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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和城下,燈火輝煌。
來護兒的信使去後,第一個回來複命的是薛世雄,他老遠就滾下了馬背,一臉悲戚的神色急聲道,“陛下,咄吉已經潛逃。”
“潛逃?”楊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他已收回成命,但還是對這個消息感覺有些震驚,爾後平靜地追問道,“這是確切的消息,還是染幹的說辭?”
“就算啟民可汗有意包庇他,想來也不敢違逆陛下的意思,看來消息確鑿,但也不排除染幹暗中的支持。”薛世雄一愣,他也知道楊廣震驚於這個消息,隨即撿了幾句好聽的說道。
“玩重耳出奔嗎?朕看他能逃到哪。”楊廣哼了一聲,卻聽前方一陣混亂,卻是來護兒等人回來了,但他尚未移動身子,卻見女兒月容公主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父皇,聽說蘇遊......”楊素顏雖是心急,但也沒有忘了禮儀,她看見楊廣後先是行了一禮。
“應無大礙,你們不是想看他傷勢嗎?去吧。”楊廣點了點頭,一指前方。他接到來護兒營救蘇遊的消息已近半個時辰,後宮得到這個消息一點都不奇怪。
“多謝父皇。”楊素顏眼睛一亮,向楊廣再施一禮便拉著來雁北的手往前衝去。
來雁北得到的消息是蘇遊凶多吉少,此時聽了楊廣說得輕鬆,心終於是寬了許多,但她忍了許久的淚終是流了下來。
“橫波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嶽父親自去營救,他若堅持不下來.......”楊素顏手上傳來來雁北的戰栗,隨即用取笑的話語當做了安慰。
來雁北默默無語,隻是使勁地點了點頭。
來護兒正等待楊廣的接見,哪裏想得到楊素顏和來雁北卻一齊衝到了他的麵前。
“參見公主。”來護兒趕緊下馬,上前施禮之時卻看見來雁北神色不善,他微微一笑,隨即釋然。就在不遠處,奄奄一息的蘇遊已經陷入彌留,而他的身邊站著的正是不知所措的圖蘭朵。
來雁北隻與父親點了點頭,隨即衝到了蘇遊的身邊。
“雁北,我以為再見不到你了。”蘇遊似是心有所感,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後微笑著說道。
“你還好嗎?”來雁北此時心有千言萬語,但開口的卻隻有這麽一句,她有些心痛地盯著蘇遊,又不免看看站在一邊的圖蘭朵,但兩人終是沒有開口招呼。
圖蘭朵自是早就知道來雁北之名的,此時見她到來,原本還想與她招呼幾句的,但又怕她誤會什麽,內心掙紮了一番後終是選擇了走向楊素顏。
來雁北正在給蘇遊檢查傷勢之時,一行人又從遠處走了過來,卻是裴仁基“請”來了宇文一家,當然,除了宇文述父子三人外,其餘人等共一百多人無不加了五花大綁。
“雁北,你們先回去吧,讓素顏尋些由頭去找南陽公主聊聊天。”
“橫波這是何意?”來雁北茫然地問道。
“伯父在尋找我的時候,正好撞見宇文家向吐穀渾人出售違禁品,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啊;若我猜得不錯的話,南陽公主一定會冒死前來求情,若是他們大難不死,你們家與他們結下的梁子可就.......”
“那我與公主先回去了,你與圖蘭朵沒什麽吧?”來雁北聽蘇遊說得嚴重,當即起身要走,但臨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盯著蘇遊問了一句。
“我的心思你還不知嗎?我的刀一直架在她的脖子上,直到伯父追了上來。”蘇遊搖了搖頭,大手一攬來雁北的腰,隨即滑到了她的翹臀上,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在上麵停留多少了。
來雁北感受到他的輕薄和愛撫,輕輕打開了他的手。
蘇遊“哎喲”一聲,但來雁北卻故作不聞,她已經走到了楊素顏的身邊。
“這麽急著回去?我還沒與橫波招呼呢。”楊素顏聽來雁北說要回去,還以為後者在吃圖蘭朵的醋,隨即拉起了兩人的手,讓她們盡釋前嫌。
“以後的日子長著呢,有勞小公主照顧橫波了。”來雁北搖了搖頭,隨即又認真地對圖蘭朵請求道。
圖蘭朵不知此時來雁北所言是真是假,但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她總覺得蘇遊的傷與自己有些責任,她早就忘記了自己原本隻是一個人質而已。
楊素顏也不知來雁北心中賣的是什麽葫蘆,但她還是當機立斷地與圖蘭朵告別,隨即舉步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後,又不由得打趣來雁北道,“原來你擔心的不是圖蘭朵,而是我啊。”
“公主,隻怕我來家有難了啊。”來雁北不理她的打趣,反是長歎了一聲,隨即又把從蘇遊處得來的消息簡單地說了出來。
“隻怕咱們還是來遲了啊。”楊素顏一指前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她們看著前方屍橫遍野,已經嚇得挪不動半步。
**城下,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兄弟都被剝去衣服,精赤著上身,各自被反綁在一根木樁上,垂頭喪氣地跪在草地上,其他一百餘人皆已處斬,就隻剩下他們二人。
在他們身後,各站著一名彪形大漢,雙手握著厚背砍刀,目光冷厲地注視著兄弟二人的脖子,隻等楊廣一聲令下,就揮刀砍掉兩人的人頭。
“陛下,他們冒犯天威,皆因老臣教子無方,要治罪就治老臣之罪吧。望陛下看在老臣耿耿忠心之下,留他們兩條狗命,老臣回去以後一定嚴加......”宇文述跪在一邊,顫抖地哀呼著。
宇文述五體投地,他早已經年過半百,此時聲淚俱下,又是須發皆亂,護衛們看他如此不顧一切,都心有戚戚焉,楊廣亦有些心軟,不由得歎聲道,“愛卿平身罷。朕與愛卿,猶如武王之與薑尚,愛卿的苦勞功勞,朕如何不放在心上。”
宇文述微微地鬆了口氣,他寧願放棄尊嚴也要打動楊廣,實在是因為他看好宇文成趾的前途啊,但他卻似乎忘記了領導說話往往都是先揚後抑,重點總在“但是”之後的。
楊廣顯然也掌握了領導們那一套精髓。
“但是,宇文化及仗著愛卿的功勳屢次為非作歹,這次還帶上了駙馬,還有,宇文成趾呢?知錯不改,竟敢潛逃!你叫朕的麵子往哪擱?”
