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素顏出走

蘇遊吃過早飯之後,便騎馬往皇城而去,到得城門口時,卻見文武大臣正三三兩兩地走出城門。

不用多想,此時正是朝會結束之時,蘇遊來得不早不晚。他把馬交給了宮中管理馬匹的有關人員,又避過了這一陣下朝高峰期,這才向守城的門衛遞上朝牒,隨即邁步往宮中走去。

與蘇遊所料的一樣,他在觀文殿中見到了仍在批閱奏折的楊廣。

蘇遊進得殿時,楊廣正好抬頭望殿門看來,於是他順勢行禮參拜道,“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起來罷。”楊廣擺了擺手,又示意蘇遊在他下首的一個案子後麵坐下後,才又笑道,“橫波也是成家的人了,看起來都覺得穩重了些。”

“這.......”蘇遊頓時有些進退失據起來,跟兄弟們討論男女之事那是理所應當的,但和領導說這些事,真的很難為情啊。

“怎麽?這幾日過得可好?”楊廣見蘇遊笑而不語,遂又追問道。

“挺好的。說起來還有感謝陛下能主持微臣的婚禮,微臣真的是無以為報啊。”蘇遊點了點頭,滿臉感恩地說道。

“有你這句話,朕就安心了,原本朕還擔心擾了你的新婚呢。”楊廣讚許地笑了起來,一副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栽培的老狐狸嘴臉。

蘇遊明知楊廣找他就不會有什麽好事,也隻能硬著頭皮問道,“君憂臣愁,不知微臣可能為陛下分憂?”

楊廣苦笑著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素顏這孩子前日留書出走了。”

蘇遊一愣,又一個離家出走的公主?可是,這跟我有關係嗎?

雖然心中感覺楊廣與自己說不著楊素顏離家出走的事,不過好歹自己與楊素顏總是相識一場,必要的關心還是該有的,於是蘇遊滿臉關心地問道,“月容公主這是.......不知她心中可有線索,說了去什麽地方了嗎?”

“她說是去長安城外的淨念禪院,朕昨日還擔心她有什麽想不開的,所以看到她的信後便派人去查驗了。”楊廣點了點頭。

想不開?這三個字信息量略大,是怕她尋死?是怕她剃度?

蘇遊聽說楊素顏去的是淨念禪院後,心也變得沉重起來,他沒能忘記他與楊素顏的初會是在崇善寺,而熟識起來卻是在淨念禪院,不過那也隻是曇花一現罷了,之後他們便不再有太多的交集,直到來雁北的出現。

難道她的出走是因為自己的成親?蘇遊這念頭隻是一閃即逝,他們的地位實在太過懸殊了。

但楊廣和自己聊這個是什麽意思?

蘇遊百思不得其解,卻也隻能附和楊廣道,“或是公主心中一時有什麽難解的結,她想通了便一定會回宮的,陛下倒不必為此過於憂心。”

楊廣沒好氣地說道,“朕原本就知楊素之女在那修行的,怕的隻是她一時衝動,就此剃度。”

蘇遊小心地接話道,“那陛下的意思?”

“朕能有什麽意思啊,女大不中留,也怪朕管女無方,就讓她這樣罷。”楊廣再次歎了口氣,說道管女無方時,他倒像一下老了幾歲。

楊廣的幾個子女中,跋扈的楊瑓自然不太討喜,嫁給宇文士及的南陽公主卻是個無腦的貨,更加不討楊廣喜歡了。

他的幾個之女中,單論性子,最好的還要算楊昭和楊素顏了;但楊昭是個悶葫蘆,還是個大胖子,以楊廣以貌取人的性子,怎麽會喜歡他?

所以楊素顏一定是楊廣最疼愛的掌上明珠了,可如今卻莫名出了這種留書出走的事!

這事要是宣揚出去,楊廣和剛死不久的啟民可汗有何區別?

蘇遊倒想不到楊廣這麽看得開,卻還是不解地問道,“那陛下叫微臣過來是?”

“朕隻是跟你發發牢騷,特意叫你過來當然不是因為素顏之事。”楊廣苦笑著說完這話,又從案子中抽出兩本奏折說道,“你看看這個。”

楊廣身邊的王義立即過來接過了奏折,遞給蘇遊。

蘇遊打開奏折時,先是看上麵的名字,一本是禦史大夫裴蘊寫的,還有一本是禦史韋德裕寫的,兩本奏折不約都不約而同地彈劾著同一個人張信,奏折中言之灼灼地列舉了彭城太守張信以及眾多官員在運河攔河設卡私自收稅的事。

楊廣的意思,是痛恨張信等人?抑或是懷疑裴蘊和韋德裕結黨?

