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樓的堂中,楊玉環一身明黃團金鳳輕紗廣袖衣裙,烏鴉鴉的高髻上簪著十二翅朝陽吐珠,明豔耀眼,意氣風發地坐在上席,她下首坐著梅妃等數位妃嬪,楊玉瑤也是早早就在了,齊齊望向進來的眾人。
太子妃帶著一縷恭敬地笑容,帶著眾人上前拜倒:“見過諸位娘娘。”
楊玉環瞥了一眼堂中作禮的諸位命婦,輕笑道:“請起,賜座。”
待入了席,太子妃笑盈盈地道:“今日是七夕,難得諸位齊聚一堂,又是有貴妃娘娘與諸位娘娘在此,想來晚些的乞巧之禮必然能多多得些彩頭。”
楊玉環漫不經心地望了她一眼,開口道:“太子妃有心了,今日請了諸位來,想必已是準備妥當了。”
她望了一眼一旁坐著默不出聲的幾位妃嬪,忽然笑了起來道:“倒是梅妃姐姐與幾位昭容昭儀可以陪著她們一起樂一樂,也該乞乞巧,或許能得個彩頭,明日陛下會駕幸東樓也不定呢。”說著笑的十分得意。
梅妃幾人的臉色十分難看,她們自然聽得出這是譏諷之語,自楊玉環封為貴妃之後,玄宗便不曾再去別的殿裏歇息,日日歇在她殿中,又何來的駕幸。
隻是她們礙於楊玉環得寵權勢,不敢開口,隻能憤憤咬牙低著頭。
太子妃見此,忙岔開話題,說起一些無關緊要的宗室瑣事來,倒也讓殿中氣氛緩和了不少。
蘇雲卻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她看見蟲娘小臉蒼白低著頭坐在席上,知道她已是懼怕得緊,太子妃隻怕一會就要開口說起這樁婚事,若是得了楊玉環的允準,那麽這婚事便算是定了下來,想要再改也難了。
她想了想,抬頭望著上席的梅妃,與她打了個眼色,起身尋了個由頭悄無聲息退出堂去。
不一會,梅妃扶著宮婢慢慢走了出來,見她神色焦急地迎上來,有些不解地道:“雲娘這是怎麽了,何事這般著急,這樣貿貿然出來,隻怕會引起她們的猜疑。”
蘇雲顧不得許多,低聲道:“一會子怕是太子妃要向貴妃提起蟲娘的親事,要把她許給平盧兵馬使府上郎君,還請娘娘幫上一幫。”
梅妃微微蹙眉:“蟲娘的婚事何時由東宮過問了?還是什麽平盧兵馬使府的郎君,莫非就是那位史夫人之子?”
蘇雲點頭:“此人絕非良配,蟲娘也是不情願的,還請娘娘幫一幫,設法推掉這門親事。”
梅妃微微頷首,卻又皺眉道:“隻是我如今怕是說不上話,即便開口反對,隻怕也是無濟於事。”
蘇雲輕笑一聲,搖頭道:“並非是要娘娘回絕這門親事,反而是要答應,越主動越好,最好是在太子妃一開口之時,就出言讚同。”
梅妃愣住了,不解地望著蘇雲:“這卻是為何?不是不想要這門親事麽?”
蘇雲望了一眼堂中,含著冷笑道:“那一位疑心甚重,若是娘娘反對,或許她會毫不猶豫地允準,但娘娘越是迫切地讚同此事,隻怕她反倒要好好想想,不會急於一時答應下來,隻要拖過這場宴會,晚些我回去再設法解決就是了。”
梅妃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地失笑:“隻怕最知她的人莫過於雲娘了,隻是此次宴會太子妃怕是另有所圖吧,為何會突然提起要將蟲娘許給史家,那不過是區區一個平盧節度使罷了,卻讓她也惦記上了。”
蘇雲吐出一口氣:“怕她打的是用史家牽製住安祿山的意思,接下來就該是與貴妃聯手了,卻不知道她會如何做。”
梅妃歎了口氣:“真是為私利禍亂朝政,隻盼聖人早日看清他們的私心。”
蘇雲望著梅妃,不由地搖搖頭,到了這時候,被打入冷宮不得相見她還是一心向著玄宗,全然不在意他隻寵愛楊玉環的事實,可見也是個癡情女子。
過了一會,梅妃帶著宮婢先進去了,蘇雲等了一陣子才又入了堂中回到席位上。
進去時正見眾人都是笑容滿麵望著蟲娘,而蟲娘卻是紅著臉眼中隱隱有淚將頭埋地低低的,太子妃更是毫不掩飾地說著:“貴妃娘娘瞧一瞧,蟲娘可不是生得一副好容貌。”
蘇雲心中咯噔一下,湊近渤海郡王妃,低聲道:“太子妃是在說什麽?”
渤海郡王妃回道:“還不是先前那樁婚事,也不知太子妃為何會掛心起此事來,瞧這情形怕是要請貴妃娘娘允準了。”
果不其然,太子妃此時向著上席楊玉環欠身道:“這樣一樁美事,妾豈敢擅自做主,幸得今日貴妃娘娘在此,還請貴妃娘娘代為做主,允準了這樁親事吧,也不虧待了蟲娘去。”
蟲娘攥著袖子的手猛然絞緊,用力咬著唇不叫自己哭出來。
隻是還不等楊玉環開口,一旁的梅妃一反常態咯咯笑了起來:“是要說給史夫人府上的郎君麽?”
史夫人忙起身作禮:“回娘娘的話,正是。”
楊玉環冷冷淡淡地望向梅妃道:“怎麽,梅妃姐姐有什麽見教?”
梅妃搖搖頭:“妾不敢,隻是早就聽聞史家小郎人才出眾,英武不凡,著實是人中龍鳳,與蟲娘作駙馬倒也不差,的確是一樁極好的婚事,還請貴妃娘娘允準才是。”她含著笑說著,一臉讚許的模樣。
此言一出,太子妃愣了愣,得意地笑了起來,連梅妃都是如此說,想來貴妃也不會反對才是。
楊玉環卻是猛然沉了臉,目光掃過梅妃、太子妃和史夫人,最後落在蟲娘的身上,似乎在打探又像是在思量著什麽,許久才開口道:“此事還要回稟陛下才可決斷,我豈能輕易決定,暫且不必提了。”
太子妃一時笑容僵在臉上,為何楊玉環突然不肯答應了,先前不是還好好的,說起這門親事時也不見她有不滿的意思,怎麽會……
隻是她來不及多想,隻好強笑著岔開話頭,心裏卻是憤怒又不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