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艱難險阻

送走孫思邈,蘇遊便開始著手準備出使需要的東西了,大概就是帶著充足的糧餉以及賞賜給南中王的禮品罷了。

此時已是六月中的時令,蜀郡最熱的時間。

蘇遊等人在範卓等蜀郡官員的送別下,再次出了蜀郡南門。

這一次因為有女眷和輜重,行路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到得臨邛郡時,已是兩日後的中午了。

臨邛郡的太守如約為蘇遊接風洗塵,蘇遊欣然前往,又派出人手前往蘆山,召回那些留守下來在當地照顧老人的那幾個護衛。

臨邛郡倒不算是大隋和南中的交接處,但總算是邊境地區最大的城市,蘇遊又花了兩天的時間做足了出發的準備,包括雇幾個向導和翻譯。

依依不舍地與臨邛郡郡守話別,蘇遊這才算是真正踏上出使之路,可第二天傍晚,大渡河便橫亙在他們麵前了。

大渡河是岷江最大支流,古稱“沫水”。

大渡河有多柯河和麻爾柯河兩個源頭,匯合後稱大金川、接納小金川後稱大渡河,在臨邛境內安順場附近東轉,在樂山與岷江匯合。由於大渡河的長度與水量均超過樂山匯合處之上遊的岷江,因此有人認為岷江水係的正源是大渡河,而不是岷江。

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率領的太平軍,在大渡河邊的安順場遭清軍圍追堵截而全軍覆沒;中國工農紅軍長征途中,曾經強渡石棉縣安順場渡口,最後奪取了大渡河上的瀘定橋。

不過,那傳說中的瀘定橋要到清朝康熙年間才能修建起來,如今蘇遊麵臨的隻是三十餘丈寬的滾滾江麵,上麵連根繩索都沒有。

俗話說,水來土掩,兵來將擋,麵對這沒有橋的大渡河,蘇遊所能做的便隻有修橋一途了。

命令傳下之後,八百護衛便開始砍竹伐木,整整忙活了兩天才把一條臨時的浮橋修建起來。

這座浮橋很快便會在一場大雨之後被流水衝走,蘇遊有這個覺悟。

過了大渡河,接下來要走的也絕非坦途,如果說穿越大渡河是一次考驗,那麽接下來蘇遊要接受的考驗便如唐僧西天取經路上所經曆的九九八十一難中的第二至第八十一難。

若想成功到達大理,其實可以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茶馬道,二是蜀身毒道。

茶馬道此時也才剛剛興起,其實並不好走,後一條路則比茶馬道近一些,但路況更加不好,到底走那條路更費事,誰也說不好。

經過一番討論,蘇遊終於還是拍板了走茶馬道;上路之後,蘇遊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好走,也隻是相對而言罷了。

一路上除了長途跋涉,風雨侵襲之外,還要經過許多人煙稀少的草原,茂密的森林,遼闊的平原,要涉過洶湧咆哮的河流,巍峨的雪峰,還要攀登陡削的岩壁。

人馬必須緊貼著岩壁,才敢通過那些開鑿在絕壁上的,三尺多寬的道路,稍有不慎即跌落萬丈懸崖。若是兩隊相逢,進退無路,隻得雙方協商作價,將瘦弱馬匹丟入懸岩之下,而讓對方馬匹通過。

還得當心頭頂上滾落的山石,蘇遊他們就遭受過數次落石的襲擊,十幾名護衛被當場砸死,傷者達幾十人。

除了天險之外,通過密林時,還有毒蟲叮咬。此時正值盛夏,成群的蚊子鋪天蓋地,盡管蘇遊早就備好了充足的除瘴驅蚊藥,卻還是有不少護衛中毒發病,葬身在路途中。

毒蟲之外,便是人的威脅,也許真正的威脅也隻能來自於人吧?

蘇遊帶著八百護衛,但山中的蠻人還是要錢不要命,以為是肥羊降臨。

過了大渡河,理論上這裏已是南中地界,實際卻是三不管地帶。這裏盤踞的蠻番隻認銀子不認人,常走這條線的商隊,每年都要按時打點,才能走得安生。

這些番蠻也不認識蘇遊的儀仗,也不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看到蘇遊的馬隊帶著輜重時,他們心中就隻有一個字——搶!

蘇遊的忍耐終於到了限度,待第三波蠻番衝上前時,蘇遊便對王伯當點了點頭。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王伯當等人遇到幾波蠻番之後,早就差點憋出了內傷,此時得了蘇遊的命令,當即便是一個三連射。

“咄!咄!咄!”三聲之後,便有三個衣衫襤褸的蠻番滾到在地。

張龍趙虎等人自然不會手軟,大手一揮,近百弩手便舉起了手中的硬弩,三輪弩.箭射出去之後,衝上前來的蠻番便有一半丟失了性命。

向導忙忙小跑到蘇遊身邊,大聲喊道,“蘇禦史如此狠手,不怕他們報複嗎?”

“真理隻在弓箭的射程之內,他們有膽子盡管來。”蘇遊淡淡答道,話音未落,張龍趙虎已經拍馬殺了出去,蘇遊忙對他們的背影喊道,“抓兩個活的!”