蘇遊左思右想,一時又想到說好了開春之後下東南之事,難道楊廣是要自己順便去查張信?這種得罪人的事,真的是頭疼啊。

蘇遊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楊廣卻恨聲道,“這張信與張瑾和張衡是族人,張衡恃寵而驕,朕剛剛敲打過他,想不到他家又出來這麽個人,難道是以為朕的刀不快嗎?”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蘇遊從楊廣身上完全能感受到殺氣。

楊廣自平陳以後便為揚州總管,一直在那個崗位上呆了十年,可以說他最好的青春都是在揚州度過的,他對江南人的熱愛遠遠多於關隴各族,也正是看到了這點,關隴門閥才會在他登基或是修東都時都設置重重障礙。

張瑾也是關隴貴族,他也在楊廣的登基之路上使了壞,這使得楊廣一直想除之而後快;但張衡卻像是張氏另外一個籃子裏的雞蛋,他至始至終都是楊廣太子府的人,他為楊廣的登基出了不少功勞。

那時候張瑾和張衡各位其主,表麵上是一點都不合拍的,但現在張瑾和張衡卻明目張膽地開始來往,這使得楊廣再次生出了除去張氏的念頭。

問題是,張信之事,裴蘊和韋德裕是否楊廣授意呢?

打打殺殺的事,蘇遊自然不願參與,有些為難地說道,“微臣沒有監察之職,有些愛莫能助。”

楊廣點了點頭,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這好辦,朕上個月不是打算舉薦你為內史侍郎監東南經略史嗎?現在朕再加你禦史大夫之銜,並賜你天子劍,準你先斬後奏!”

好吧!當皇帝真是好,這官職加的。

蘇遊北巡回來時的官職是正六品的內史舍人,原本以為明年春下東南給楊廣湊集軍餉做個正四品的內史舍人也不為過,畢竟裴世矩幹的是同樣的活,掛的也是正四品的黃門侍郎。

但禦史大夫是從三品好吧?裴蘊到敵國做了十多年的臥底累死累活回來也就當個禦史大夫,張衡跟隨楊廣十來年如一日立下許多汗馬功勞也就當個禦史大夫,可蘇遊呢?

“微臣遵旨。”蘇遊恭敬不如從命,隨即領旨謝恩。

“好了,那你三日後便往東南去吧。”楊廣顯然很滿意蘇遊的表現,受了蘇遊的禮後便讓他回歸原位,又淡然道。

“三日後?”蘇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來楊廣果然不通情理啊,說好的蜜月呢?

楊廣看著蘇遊滿臉無奈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橫波啊,該工作了,你說你從突厥回來都多長時間沒動彈了?你不是還跟人說生命在於運動嗎?”

“可是.......”蘇遊都不知道可是什麽才好了,他能說結婚才幾日離不開妻子嗎?

“別試圖跟朕討價還價的,朕準你帶著妻子上路。”楊廣當然知道蘇遊說不出口的話是什麽,隨即笑了笑道。

公務員出差是不允許帶著家眷的,即便是到外地任職幾年,十五歲以上的子女也要留在京城,把老婆孩子送往國外這種事想都別想!

蘇遊自然是想到了這一條,才會有些為難,畢竟是新婚嘛,畢竟是年輕人嘛......

“多謝陛下。”蘇遊聽了楊廣的開恩,趕緊再次下拜。

楊廣自能體會蘇遊的心情,繼續笑著說道,“對了,朕還準備封你的妻子來氏為四品誥命,不過,這個隻是朕的一廂情願,還需在廷議上討論的。”

真是打一棍給一甜棗啊,不過,這甜棗蘇遊愛吃。

蘇遊對於自己的官職是無所謂的,反正隻要讓他官職的工資能吃飽飯,再有點多餘的時間想想自己的心事,他就能夠心滿意足了。

但給來雁北封個誥命什麽的,來雁北不是也有了地位,來家不是更有麵子嗎?

蘇遊趕緊再拜,雖然這事還沒定論,但楊廣有意的事,隻要一提出來,那還不是水到渠成的嗎?

楊廣擺了擺手,這一禮他倒不能生受,看這蘇遊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也感染了當中的高興,笑問道,“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聽到這句台詞,蘇遊馬山想到了《大話西遊》中的至尊寶,不由暗想道,“陛下啊陛下,你果然是觀世音菩薩派來玩我的逗兵啊。”

心中胡思亂想,蘇遊還是點點頭,“滿意滿意,微臣定當全力以赴,以報陛下庇護之恩。”

楊廣笑了笑,“那三日後出發有問題嗎?”

“完全沒問題。”蘇遊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不管陛下能不能封來氏為四品誥命。”

“橫波,你這點小聰明要改改,朕能食言嗎?”楊廣搖了搖頭,直接點出了蘇遊的小心思。

蘇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隻要楊廣用心辦事,自己受幾句批評算得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