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欲加之罪
蕭瑋搖了搖頭,表示不懂。
蘇遊隻好解釋道,“如今錢莊和票號已經吃進了海量的票劵,此時肯定會比照糧價坐地起價,然後坐收漁人之利,如果我們終止發售糧劵,就隻能賠本讓錢莊和票號賺了。與其如此,何不大家對著賺,讓錢循環起來,我們也能撐得時間長些!”
蕭瑋靜靜地聽蘇遊分析,腦子也在努力思索著,聽了蘇遊之語,倒有些不以為然起來。
“怎麽?你不信?”蘇遊見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於是加重了語氣問道。
蕭瑋隻好如實說道,“他們現在手上就抓著大把的票劵,早就想要出手了,隻是害怕經略使曝光票劵的真相,這才無可奈何地把這些票握在手中;咱們重新發行票劵,價錢肯定不可能比他們手上的票劵低吧?”
蘇遊點了點頭,笑著問道,“你想說的是,咱們發行票劵隻能坑到揚州城的老百姓?”
蕭瑋心中的想法被蘇遊點出來,也就隻好附和著點了點頭,可明知蘇遊有了這想法卻還堅持發行票劵,他心中的疑惑就更多了。
“有人說,優秀的棋手是下一步棋就會推演三步,你啊,就隻推演到兩步,還差那麽一點。”蘇遊看著蕭瑋,搖頭感歎起來。
“原來.經略使也是此道高手?有時間倒要討教一番。”蕭瑋聽蘇遊這麽說,有些不服地下了戰書。
“我是理論高手,會評不會看。”蘇遊擺了擺手,解釋完後又說道,“咱們還是說票劵吧,隨著你們濫發.票劵,揚州市麵上的錢甚至包括那些票號錢莊,也通過直接買票卷,以及放貸給老百姓購買各種票卷,大量的銀錢流到了你們的腰包裏。”
蕭瑋聽了蘇遊的分析,倒是眼前一亮,但還是老成持重地說道,“實力雄厚的大錢莊也還是很有錢的,他們通過買賣票劵和吸收存款,手上的流動資金一定比我們多。”
“這不是重點,隻需要知道老百姓手上現在沒什麽錢就行了。他們想要購買高價糧劵,會使用什麽貨幣?”
“票劵?”
“對,就是票劵!但我們不收。”蘇遊點了點頭,“他們最終隻能拿著這些票劵到錢莊票號去做抵押.......”
蕭瑋恍然大悟道,“供求關係擺在那,錢莊怕也受不了這誘惑,最後會把現錢拿出來,而這現錢最後會流到我們手上。”
蘇遊伸出了大拇指,稱讚蕭瑋的聰明,其實這聰明多半來源於蘇遊的循循善誘,但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說到底,蕭瑋也是商人,如果自己沒能讓他從中獲利,他憑什麽幫助自己?
蕭瑋得了蘇遊的稱讚,終於開始慶幸昨天中午擅自主張多捐了五百石糧食,當然,此時他除了感覺蘇遊有這個能力把糧食降下來之外,同樣也為自己身後那個人的毒辣眼光表示由衷的欣賞。
蘇遊倒沒有可以去問這蕭氏商社的大東家到底是誰,這事顯然不是現在的要務。
蕭瑋顯然也知這一點,所以從來沒有多談自己,而是滿臉欣慰地問道,“那我需要做些什麽?”
蘇遊伸出了三個指頭,而後斬釘截鐵地說道,“一,跳出江都郡,到周邊地區買糧,想盡一切辦法填補揚州的空缺.......”
蕭瑋點了點頭,其實這第一點就有些難度,江南魚米之鄉普遍歉收了,而去年豐收的山東河北等地,距離實在是太遠,遠水解不可近渴啊。
“第二,以糧食商的名義,拜訪所有有票卷發行的商會,跟他們講明,這是擺脫身上枷鎖,規範票卷發行的最後機會;如果見死不救,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
蕭瑋點了點頭,卻又輕聲說道,“恐怕那些大錢莊不好搞啊,如果他們落井下石的話.......”
“放心,我會跟他們打招呼的,齊郡錢莊和東都錢莊與我都有些淵源,至於剩下不知死活的人,那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蘇遊惡狠狠地說道,此時他想及的當然是眾多錢莊背後的東家給他吃的閉門羹。
蕭瑋聽蘇遊如此說,脊背不由得感覺一陣涼意,隻好問道,“那第三呢?”
