兒一眼看到那木瀚卿臥在自己一旁,想起昨夜老鼠一事,她還是心有戚戚,對木瀚卿的好處又多看出了一分,想下床去給木瀚卿打些清水來,以作梳洗之用。

木瀚卿怕馨兒有事,緊挨著床躺下,馨兒要下床,必是要踩到木瀚卿身側的。一個不防,下絝掃到了木瀚卿鼻下,木瀚卿一癢,搓搓鼻下,將那被子往下一拉,就翻了個身。

這一下,木瀚卿身著中衣的樣子被馨兒看到眼裏。馨兒才記起昨日她抱住木瀚卿時,木瀚卿也隻是穿了中衣。二人同處一室已是要說不清了,又出了這事情,可要怎生是好。

正麵熱心焦之際,木瀚卿也醒來了。他見馨兒不住搓著衣角,滿頭是汗,滿臉通紅,還以為馨兒是身體有恙,湊到馨兒身邊問道:“土主事,你身子可有不妥啊?”

“並無。”馨兒見木瀚卿就這般坐到她身側,一腳將沒坐穩的木瀚卿踹到地上。木瀚卿捂著後腰,趴在被上,咧著嘴質問道:“你這是恩將仇報,忘了昨日誰替你打走老鼠?誰把床鋪讓與你了?”

“那,那你也不能隻穿著中衣,和我同處一室啊?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說出去,這閨名還要嗎?”

木瀚卿一聽,是這由頭,不覺偷笑。他捂著腰,起身穿好衣裳,並未回身,言道:“若土主事清譽有損,瀚卿願迎你入門。”

言罷,木瀚卿就出門去尋水了。馨兒在房中氣得“啊啊”亂叫。

木瀚卿和馨兒並不知曉,粉牆房後方,那黑臉廚子聽了一早上的牆根。卻並未聽清所有說辭,他胡亂一拚,自以為木瀚卿和洪馨兒前夜過後怕是木已成舟,忙去報告吳墓承這驚天的醜事。

縱使有些別扭,上差還是耽誤不得。木瀚卿和洪馨兒收拾停當,便來了皇陵中,想先查看下皇陵損毀程度,以便有修複之對策。馨兒心中還盤算著,待到那吳墓承來時,定要跟他提分房一事的。

還未等馨兒和木瀚卿到得那皇陵近前,吳墓承就迎了上來:“兩位主事,昨夜休息的可好啊?”

馨兒心想:真是明知故問。但麵上還要過得去,便言道:“還好還好,墓承辛苦,可否借一步說話?”

吳墓承一心想要馨兒和木瀚卿手中的好物件,又聽那廚子跟他談過馨兒和木瀚卿對打點一事的反應,已料得馨兒是個會先開口的。這得了由頭,不若就順水推舟,私下勒索,更加肆無忌憚。

吳墓承帶馨兒來了僻靜處:“土主事,何事非要背著木主事跟老夫說呢?”吳墓承臉上的皺紋都笑的連到了一處。

“墓承,我與木主事隻得一間房,這男女有別,我二人並非夫妻,這般安排,屬實不妥。煩您再另給我找間房。”馨兒笑笑,拿出了幾塊碎銀子遞給墓承。

吳墓承接過銀子,一臉嫌棄將那銀子扔在腳下:“土主事,你也是京中來的,怎得就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一間房在這荒郊野嶺,殊為不易,你便這幾點碎銀,是要打老夫的臉嗎?”

虧的這話是跟馨兒說,要是換成了木瀚卿,可全是聽不出弦外之音,隻會一味的跟那吳墓承起爭執,恨不得辯出個子醜寅卯,人間正道才算完了。

馨兒當下會意,她心中已將這貪得無厭的墓承咒罵的三千六百一十八遍,但麵上還是掛了笑:“吳墓承,您看,我這初來隆陰,人又年輕,不懂事了。隻要您幫我再覓得一處房,我必有重謝。”馨兒故意將重謝兩個字,拖的長了些。

吳墓承反客為主,山羊胡子都恨不得翹起一寸高:“要辦事,沒本錢,空口白牙的朝我一說,就能成?”

馨兒這算是明白了,這吳墓承是個貪慣了的,一點有風險的買賣都是不願做的呢。馨兒將臉別到一側,唧唧歪歪的無聲罵了兩句,忙又轉回臉:“您且先幫我辦著,用了午飯,我送到您手上便是。”

“還算是有點斤兩。”吳墓承的胡子放低了些:“老夫自待土主事便是了。”

洪馨兒撿了散碎銀子,退回皇陵前,見那木瀚卿還在原地,被兩個小廝攔著,不讓他靠近皇陵。木瀚卿正跟人理論:“我跟土主事來此,就是修複皇陵的,攔我在此何意啊?”

吳墓承也來了陵前:“木主事,你莫要焦急。小廝攔你,是我的意思。先皇陵墓邊上的淤泥還未全清幹淨。你和土主事舟車勞頓,還遭了那般凶險,不若在此休上一日,再做打算便好。”

洪馨兒不知吳墓承這是要走哪步棋,居然連皇陵的工期都不怕耽擱,就想著一靜不若一動,否則若落了吳墓承的圈套,反而不美。便出言勸木瀚卿道:“墓承所言極是,木主事休息便是,多緊急的差事,也不急在這一日半日的。”馨兒說完,朝木瀚卿連著使了三四遍眼色。這木瀚卿對馨兒早起了護著的心思,雖覺不妥,自是不敢再說。

吳墓承勾嘴看看這二人,似是深以為然,未再多說,便走開了。

用過了難以下咽的午飯,馨兒借故換衣裳,取了兩個金箔花鈿,塞給了那墓承。

本以為墓承會看在這金子的份上,應承下分房一事,可未料到,這墓承收了花鈿,隻言說兩字:“不夠。”

馨兒暗罵,卻也隻得再跟這獅子大開口之人周旋一二。她又從袖子裏拿出裏一支備用的簪子:“再加上這個,可夠不夠呢?”

“土主事,這是隆陰,不是京城。你沒有土家做靠,一針一線都要出銀子的。到底是間房,怎得這樣就能打發了?”

馨兒已付出不少,可不想賭上全副身家,便堆笑道:“墓承大人,您見諒。就幫幫我等吧。我二人來時遭了風浪,全身細軟都落了江中,也就這幾樣還留下了。再多不出什麽了。”

墓承瞪了馨兒一眼,邊走邊道:“跟木主事回屋子等著。”

馨兒依言照做,拉著木瀚卿回屋坐了一個多時辰,二人相顧無言之時,門可算是開了。馨兒以為是墓承來喊她搬去另個屋子,但等來的,卻是一位工匠運來的青磚。

“這位大哥,墓承大人這是何意啊?”木瀚卿皺眉上前問道。

“大人沒說,隻叫小的捎句話給土主事?”

“什麽話?”洪馨兒急問。

“多少銀錢消多少災業,磚能立牆,牆可分房。”工匠照實答了:“小的還有石灰要拌,就不多留了,二位主事請自便。”

工匠剛退出去,木瀚卿就惱了,連馨兒他都惱:“你說你找他再分間房,就換來這幾塊青磚?你給了他甚好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