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和親事件

曲終人散,李清扶李驚雁上了馬車,車夫挽個鞭花,鞭稍在空中炸響,馬車啟動,飛速向宿地馳去。

“李郎,我是逃出來的!”李驚雁忽然捂住臉,淚水從她指縫裏汩汩流出。

“別哭!別哭!”

李清頓時慌了神,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路的勞頓和擔驚受怕,終於讓李驚雁得到了最安全的保護,她扭身撲進愛人的懷抱,死命摟住他的腰,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李清撫摸著她削瘦的肩膀,回頭向窗外看去,隻見一路護送李驚雁來揚州的武行素正望著自己,忽然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武行素已經回來,想必南詔定是白跑一趟,李清現在無暇顧及南詔之事,李驚雁既然是逃出長安,那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他心中更加疑惑,也不催李驚雁,隻等她盡情地發泄,過半天,李驚雁才略略平靜下來,但她依然不肯離開李清懷抱,依偎在他身上,抽噎道:“你知道嗎?你走的第二天,吐蕃使者便向皇上替他們新讚普求親,那慶王立刻上書皇上,提議將我和親吐蕃。”

“什麽!”

李清的眼睛裏暴射出兩道駭人的厲芒,他一字一句道:“他們想讓你和親吐蕃?”

“是!皇上馬上便召我父王進宮商量此事,我父王一口回絕,並說我已經和你有了婚約。”

“那李林甫呢?他有沒有什麽表現?”

李驚雁搖了搖頭,“他沒有動靜。”

“然後呢?”李清鐵青著臉又問道。

“然後聽說永王和楊國忠先後進宮,父王見形勢不妙,和簾兒姐一商量,便決定讓我連夜出逃,來揚州找你。”

她一把摟住李清的脖子,又忍不住哭道:“李郎,我該怎麽辦?我不要去吐蕃!”

這一刻,李驚雁異常柔弱和無助,仿佛柳枝上剛剛吐出的嫩芽。

李清將驚雁緊緊抱住,斬釘截鐵道:“你不用考慮此事,我們既然已有婚約,這事就由我來解決。”

李清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已經從李驚雁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來,這絕不是巧合,吐蕃使者在京中已經兩個多月,自己前腳走,他後腳便求婚,然後慶王上書,這絕對是個陰謀,是想打亂自己在揚州的計劃。

‘還有楊國忠!’李清冷笑一聲,想不到他竟然也慶王勾結了。

李清腦海裏迅速思索著各種可能的結果,按理,李隆基既然知道了自己和驚雁之事,他就不可能不顧忌新鹽法的推行,不可能不考慮自己感受,在切身的利益麵前,他應該不會答應,至少不會立即答應用驚雁來和親。

既然如此,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拿出一點成績來,用錢來換取李隆基的沉默。

突來的和親事件使李清決定放棄原定用柔性手段推行鹽法的計劃。

他低頭親了親驚雁的臉頰,“你好好休息,在我這裏,有我保護你,你什麽都不用怕了。”

次日一早,李清立即找到第五琦,昨日整整一夜,他們數十人都在整理帳薄,應該有點眉目了。

“侍郎,你快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雖經一夜的辛勞,第五琦依然神采奕奕,沒有絲毫倦意。

李清跟他進了房間,隻見滿屋都是帳本,在數十塊區域分別放置,看來他們是按年份來區分。

“這些帳本隻從開元二年開始,以前的都沒有了。”

第五琦走到一個角落,那裏特別放置了十幾本帳簿,他隨手拿起一本,翻到有折角的一頁,指著其中一行笑道:“你看看這裏,可發現什麽端倪?”

李清細看,他忽然發現其中有些墨跡與眾不同,明顯是新添上去,“這是剛被改過的!”李清脫口而出。

“是的!”第五琦有些得意地笑道:“你看看這個七字,明顯是‘一’字添上去的,這樣,後麵的存貨就不平了,少了六萬石,我們是先發現存貨不平,才追溯上去的,其他十幾本都是一樣,就我們現在查到的帳,一共發現少了五十五萬石鹽。”

“不錯,你們果然都是查帳高手。”

李清拍拍他的肩膀,笑著撫慰道:“辛苦你了!”

他又翻了翻其他帳簿,果然都有新鮮的塗改痕跡,有些還有墨香猶在。

“這些都是哪個時段的帳簿?”