“給所有願意和我們一起的商會看看這個。”蘇遊說著話,當即從放在手邊的一個紙袋中抽出了一疊紙,然後便遞給了蕭瑋。
“票管會說明書?”蕭瑋接過哪一疊紙,有些不解地念出了第一張紙上最顯眼的幾個大字。
“跟你實話實說,這原本是準備三大錢莊背後的東家看的,本官以為他們會稍微清醒點,站出來組織這個‘票管委’,這樣對大家都好,但他們令我失望了。我我相信,這揚州城,除了他們能搞外,你也行。”蘇遊當即解釋起來,並給蕭瑋打了打氣。
蕭瑋感受到蘇遊的信任,感動地說道,“請經略使放心。”說著話,他便開始快速瀏覽起昨夜蘇遊熬夜起草的文件來。
直至一口氣看完,蕭瑋終於出了口大氣,並笑著說道,“有了這東西,小人又多了些把握。”
“那就拜托你了,隻要過了這一關,本官必不會虧待你的。”蘇遊一口喝盡了杯中的茶,而後便站了起來。
蕭瑋亦知他的繁忙,除了點頭表示全力以赴外,也隻能送蘇遊出來了。
蘇遊帶著王伯當王世充等人離開了碼頭後,便往揚州城門外臨時搭建的難民營視察,其時,蘇遊修大觀園的布告已經貼了出來,難民們正在為這一難得的賺錢機會歡呼呢。
王世充等人倒怕蘇遊發生什麽意外,所以也就隻能遠遠看一眼那些歡呼雀躍的人了,當然,這歡呼也就隻能說是相對於前段時間揚州城的死寂說的。
蘇遊甚至聽說揚州現在的牢房都已關滿了人,那也是前幾天麥鐵杖不管黑貓白貓一把抓進去的。
蘇遊倒是想去把那些無辜的人放出去,以便騰出空間來關幾個經濟犯,卻又感覺這樣似乎伸手過長了,所以想想也就罷了。
今天是二月初二,原本是蘇遊打算上任的好日子,但揚州現在不景氣,上任又能如何?
何況,蘇遊打算建立的市舶司也並沒有相關的官員,他倒是有意讓王伯當等人去試試水,卻又怕他不願;更關鍵的地方是,市舶司不可能是曇花一現,以後朝廷也會重視這個單位的。
王伯當無本無源,無根無據,以後難免不被人擠走。
蘇遊回到城中以後,便往郡衙轉了一圈,此時麥鐵杖早就離開了揚州;好在,有趙信的一千官兵,揚州想亂起來也不是簡單的事。
蘇遊一時也沒什麽計劃,便帶著王伯當幾個回了驛館。
蘇遊正一個人躲在書房之中完善大觀園的設計時,卻聽門口想起了叩門聲,他打開門看時,卻見是王世充。
蘇遊看著王世充的臉上似乎有些笑容,不由得問道,“行滿,有事?”
“按照經略使的吩咐,我們追查到了張氏在揚州的落腳之處。”王世充低聲向蘇遊報告後,又拿出了一張地圖。
蘇遊接過地圖後,便把王世充讓進屋來,他原本在年前想要做的事,隻怕要落在王伯當身上了。
蘇遊給王伯當倒了杯水,隨即邊看地圖邊說道,“行滿知道張信這個人吧?”
王伯當誠惶誠恐地接過茶水,小心地問道,“就是彭城的郡守?聽說現在調去梁郡還是哪個郡任郡丞了。”
蘇遊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但陛下當初是想把他一擼到底的,隻是迫於某些家族的施壓才不得不將他從輕發落。”
“陛下也不容易啊......”王世充也不知蘇遊葫蘆裏賣什麽藥,隻好順著他的話答道。
“我想幫陛下完成他的心願,不知行滿可願助我?”蘇遊點了點頭,然後很有誠意地望著王伯當道。
“經略使能跟下官談論這些事,就是看得起下官,經略使但有吩咐,下官無不遵從。”王世充當即冠冕堂皇地發起誓來。
蘇遊隻是一笑,王世充原本就是自己的屬官嘛,他聽自己是應該的。
不過,蘇遊還是把目前手上掌握的一些有關張氏的資料簡單地告訴給了王世充。
王世充聽完以後,小心地問道,“咱們給他栽贓如何?誣告他起兵造反。”
“什麽?這也行?”
蘇遊原本想著王世充聰明絕頂,而且毒辣非凡,這才想著與王世充商量的,哪想到他竟然這麽毒?
王世充理所當然地說道,“經略使不是說他養了近千的打手嗎?這些人武裝起來,還不夠造反的嗎?”
蘇遊一想也是,當即笑了起來,“我倒沒想到這一層,但兵器甲具呢?不能說人家養了這麽些人就真的造反吧?”
“這個......經略使放心,甲具兵器什麽的並不需要這麽多,這事交給下官來辦;除此之外,經略使要是能仿照他的筆記寫幾封信的話.......”
“這沒問題。”蘇遊點了點頭,和聰明人說話果然輕省;不過,與王世充一起難免讓他想到“狼狽為奸”的成語。
可這有什麽辦法呢?商場如戰場,官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今自己已經放下身段去討好元家和張家了,但他們卻甩了個冷屁股過來;如果自己再不出招,那可就要被他們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那下官這就告辭了,下官爭取在今晚把事情辦好。”王世充當即告辭而去,能夠被蘇遊信任,他此時的心情也是激動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