原來,自薛世雄帶回了咄吉潛逃的消息之後,裴仁基同樣帶回宇文成趾下落不明的消息,而吐穀渾人因為不滿兵器變成了石頭,第一時間提供了交易雙方主要人員的名單,——宇文成趾之名赫然在列。
楊廣的氣,不是因為宇文化及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而是因為咄吉的潛逃,更是因為宇文成趾的潛逃!
“你還想讓朕饒他二人的性命?”楊廣說完但是之後,又恨聲追問了一句。
“老臣不敢,老臣願聽從陛下一切懲處,沒有半點怨言。”宇文述眼看大勢已去,絕望地趴在地上,他此時已知無法挽回兩個兒子的性命了,隻是希望孫子宇文成趾逃遠一些才好。
楊廣心意已決,厲聲喝道:“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私賣違禁品與吐穀渾,罪不可恕,傳朕的旨意,就地……”
他‘處斬’二字尚未說出口,便隻聽一聲高呼,“父皇,刀下留下!”
緊接著一個身著宮裙的女子急忙奔了過來,跪倒在楊廣麵前,不是南陽公主卻又是誰?
站立一邊的楊素顏看著姐姐語無倫次地重複著一句“刀下留人”,心中不由得一軟,要是宇文士及被斬,那她就隻能守寡了,而她才二十歲。
“父皇,看在女兒的麵上,求求您饒了駙馬和叔叔吧!”南陽公主放開楊廣的雙腿,在草地上磕起了頭來,幾下之後,她額頭上流出的鮮血與淚水混在一塊,麵目全非。
蕭碧落也走了過來,她走近楊廣後,也忍不住輕聲說道,“陛下,看在南陽的麵上,饒他們一命吧!”
“父皇,看在姐姐的麵上,饒了他們兩個罷。”楊素顏感同身受,哪還顧及來雁北剛才的請求,也是幾步衝了過來,與南陽公主跪在一處。
“哎!”楊廣歎息一聲,南陽公主額頭上的鮮血終於使他的心軟下來了,他歎完氣,有冷冷地對宇文述道,“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多謝陛下!多謝皇後,多謝兩位公主殿下!”宇文述聽楊廣語氣仍是冰冷但語意鬆動,哪還不知楊廣的意思?他似是一下就恢複了氣力,此時趕忙向楊廣等人叩頭不止。
南陽公主回頭看了一眼跪在身後的楊素顏,點了點頭。
楊廣擺手讓跪著的幾人起身,隨即傳旨道,“宇文化及私賣違禁品,現沒收其一切違禁所得,並罰黃金一萬兩,作為私賣禁品懲罰!宇文成趾冒犯天威,本應仗一百,但由於其畏罪潛逃,此罪由宇文化及代領。另,宇文化及屢次犯錯,且屢教不改,現削去其一切官職爵位,罰為家奴,麵壁思過。”
宇文化及聽完楊廣的旨意,當即昏倒。
宇文述和宇文士及則暗暗鬆了一口氣,楊廣把一切罪過都放到了宇文化及身上,看似處罰過重,但他們未嚐沒有東山再起的希望,這結果實在比他們想象的要好得多。
“宇文述!”宇文述正在慶幸宇文士及兄弟大難不死之時,又聽得楊廣玩味似的呼喚。
“老臣在。”
“你先起來罷。對於宇文成趾的出逃,不知你有何想法?”楊廣擺了擺手,但現在的宇文述顯然已是驚弓之鳥,哪敢說起就起?
“宇文成趾大逆不道,萬死莫贖,老臣一定全力以赴將其捉拿歸案,務必盡快將其交到陛下手中。”宇文述聽他說起孫子,心中“咯噔”一下,但還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似要生吃宇文成趾一般。
“他已潛往吐穀渾。”楊廣淡然地說道。
“吐穀渾?”
薛世雄和裴仁基等人有些不解,宇文述卻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