“主要集中在開元二十三年到天寶四年這十年中,以前也有一些,但量不大,隻有數千石。”

李清冷笑一聲,如此大規模的集中偷鹽,如果說這裏麵沒有慶王的份,打死他都不會相信,既然已經有把柄在手,他就可以采取行動了。

他負手在房間裏走了幾圈,忽然回身對第五琦斷然道:“我現在正式任命你為江淮鹽鐵支使兼揚州漕運判官,你現在去做三件事,一、將主管鹽政的官員搶先給我抓起來,再將查到假帳的風放出去。二、我派兵配合你,將所有揚州所有官府鹽倉、鹽田的官員和帳本一概查扣。三、在江淮各州去貼出通告,限本地三日內、外地五日內所有民間鹽田、鹽倉、鹽商都統統到我這裏備案,逾期不來者,以販賣私鹽論罪!”

李清身上散發的殺氣讓第五琦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他一一記下,轉身急去辦理,李清想了想,又將劉晏叫來,對他道:“你先把府中打雜的人統統給我趕走,再去買一些仆役來替換,然後將大唐鹽鐵使的牌子掛出去,就以此府為官署,我任命你為鹽鐵使主薄,負責所有帳簿管理和官署內日常內務。”

隨後,李清又找來數名骨幹,各任命官職,將專賣鹽的各項事務一一分配完畢,他這才去後宅看望李驚雁。

李驚雁住在一個獨院內,自有她帶來的幾個貼身侍女伺候,李清又撥了十幾個親兵護衛,走過中院,李清忽然看見武行素和荔非兄弟在房中說話,才想起南詔之行的結果還沒問他,便大步走進房內,笑道:“你們這裏倒挺熱鬧!”

三人見李清進來,連忙站起,李清先對荔非兄弟道:“等會兒咱們要去淮揚酒樓,你倆先去找到高先生準備一下。”

荔非守瑜會意,一把便將荔非元禮拖了出去,見二人去遠,李清才回頭對武行素擺了擺手笑道:“先坐下說話。”

武行素臉上表情複雜,他忽然一下子跪在李清麵前,愧疚道:“屬下去南詔未能完成都督重托,特來請罪!”

“快快起來!”

李清趕緊扶起他,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我現在已經不是都督了,你得改改口啊!”

武行素見李清並無怪罪之意,這才略略放下心,他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剛到太和城,正遇到南詔內訌,三王子和四王子各領一批支持者在廝殺,太和城內死了很多人,到處都是屍體,血流成河,王宮更是戒備森嚴,我們根本就無法傳信,一直過了五天,兩個王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王宮的軍隊忽然出動,將兩個王子抓起來殺掉,隨即又控製全城,又過了兩天,我們就聽說南詔軍民一致擁護阿婉姑娘登基,她、她就成了女王。”

“那你見到宜南王後了嗎?”

武行素點點頭,“見到了,把你的信給了她,可是就再沒有消息。”

李清沉默了,看來是定是宜南王後不打算讓阿婉知道此事,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問道:“那阿婉孩子呢?你們可知道消息?”

“是王子,已經被封為王儲,聽說叫鳳嗣清,所有南詔百姓都在為他祈福。”

‘鳳嗣清’這名字的意思明顯就是他李清的兒子,百般滋味李清在的心中混雜,他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自己的兒子居然要成為南詔國王。

李清心中不禁大聲呐喊:“阿婉,你既有此心,為何又音信全無?”

“都督!”

武行素偷偷看一眼李清,呐呐道:“按照慣例,南詔國王即位後都要到長安朝覲,接受冊封,或許阿婉姑娘就是想那時來見你吧!”

“不錯!”李清精神一振,他倒真忘了此事,或許是千頭萬緒之事要整理,所以她才一時來不了,他忽然又看到了希望。

既將南詔之事放下,李清的思路又回到眼前,他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對武行素歉然道:“我想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適,做事讓我放心,就辛苦你再回趟長安,替我送封信。”

武行素接過信,霍然起身道:“屬下一定辦到!”

“多謝你了!”李清笑著拍拍他肩膀,仔細叮囑他道:“你去長安興道坊,找到太平公主舊宅,現在住的應該是貴妃的姐弟,你將這封信交給貴妃弟弟楊末,記住,此信一定要交給楊末本人,尤其要防備他姐姐楊花花,記住了嗎?”

武行素行了個軍禮,沉聲道:“請都督放心,屬下一定辦好此事!”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李清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慶王殿下,既然你辣手在先,就休怪我狠招在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