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倓早早進宮去了,蘇雲坐在妝鏡前,櫻桃領著丫頭們進去替她梳洗更衣。

小巧抱著安哥兒進來,他一見蘇雲就張開手要抱抱,蘇雲隻得安撫他,等換好衣袍才能抱他,好在他瞧見妝龕上的嵌寶首飾盒,抓過來玩著倒也不鬧了。

小巧低聲道:“昨日倒是沒什麽動靜。”說的就是那四個太子妃送來的娘子,打發過去伺候的丫頭也是小巧和潘媽媽挑選過得,信得過的人,有什麽動靜便會來回報。

蘇雲望著鏡中在丫頭巧手中妝扮地分外嬌豔的自己,一笑:“哪裏有那麽快,隻怕要等得好時候呢。”

小巧重重點頭:“婢子定會吩咐丫頭們盯好了,不會出什麽岔子。”

蘇雲淡淡一笑,卻道:“吩咐下去,既然那幾個娘子都是太子妃使來王府伺候的,那麽以後就每日過來伺候,不得怠慢。”李倓說得對,既然是來伺候的,就該好好伺候著,不能慣著,省的生出事端,待過些時日再設法打發了就是。

“郡王妃,秦家二夫人求見。”丫頭進來稟報道,“已經在門外候著了。”自蘇雲進了建寧王府,對府裏管的極為嚴格,不得她同意,任何人不許放了外人進府裏,有了李管事的前車之鑒,哪裏還有人敢疏忽。

蘇雲聽得一笑,倒是找上門來了,倒也好,看看她究竟要如何,吩咐下去,讓二夫人到內堂,她一會子就過去。

二夫人這時候已經如同油鍋上的螞蟻,急不可耐地想見到蘇雲,求她準了秦府分家之事。

原本她隻是想一想,雖然與秦二郎提起這事,卻也知道是急不來的,打算慢慢想法子,說動老夫人同意。但不想,昨日秦二郎使了人又去賤賣香料和酒釀,卻無人肯要了,奇怪之下問到先前收購之人,才知道有人放出話來,說秦家所賣乃是賊贓,所以才會這般便宜,一旦買下視同窩贓,是故哪裏還有人敢收,便是再便宜也都無人問津了。

二夫人大驚之下,忙使了人去打聽,才知道那放出消息的人竟然是建寧王府的下人,如此一來,便知道是蘇雲的安排,哪裏敢再鬧。可是不賣香料和酒釀,沒有銀錢,卻要秦府一大家子人吃用從何而來,先前換來的一百金早已大半給了長房,如今剩下的還不夠幾天的花用,卻要如何是好。

她思來想去,隻覺得蘇雲分明是在逼迫秦府做出決斷,不能委屈了她姨母大夫人,可是要二夫人交出管事之權卻是比登天還難,何況現在公賬已經掏空,更是不能交還了。

那麽就隻有分家一條路了!二夫人知道現在長房背後站著的是蘇雲,若是蘇雲答應了,那麽長房便不會有異議,老夫人那裏也不能違背蘇雲的意思,至於公中財物要如何分,蘇雲又能知道什麽,大郎不在,大夫人病倒不起,剩下幾個小輩也說不上話,自然由她二房說了算!

她打好如意算盤,便心急火燎來了建寧王府求見,不能再拖下去,否則早晚會被拖垮掉!

蘇雲才一進內堂,二夫人忙不迭上前,滿臉堆笑拜了拜:“給郡王妃請安。”

蘇雲見她那滿臉焦急掩飾不住的模樣,心中暗暗發笑,麵上卻是平靜如常:“是二夫人呀,請起吧,不知為何事要見我?”

二夫人雖然心裏急得不成,卻是不敢太過直接,隻得笑著道:“前次郡王妃去府裏,偏生我不在,沒能給郡王妃請安,心裏很是不安,故而今日特來拜見。”

蘇雲挑了挑眉:“原來是為了這個,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不必如此拘禮,如今也見到了,無事便回吧。”起身作勢要走。

二夫人嚇得忙道:“還有一事,還有一事要稟郡王妃知曉。”

蘇雲這才回過身,一笑:“原來二夫人還有事,那請講。”坐回席上。

二夫人囁嚅一會,終於大聲道:“郡王妃想來也知道,如今秦府情形不好,先前被胡商騙走大筆錢財,隻得四處借了銀錢供著奇貨鋪和酒肆,如今已是十分拮據,隻能賤賣些貨物換了銀錢支撐著,偏生……偏生……”她說不下去了,難不成要當著蘇雲的麵說是她逼得連賤賣貨物都不能?

