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無謂自尊

“沒關係,宣威軍的軍費是由回易督造處支付,而不是兵部,不管宣威軍是三千人還是七千人,兵部都不會管,你隻需要考慮回易督造處能不能承受這些支出。我作為回易督造副使,可以明確告訴你,錢是夠用的,所有人的費用都在規劃中,現在隻是把一部分原本不屬於宣威軍的人,掛在宣威軍名下進行訓練,以方便管理。但在招募時要告訴他們,他們的待遇隻相當於廂軍,沒有禁軍的待遇,除非表現好,升入作戰隊伍。”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們其實是要招募一支流民廂軍,作為勞力,為宣威軍和船隊做事,但我們又沒有組建廂軍的權力,便把這支部隊掛在宣威軍下,以招募宣威軍的名義招募,以宣威軍的名義訓練,是嗎?”

“是這樣。這支部隊招募建立起來,就由你負責訓練和管理,不發軍餉,但飯要管飽。海裏魚多,若是招募的人裏有人會打漁,可以買幾艘大船,派一批人專門下海撈魚,也能節省一部分軍費開支。當然該向縣衙收購的魚,還是要繼續收購,數量不要減少。吃不完的可以先存起來。我發現在這島上,魚撈起來賣不出去、吃不完,過不了一天就會發臭,所以魚很不受待見。但我老家就不一樣,那裏魚也多,可打漁比較難,有時候打了魚,舍不得吃,就想放著過年過節,為防止變壞,有人把魚肉曬幹,但生魚曬幹以後不好吃,又有人把魚煮熟再曬幹,味道就很不一樣,我還見過一種製作魚肉的方法,好吃又能存放很久,跟麵條一樣,在我老家叫魚麵。”

“魚麵?魚能做麵?”

“這個改天再跟你說吧,等這支部隊建成,人手充足的時候,有吃不完的魚就可以製作一些,當軍糧都可以。除了募軍建軍,還有幾件事要交給你做,先跟你說說。宣威軍需要一個練習弓射的場地,我在島中發現一片地方比較合適,明天我去縣衙找縣令,讓他幫忙建設開辟,你跟我一起去,後麵就由你跟他接觸,要盡快建好,供宣威軍訓練使用。另一件事就是軍紀,宣威軍是新軍,責任重大,要有嚴格的軍紀,這是我跟吳教頭討論好的,盡量按這個推行。”楊叢義說著從懷裏拿出幾張折疊起來的紙,交在江愷手裏。

江愷開打粗略一看,猶豫著說道:“太嚴格了吧,將士們怕是難以接受。”

楊叢義道:“海上情況太複雜,沒有嚴明的紀律,難以確保完成宣威南洋的重任,宣威軍全體將士必須要接受。可以分階段慢慢推行,但在出海前一定要全麵施行,不能打折,不能商量,沒有嚴明的軍紀,我們會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這個問題要跟各級將官講清楚。如果你有什麽不能理解的,可以去找吳教頭,請他給你解釋。”

江愷點頭道:“好,我考慮考慮看怎麽推行,確實有些條令不很明白,改天我去請教吳教頭。”

楊叢義道:“還有,我已經提前從回易督造處支取了五萬貫錢,以後就由你來保管,宣威軍賬冊明天給你。在宣威軍花費上不要太節省,但也不能浪費。五萬貫錢節省點用,應該能用三個月左右,軍費不夠我再去督造處支取。”

“五萬貫不是小數目,我盡量節省點用,應該能多用一段時間。”

“好了,天不早了,今天就先到這兒,早些休息。”楊叢義說完便起身。

“大人慢走。”江愷起身送行。

楊叢義開門出去,回到營房燃起燈,研磨展紙,把重要的不容易記住的東西一一寫下來,以防江愷、沈縉忘記。今天交代他們的事情都非常重要,一人抓財權,一人抓人心,稍有差錯,宣威軍就有可能練偏或者練廢。

整個宣威軍裏,他們兩個是太學生出身,讀聖賢書,重名聲,心思還算純淨,能一心為事,沒有太多私心,把這兩件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楊叢義還是放心的。

把該寫的東西全部寫好,夜已經深了,然而楊叢義卻沒有絲毫睡意。

出門來到海灘上,清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抬頭望著明亮的圓月,滿天閃爍的繁星,耳邊聽著嘩嘩的海浪,營地裏一片安靜,這樣的夜真美!

他站在海灘上,靜靜的站了一刻鍾。

這樣的夜景,雖美,卻倍感孤獨!