緊跟著他們身後的,是十一二個護衛,個個提著長槍,一時也都護衛在他們身側。

十餘人衝入亂成一片的蠻番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末了還抓了兩個戴皮帽圍披風的頭領擒了回來。

蘇遊提起其中一個番蠻頭領的衣領,冷冷地說道,“想活命的話,趕緊讓你的人滾蛋,至於你們兩個,要陪我們到大理。”

番蠻當然聽不懂蘇遊的大隋普通話,好在有早就準備好的通判,嘰裏呱啦一陣之後,那人倒是哼了一聲,死到臨頭還想發幾句狠話。

卻見寒光從眼前一閃,那番蠻隻覺耳邊一涼,便見自己的一隻耳朵落到了地上。

蘇遊則戲謔地站在他的麵前,冷笑道,“你隻有這個選擇。”

這番蠻見蘇遊心狠手辣,當即跪了下來,另外一人也一下驚呆了。

蘇遊的一劍之後,番蠻統領變成了順毛羊,當即扯著嗓子對剛才那些僥幸活命的番蠻一通呼喊,那些人得了命令,隻得緩緩退去。

不過,血的教訓往往隻能警醒一小撮人,接下來的途路中仍然有見財起意的番蠻。

接下來的幾天,蘇遊等人又打退了兩撥襲擊。

隋軍的弩,在百步以外仍有致命的殺傷力,那些蠻番手裏的弓箭,卻隻有三五十步的射程;他們想要傷到蘇遊等人,就要頂著弩前進五六十步,孰強孰弱,一眼便知。

他們也隻是打劫而已,失敗的人越多,蘇遊等人的名頭也就越大。

到了最後,蘇遊自是如同閻王一般,一路上的小鬼們見之即逃。

就這樣白日行軍,夜裏下寨,每日所行不過三五十裏,在路上足足走了一月有餘,時令也漸漸地到了八月中。

這一日,忽而行到一處雄關險隘之前,蘇遊仰望那關隘上的字時,終於笑道,“苦心人,天不負啊。”

話音未落,兩麵山坡上頓時出現了滿山遍野的軍隊,當中一麵大旗,上書“南中”二字。

驀然見到如許多的敵人,呂笙當即轉頭看向蘇遊,“先生,怎麽辦?”

呂笙的疑問,也是王伯當蘇雲帆等人的疑問,他們現在都悄然搭起了弓箭,隻待蘇遊一聲令下。

“虛張聲勢罷了,若是他們想攻擊咱們,何必早早暴露出來?”蘇遊笑了笑,又對張龍趙虎說道,“把咱們的旗幟也打起來!”

隨即一麵旌旗緩緩豎起,上書“大隋皇帝欽命出使南中蘇”!

一路上那些番蠻都不識得這麵旗幟,此處卻又識貨之人,待蘇遊的儀仗升起之後,便有一個軍官帶著三五個護衛從關內走了出來。

軍官身穿皮甲,頭戴帶著簪纓的銅盔,士兵們則穿著短袖半身皮甲,頭上戴著鐵盔,這眼看就到中秋了,他們也不懼寒冷。

那軍官邊走邊大量這對人馬雖然狼狽,卻裝備精良,氣質雄壯的軍隊,終走近蘇遊前方三丈後,終於在馬上抱拳行禮道,“閣下真是上國的使者?”

軍官說的是漢語,行的是漢禮,讓一路上聽慣了‘烏魯瓦拉’鳥語的蘇遊,頓時感覺那叫一個親切。

“正是。”蘇遊撥馬上前,與那軍官通報了名號,又出示了使節和官憑。

那軍官雖然沒有得到大隋派出使團的消息,但蘇遊的氣質擺在那兒,他也沒什麽好懷疑的,當即命人大開關門,放上國天使入關。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請他們隻帶百人護衛,其餘人在關外按紮,自有酒食奉上。

蘇遊帶著上回跟著一起去蘆山種痘的七十多人當今進了這鎮北關,——當時去蘆山的人共有八十五人,無奈這些人中連天花都奈何不了的硬命,竟然死在了這一路上的瘴氣之中。

留下的張龍趙虎等六百多人,都歸來雁北指揮,至於路上抓的那兩個番蠻頭領,就此放虎歸山了。

在這鎮北關休息了十餘日後,護衛們的體力和精力也就恢複得差不多了,那邊南中派來迎接的官員也到了。

在這十來天時間中,蘇遊對雲南這片土地上的格局倒也摸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南中國的百姓,主要由烏蠻和白蠻兩個大姓構成,從三國末期開始,爨氏入滇,爨琛在昆川(今曲靖)稱王,至今爨氏已經統治南中已將近三百年了。

爨氏又分為東西兩部,大抵以曲靖至建水為界,東部以烏蠻為主,西部以白蠻為主,即“東爨”和“西爨”。

實際上,雲南這片土地上,還有第三方勢力——段氏。

段氏同時具有了白蠻和烏蠻的血統,所以兩邊討好,又兩邊都不討好,他們現在的勢力範圍,在雲南的東南方。

雲南的土地上,南中一家獨大,卻有三國演義的趨勢。

但到底是三國歸晉,還是三家分晉,大概蘇遊的到來會讓這一片土地上發生點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