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損陳達兵臨城下
【華陰縣】
等史進進到城樓裏的時候,黎百草已經先一步到了,給陳達情理了傷口,也上好了藥。史進前腳剛跨進來,陳達就眼巴巴地瞧見,開口叫了聲“大哥”就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史進見他掙紮著要坐起身來,便連忙搶上一步扶著他重新躺好,順勢也在他身側坐下。史進看著陳達胸前綁著大片的紗布,鮮紅的血液由傷口一層層浸透,染了上來,光瞧這個史進便知道陳達傷的不輕。
在一旁的黎百草見史進盯住傷口看得直皺眉頭,歎了口氣道:“這流矢也傷的真險,貫穿胸腔的地方離心髒不過一寸的距離了。唉,雖然現在保得住命,但恐怕沒個十幾天是騎不得馬了。”說著黎百草看了一眼陳達的傷勢,又對史進說道:“要是再有顛簸,肺部充血恐怕……來不及再醫啊。”
黎百草的意思,史進再明白不過了。如果城破了,陳達騎馬突圍會觸動傷口,肺部充血氣絕而死,那麽陳達是走不了了。於是史進點點頭,既是說與黎百草聽,實則也是說與陳達聽:“你們放心,這華陰縣既然在我們手裏了,那就沒有再丟掉的事!更不用騎馬撤離,叫陳達去你那裏安心養傷就好。”
陳達聽了,隻狠自己沒用,更加心生愧疚,艱難地道:“大哥……我沒突出去……還把最後的一支騎兵也折損了大半……我……”
“兄弟安心養傷就好,別的一切都不必去想,我不但搞到了水,搞到了糧,而且還搞到了兵,搞到了退敵的辦法。”史進半真半假地說著,見大家的眼中都亮了,連陳達灰暗的眼色中也有了三分希望的顏色,他便進一步地安慰大家道:“少則三兩天,多則七八日,我們一定會叫官軍退兵!”
“哥哥,這話當真?”陳達雖然相信史進的本事,但剛陷入絕望的他突然又被這意外的驚喜所籠罩,一時還有些難以相信。
史進看著陳達的眸子,堅定地點了點頭。陳達看在眼裏,嘴裏便興奮地直說天不滅我!
史進好不容易說服陳達,才讓他安心下城來,肯隨黎百草回去療傷。於是史進一麵令人抬陳達下城,送往黎百草府上的密室,一麵將黎百草拉到一處無人角落中問道:“百草,缺糧缺水的事,我暫時是解決了,但我不知這黃二郎在華陰縣裏是個什麽角色,他有意投奔我們,我借他的手想除掉孔儒,也算他交的投名狀,到時你幫我仔細試探試探他。”
黎百草打小從華陰縣裏長大,靠著醫術高超,醫德高尚,在這華陰縣裏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不但如此,他對華陰縣裏頭各行各業的頭頭腦腦都有著相當的了解。此刻一聽史進下城走了這麽一趟就撼動了黃孔兩家,心裏聽著也頗差異。連忙一點頭道:“我多留心便是,黃二郎這人說起來本質倒也不壞,隻不過自從他爹沒了,就被他大哥黃天霸給帶壞了,他此刻要投我們,黃天霸這麽鬼精的人,恐怕沒那麽好說話。”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要想重新整治華陰縣,這黃天霸也得鏟除。隻是,我卻不曉得他是做哪路生意的人?”史進認真地看向了黎百草,仿佛答案就在黎百草的眼睛裏。
而黎百草也確實曉得,便在史進耳邊道:“黃天霸世代都是武官,這你也知曉了,他爹死後,他嫌戎馬辛苦,便在咱這華陰縣裏立了門戶,在明處,他是廣收學徒,賺得是教頭的錢。實則是糾集潑皮,做的是惡霸的勾當。他們的底子不白,謀錢的法子更黑。而他家開的門戶就在咱家藥店的斜對麵,也就是因為太近了,我那小兒才不小心招惹了他……”
史進聽了暗暗記在心下,黃天霸是要收拾的,但現在有官兵在外虎視眈眈,還輪不上管他,隻能先放在一邊,等退了官兵再收拾他不遲。
於是史進囑咐百草照顧好陳達和城中受傷的軍民後,便送他們下了城樓。在這慘淡的月光下,等再也瞧不見他們一行人的身形,史進才歎了口氣,轉身和時遷再上城來。
兄弟放心養傷,我不但搞到了水,搞到了糧,還搞到了兵,搞到了退敵的辦法……史進一麵往上走,一麵想起自己的這番話。方才那是為了讓陳達安心養傷,才故意說的,現在自己再這麽一想想,卻顯得那麽的可笑,那麽的自欺欺人。
糧草就那麽一點,能堅持幾天,誰都說不清楚。而近來的一切,什麽對史進而言都是頭一遭,他從沒這方麵的經驗,心裏自然也沒什麽底,。說白了,這些糧草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等吃完了,還是一樣的困頓。更別說什麽兵員的補給,陳達將最後一支準備突圍的騎兵也折損了大半,現在守城的兵力都明顯不足,更別想突圍了。眼巴巴地守在城裏,更別提退兵之策了。
史進想到此處不由地深深歎了口氣。
時遷將史進的愁苦瞧在眼裏,一手拍了拍史進的背安慰道:“哥哥莫愁,退敵的法子總會有的。”
史進聽了,苦笑道:“如今兵困馬乏,隻會坐吃山空,哪裏來的法子?”
這話說得不假,一時讓時遷也無處可駁,又聽見史進長長歎了口氣,時遷心裏的一句話在嘴裏轉了轉還是說了出來:“哥哥,吉人自有天象……”
吉人自有天相……史進不由地仰望星空,遊目騁懷。夢中的天師也曾說過這話,但天相又在何處?
突然史進想起了什麽,向時遷問道:“楊春怎麽領兵來了,史家莊和山寨沒有官兵麽?”
“史家莊沒有,山寨山前倒是駐紮了一支部隊,但除了每天來山寨前罵陣,也似乎沒什麽動作。楊春率著史家莊的兩千壯士來救,但被官兵逼退,此刻不知紮在了哪裏……”時遷越說越低,最後說得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史進心裏仔細琢磨著,總覺得,以那孟督監刁專的手段,絕對不會隻有這麽簡單。不拿少華山和史家莊開刀,隻是派人守著罵陣,這其中必有蹊蹺。
其實事到如今,史進就更加明白的瞧出了自己的問題。將領不多,兵力又不足,糧草後勤皆是供不應求,但卻又分散了實力去守三處地方。這本來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官兵不是這麽窩囊的廢物,他們要動手,早就會將我們的隊伍打得灰飛煙滅。但他們既然要剿匪,卻視破綻於無物,那麽他們又是在等什麽呢?
史進想不明白,但史進隱約的曉得,他們所等待的東西,已經和自己兄弟們的生死掛上了關係。他們等到的時候,也就是大夥決一死戰的時候!
就在史進在這裏沉思的時候,突然城頭上吹起嗚嗚咽咽的牛角笛。史進凝眸一瞧,隻見官兵有如螻蟻一般,浩浩蕩蕩往華陰城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