蘇雲卻是笑盈盈望著她,等著她繼續說,恍若不知一般。

“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我也就不遮瞞著了,怕是府裏已經支撐不住了,思來想去,隻有分家這一個法子,把公中財物盡數分給兩房裏,節衣縮食或者能熬過去。”想到長房那每日要花去一金抓藥,還有許多的無底洞,二夫人陡然生出勇氣來道,“隻是此事重大,還請郡王妃決斷。”

蘇雲不緊不慢,微微笑道:“二夫人這話倒是奇了,我並不是秦府的人,雖然姨母是秦府大夫人,但我終究是個外人,哪裏能過問這些事,二夫人怕還是要回去與老夫人和長房商議。姨母現在病著,自然是不能拿主意,軒郎和毅郎也都去了書院,便是在府裏也不敢開口,畢竟長輩還在,不如等姨父回來,與姨父商議如何?”

二夫人簡直要吐血了,等大郎回來,怕不是要個一年半載,那豈不是要活生生拖死她,明明如今長房裏都靠著蘇雲,偏生她還要睜眼說瞎話,推說是外人,真真是氣死她了。

她強笑道:“郡王妃太過見外了,誰不知大嫂與郡王妃感情深厚,最是親近,便是老夫人與我也都是素來當郡王妃是自家人,這等事郡王妃也莫要推辭了,自當請你拿主意決定的。”

蘇雲卻是蹙眉一歎:“說來先前我初來長安時,多得府裏照顧,心裏很是感激,看到如今到了這地步,著實不忍。既然二夫人執意要問我的主意,我也隻有鬥膽說一說了,還望長輩不怪我莽撞才是。”

她肯說,二夫人求之不得,哪裏還有什麽話說,忙不迭點頭:“郡王妃請講。”

蘇雲故作為難:“原本是一家子人,老夫人尚在,分家之事怕是不該提。”她頓了頓,二夫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裏,這是不同意分家?

“但是已是這麽個光景,若是不分家,怕是兩房裏都過不下去,反倒是麻煩,”蘇雲一歎,“分也不是,不分也不是,真叫人為難,到底是分好還是不分好呢?”她似乎舉棋不定。

二夫人急得再也忍不住了:“當然是分好了!不分豈不是都要餓死去!”

蘇雲聽了她的話,露出一絲妙計得逞的笑容,點頭道:“二夫人說的是,還是分的好,我年輕不懂這些,想來二夫人的話不會有錯的,那就分吧。”這可是二夫人先說分家好,蘇雲不過是聽她的話才說的,有什麽也不能推到蘇雲身上了。

二夫人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她原本就是指望著蘇雲說分家,那麽老夫人那裏她會說是蘇雲的意思,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到時候分家時長房若是分不到什麽,埋怨起來,也會怪蘇雲要求分家,說不到她頭上,可是現在卻成了她說要分家了,蘇雲隻是年輕不懂事人雲亦雲,把她的打算全壞了!

她咬了咬牙,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罷了,分家要緊,這些也都顧不得了:“既然郡王妃也是如此以為,那麽此事宜早不宜遲,待我回去回了老夫人,早些辦妥才好。”

蘇雲皺著眉:“雖然是如此說,可是姨母如今病得極重,怕是起不了身呢,卻要如何是好。”長房裏沒了長輩在,怎麽也是做不得準的。

二夫人一笑:“郡王妃是大嫂的嫡親外甥女,又是貴人,自然是能夠幫著拿主意的,軒郎他們也是信得過郡王妃,不如就請你代長房過問此事吧。”

蘇雲連連搖頭:“這如何使得,先前二夫人問我,我也是隨口一說,如今分家這等大事,哪裏能讓我代勞的,還是等姨母身子好些再又說。”

哪裏還能等,那個病秧子誰知道還能不能好!二夫人又急了,這蘇雲怎麽如此推三阻四,她不是讓人攔著他們不讓賣貨,為何分家之事卻是一點也不著急。

她急急忙忙地道:“郡王妃不必急著回絕,不如先與大嫂和軒郎他們商量一番看如何,畢竟大嫂身子怕是要調養上好一陣子,可是秦府未必能撐得了那麽久。”

蘇雲沉吟一會,終於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那……我先與姨母和軒郎他們商議一番,再做決定吧。”

二夫人大喜過望,她料定了長房會讓蘇雲代為過問分家的事,畢竟軒郎他們幾個是二房的小輩,無論如何說不出不字來,隻有蘇雲身份尊貴,說的話二房和老夫人不得不聽,這樣對她反而有利,畢竟公中究竟有多少錢物可不是一個外人能知道的,她要是隱瞞上一些,那蘇雲也無從得知。

想到這裏,她歡歡喜喜地道了別,回了秦府去了。

蘇雲看著她那得意的模樣,卻是冷冷一笑,終於等到魚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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