他最終還是回到營房睡去。

第三天,等楊叢義醒來時,聽到的是營地裏將士操練的聲音。他已經許久沒有醒來的這麽晚,應該是昨晚睡的太晚的緣故。轉頭朝窗外看去,天蒙蒙亮。

走出營房,就看到沈縉睡眼朦朧,打著哈欠。

看看天色,似乎還不到五更,楊叢義這才明白,不是他醒的晚,而是將士們起的太早。

他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但作為監軍他卻不能在將士們出操訓練的時候回營再睡。隻見他提了杆槍來到營房前的空地,抖幾個槍花熱熱身,便開始練起槍來。

自從年初加入回易督造之後,練槍的次數屈指可數,多數時間不是在路上,就是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有閑心練槍。如今再練起槍來,便發覺跟以前相比似乎生疏了不少。月棍、年刀、一輩子槍、寶劍隨身藏,看來還是有道理,幾個月不練,自己都能感覺到不一樣。看來以後再忙,這槍也得隨身帶著,不能荒廢了,沒了武藝,上不了戰場,怎麽去掙戰功升統製?

其實仔細想想,這幾個月不練槍,還是給回易副使這個身份給弄的,自從任了回易副使,做的幾乎都是文官的事情,一會兒見這個官,一會兒見那個官,隨身帶一杆槍,又不是打仗,又沒穿盔甲軍裝,怎麽看都會別扭。再往深裏想,楊叢義潛意識裏,就不願承認自己是個武官,因此也不想隨身帶槍,被其他人知道他的武官出身,沒槍自然就不練槍,漸漸的也就荒廢了。

幾趟槍法練完,慢慢又找回來一些感覺,一個時辰過後,槍法熟練度才恢複到以前的水平,但此時也是大汗淋漓,不能繼續再練。

立槍休息的時候,楊叢義想通了幾個月不練槍的症結,完全是自尊心作祟,怕被文官知道他的武官身份,被人低看一等。可如果他都不能從心裏承認自己的武官出身,那他以後如何掙軍功,升到足夠高的位置?縱使他不願暴露,但他是什麽出身,吏部有底,清清楚楚,不可能讓他去做主簿、縣丞、知縣,想做文官,門都沒有!

既然隱瞞著也沒用,這點可憐的自尊心還要來做什麽?武官就是武官,得正視這個身份和出身!敢正視自己,才有可能贏得尊重!

武官出身怎麽了,不能做好回易督造嗎?能不能做成事,顯然跟出身無關。

槍法武藝,以後天天要練,武官就要有武官的本色,怕文官看不起,那還做什麽武官。

休息片刻之後,再舞起槍來,楊叢義隻覺得行雲流水,心情舒暢。

天色大亮,旭日升起。

小小的海港,大小數十艘船聚集,人來人往,上船下船,一片繁忙的景象,幾乎都是趕一早去明州的客船。

有三個身著長衫的年輕人,緩步向海港走來。

正是諸事安排完畢的楊叢義和前來送行的江愷、沈縉。

“二位留步,我該登船了。”楊叢義轉身。

“楊兄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們一定全力辦好。”江愷回道。

“楊兄你去忙你的,等你回來,我們再把酒言歡。”沈縉笑道。

楊叢義哈哈一笑:“營裏可是不準飲酒的,把酒就算了。走了。”說完轉身登上客船。

“楊兄,一路珍重!”

“一路順風!”

楊叢義登上船頭,回身朝船下二人揮揮手,高聲道:“回去吧,再會!”說完走進船艙。

這兩天已經把該交接的事情交接清楚,他二人應當都能做好,不會有大問題。

軍紀在推行,靶場修建已經跟縣令談妥,後勤諸事,也都能一一接手。軍事訓練有趙安和大叔的教導團在,更不會有問題。所以宣威軍已經正式建成,形成戰鬥力隻是時間問題。

宣威軍的事情,黃大人雖然不管,但他好歹也是宣威軍統領,宣威軍第一號人物,宣威軍建成,就得跟他仔細匯報清楚。任何一支軍隊都不能脫離朝廷的掌控,若他不知道建軍具體情況和進度,一旦樞密院或兵部問起,難免不會受到彈劾。

楊叢義原本想直接去泉州,但一想到軍隊的事情比較重要,回去一趟也耽擱不了太久,就決定先回臨安一趟,把宣威軍之事匯報清楚。

客船離岸,一個時辰左右就便到明州。

進城之後,未做耽擱,買了一匹馬,便一路往臨安趕去。

這天,楊叢義催馬急行上百裏,臨近中午,烈日當空,天熱炎熱,口渴難耐,道邊卻未遇見茶鋪酒家。

正焦躁時,忽見前方路邊有一涼亭,亭外有馬車,亭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