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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遊等人趕回馬邑時,馬邑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平靜;隨後他們便化整為零各就各位,努力製造出他們這幾天僅僅隻是出去采風的景象。
現實似乎並不如蘇遊的夢幻,平靜僅僅隻是表麵現象;讓他稍感安慰的是,宇文成都所言半是事實半是預言,齊王除了被隔離外,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齊王在昨日中午收到了打劫宇文家商隊的確切消息後便對宇文家商隊進行了密切的注視,但宇文家稍後做出的反應也讓他感覺事有蹊蹺,爾後他似乎未卜先知般地對自身的安全做了最高級別的防患,隨之而來的便是內史令元壽等人的聯名彈劾。
楊廣這些天裏接到許多有關齊王部下違法亂紀的匿名舉報信,又因為狩獵時被齊王壓了一頭衍生的不愉快,此時收到彈劾自不會無動於衷。
楊廣有感於所有事情來得太過巧合太過突然,微微一想便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所以他對齊王的處置也僅僅隻是軟禁而已。
宇文述想要栽贓陷害齊王,終是慢了一步;至於宇文成都口中的雲定興舉報齊王私藏兵器,則純屬臆測。
蘇遊回到馬邑後,想要去見齊王是不可能了,但他得知齊王的罪名僅僅隻是因為楊廣氣他禦下不嚴後,也終是鬆了一口氣。
“回去睡覺吧,未來的一個月估計都沒什麽時間睡覺了。”蘇遊看著還在掙紮著等待消息的程咬金,趕緊把他趕去睡覺,他們已經連續奔行幾天了,昨夜更是連夜狂奔趕回的馬邑。
“半年都過來了,還在乎這最後的一個月嗎?”程咬金疲憊地笑了笑,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行百裏而半九十。假期到今天就結束了,明天咱們就要前往榆林,到了榆林之後便是半個月的特訓。”蘇遊搖了搖頭,說起未來的安排他就有些頭痛。
“先生說得不對,我怎麽聽人是這麽說的呢:‘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這一半到底是頭,還是尾呢?”夏子薇嘻嘻一笑,唯恐天下不亂似地插了一句。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可俗話又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俗話又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俗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可俗話又說:有仇不報非君子!.....”蘇遊被夏子薇的問題差點噎住,隨即列舉了好幾組自相矛盾的諺語以作回答。
“我怎麽覺得這些俗話說得都很對呢?”程咬金本來還想起身離開去睡覺的,此時聽得蘇遊說起這些大俗話,竟然又挪不動身子了。
“兩種對立的觀點,自是一對一錯,但有的人說的是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而這兩套行為準則,一套是小人的,一套卻是君子的,你能覺得兩套皆有道理,說明你介於小人與君子之間。”蘇遊思索了片刻後便笑著說到了程咬金的性格,隨即又對夏子薇兄妹道,“不管怎麽說,你們是要做一回小人了。”
“我們省得。”夏子薇兄妹齊聲應了一句,他們自然明白蘇遊指的是什麽。——他們兄妹是跟隨商隊出塞了的,但僅僅隻是幾天之後便回到了馬邑,他們難道不需要向家人以及商隊做個交代嗎?
一定是要交代的!
至於該如何交代,蘇遊並未過多幹涉,對於宇文成都的身份,蘇遊李靖以及程咬金在望著他離去以後便是絕口不提,夏子薇兄妹當然也不會傻到用宇文家的十三太保來當擋箭牌,——誰不知道李家與宇文家有世仇?
令人尷尬的是,最接近事實的真相,反倒是人們最不容易相信的。
那麽,或許可以把一切都嫁禍到那些被蘇遊帶領三百衛士殺死在避難穀兩頭的突厥人身上吧?反正也是死無對證!
至於夏子薇兄妹如何幸免於難,那倒不是什麽難事,商隊護衛安東野以及商隊的頭領沐道弘都是一力維護他們,誓死也要保存他們的,何況他們兩人還有讓突厥馬賊也望塵莫及的馬術呢?
“那麽,東都再會吧。”蘇遊點了點頭,隨即站了起來,夏子薇兄妹會意,亦是起身告辭而去。
“成趾,你還是回東都去吧。”當蘇遊與夏子薇兄妹相約東都再會時,宇文化及口中也在說著“東都”二字,但他此刻的心情自與蘇遊不同。
“父親大人,為什麽?”宇文成趾有些不服氣地看看宇文化及,又看看站在一邊的宇文成都。
“你這次做的實在托大了,你差點把宇文家都搭了進去,你知不知道!好在成都及時幫你補救。”宇文化及想及兒子的膽大妄為,此時心中亦是有些後怕,——這小子不僅想要出售鐵器給突厥人,還想栽贓陷害於齊王。
“怪隻怪孩兒出手太慢了,想不到楊瑓要對咱們宇文家下手,還好他派出去的人太過心慈手軟。”宇文成趾對於蘇遊隻誅首惡的行為有些不齒,他給宇文成都下達的命令就是斬盡殺絕。
“咄吉倒是心狠手辣,竟然玩起了黑吃黑,但他實在是太不把大隋人放在眼裏了。”宇文化及皺了皺眉,他雖是個紈絝,但並不表明他是個濫殺之人。
“總的說來還是齊王所托非人,如果他把咱們商隊的人全押回來,或者是趕走咄吉的人後保護著李氏的人回來,咱們就得準備魚死網破了。”宇文成趾罕見地點了點頭,隨即指出了蘇遊因仁慈和判斷失誤失去的主動。
“少主說的是,成都也以為齊王的確是不夠重視宇文家,這有些像是即興之舉了。”宇文成都聽宇文成趾以馬後炮的心態分析蘇遊失敗的原因,隨即也參與了分析,不過他卻是往解決問題的反方向為出發點的。
“即便楊瑓此前的行為屬於心血**,但從今以後宇文家與楊瑓就是你死我活了。”宇文化及歎了口氣,宇文家曾堅定不移地站到了楊堅身旁,而後又堅定不移地站在了楊廣和楊昭身旁,但楊昭實在是死得太早了。
在楊昭和楊瑓之間,宇文家一開始就站錯了隊伍。
宇文述倒也不是沒有知錯能改的心胸,他從孫子到大爺,幾十年的宦海沉浮,早就練成了如同雲定興一樣隨心所欲的牆頭草風範;宇文家之所以沒有在楊昭倒下以後靠近楊瑓,根本原因還是楊瑓和楊素家走得過近,其次便是宇文述更為相信他的老主子楊廣,他如今的心態便是死抱住楊廣的大腿,他總是旁敲側擊地反對楊廣立儲。
這或許也是楊瑓想要除去宇文家的根源吧?
“虎毒不食子,隻要楊瑓不是真的造反,陛下說什麽都不會除去他的。這事就此作罷,我不想看到宇文家與齊王鬧得太僵,所以,你還是回東都吧。”宇文化及對兒子的話頗為意動,他也從來不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但為了保存小命他還是難得一見地固執了起來。
“父親!這樣的局麵我們宇文家還有退路嗎?他造不造反沒關係,我們讓他看起來像造反的樣子不就行了嗎?”宇文成趾看著父親一意驅趕他回東都,當下也倔了起來,他發起火來也是個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的主。
“你還想搞什麽幺蛾子?”宇文化及搖了搖頭,隨即一陣心驚肉跳,定定地盯著兒子。
宇文成趾似乎也感覺剛才自己的脾氣有些大了,他本來想說點什麽辯解一下,但看了一眼身旁的宇文成都後,還是搖了搖頭低低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明天就要前往馬邑了,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宇文成都看著宇文成趾有些閃爍的眼神,哪還不知自己在這礙事?畢竟他們才是親生的父子兩。
“去吧。”宇文化及點了點頭,當宇文成都搖轉身離去時,又笑著說道,“對了,成都你今次做得很不錯,如果跟突厥人打馬球也能大展雄風的話,到陛下身邊伴駕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一切都聽父親的安排。”宇文成都停下來,卻並不回頭,說完這話後便徑直走了出去。
宇文成都對於宇文化及的這個安排是誌在必得的,隻是當他口中稱呼“父親”時,心裏竟然感覺一陣惡心,可人在屋簷下,除了臥薪嚐膽還能怎麽辦呢?
“你覺得成都不可靠?”宇文化及見宇文成都帶上了門,隨即又轉頭問起了宇文成趾。
“阿爹,茲事體大,不可不防啊,畢竟他不是真正的宇文家人。”宇文成趾點了點頭,說起這些事並不需要什麽避諱的,無論是當幹爹的還是當幹兒子的都應該有那種互相利用的覺悟,他們的關係不過是立意共同體,與感情無關。
或者說,幹爹幹兒子隻是如同刀槍棍棒一樣的工具,所以有的人拚拳頭硬,有的人拚刀槍利,有的人卻難得一見地拚爹。
“如今隻有你我父子兩,那防的是什麽?”宇文化及對於兒子的鄭重其事有些哭笑不得,最後還是沒好氣地責問道。
“其實,孩兒還真沒有對付楊瑓的想法,不過,隻要用眼盯著他,就不怕找不著他的破綻。”宇文成趾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隨即信誓旦旦地說道。
“好了好了,你還是不願意回東都,我與你祖父再商量商量罷!”宇文化及看著兒子如牛皮糖一般,也是無法,最後隻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