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閻婆惜少女懷春(陸)
史進躡步來到了門前,輕道一聲:“哥哥,小弟這就來了。”說罷,小心翼翼地將門閂輕輕撥開,接著在那門開的一瞬,史進步法變化,一個瞬息便向後閃了兩步之遠,那雙平日裏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也多了幾份提防,眼眸鎖緊,盯著那門扉的輕啟。
“叔叔,是我。”一聲嬌媚的柔聲過後,那扇門扉兩麵開啟顯出一個人來。
史進心裏兀自吃驚,定睛瞧去,果然是宋江哥哥的外室,隻是,卻沒有見到宋江哥哥的半點影子。
史進這下可是有點不知所措了,這女人來了實在是不對點。當下天剛灰亮,史進讓進屋裏來,孤男寡女,叔叔嫂子,實在是風俗不許,倫理不讓的事,但是,身在人家的屋簷下,要是不讓進屋裏來,那又是極大的失禮。麵對這樣一個場麵,讓史進一時間也愣了神,不知道該如何說辭,才算妥帖。而此刻,史進拿當下相比較,他更願意自己孤身前來的消息在不小心之間走漏,此刻登上門來的是凶悍的官差駐兵。
“嫂嫂……我大哥。”史進慌不擇言,隻得這麽胡亂地先問一句。
閻婆惜不等史進讓她,便自己走了進來,微微嬌笑著道:“你大哥他早早去了衙門,有些要緊的公事要辦,他臨走要我來安頓叔叔餐飯。”說道這裏,閻婆惜偷眼瞧了史進那一副大氣不敢出的窘迫模樣,心裏愈發有底了,道:“聽你大哥說,今日要與你回青州去討回祖宅,所以,嫂嫂便早些起來給你安頓安頓。”閻婆惜說道這裏,不給史進說話的餘地,趁著史進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便徑直走到了屋子深處去,一彎腰,取了那木架上的銅臉盆來,二話不說便往外麵去。
這時候,史進才晃過了神來,趕緊搶上來,兩手將那銅臉盆握著邊沿抓在手裏,嘴裏連忙道:“不敢不敢,這個萬萬不敢煩勞嫂嫂,我自己來便是了。”說著史進便要將銅臉盆從閻婆惜的手裏取過來。
可是,閻婆惜卻不鬆手,反倒是握得更緊了,一麵將銅臉盆往自己的側麵藏,一麵說道:“這點小事,嫂嫂做的來。”
史進的雙手握著銅臉盆的邊沿,又不敢用勁,本想這般“奪奪”嫂嫂放手便好,哪裏想到,閻婆惜卻不撒手,史進的雙手也隨著那銅臉盆轉向了閻婆惜的身側,而閻婆惜微挺胸脯自然而然地貼在了史進的雙臂上。這般的暗示,史進哪裏會不察覺,趕緊就此脫手,撤出身來,嘴裏惶恐地道:“嫂嫂,這如何使得?”
閻婆惜一瞧這俊美的漢子還有那麽幾分正經勁,愈發讓閻婆惜心饞,她媚眼如絲地瞧了史進一眼,道:“你與宋江拜了把子,那就是親兄弟了,嫂嫂燒了熱水給你,隨便洗洗好了。”
史進耐不過,也隻得由她端了銅臉盆去。
閻婆惜回眸衝著史進媚人一笑,便邁步出去了。可是,這一路往火房走,一麵心裏嘀咕,方才雖然閻婆惜隻是略略試一試史進,可是,史進的反應卻多多少少有些出乎閻婆惜的意料。但凡是個男子,哪裏有不愛美人的道理,而閻婆惜暗自送了香胸與他,哪裏有想史進這般退卻的。莫非是這人木訥的緣故麽,難道反應慢道沒有察覺出這其中的意味麽?閻婆惜想到這裏,又自己搖搖頭道,不會的,要是他人這般遲鈍,那怎地會做下黑三郎口中所言的那般家業。閻婆惜思慮到了這裏,最後下了一個結論,一定是那人裝傻。
方才閻婆惜還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還不夠貌美傾城,所以才麽有打動他的心神,可現在閻婆惜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讓他倏然打消了自我的疑慮----那個束縛住俊美叔叔的不是別的,隻怕便是與黑三郎之間的兄弟情義。閻婆惜想想不禁冷笑了,頓時覺得這人倒是比那張文遠要厲害一些了,但是,閻婆惜卻不打算就此退卻,她為自己描繪好了一番今後的幸福,她達不到,哪裏肯善罷甘休。
閻婆惜步入火房來,閻婆已經早早起了來,一鍋滾燙的水燒在鍋裏,閻婆惜取了葫蘆瓢舀了熱水在盆裏,心裏想著心事,閻婆似乎和她說了什麽,可是,她現在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事,哪裏還容得下別的,就連閻婆方才說了什麽都不曾聽見一句,隻是顧著自己端了熱水便走。閻婆瞧著自己那閨女一副癡迷的模樣,眉頭微鎖之間還有暗淡的愁色,叫了兩聲,也不見答應,瞧著她遠遠地去了,便歎了一息,暗自歎息一聲:“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又勞哪門子的心。”便顧自安頓早飯去了。
閻婆惜端了洗漱用的熱水,又來到了史進的房裏。史進瞧見,趕忙過來將銅臉盆接過手裏來,道:“有勞嫂嫂了。”史進頭一遭見到這般異常熱情的人,說實話心裏還是有些不倫的忐忑,他怕這嫂嫂有表示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來,趕緊拿了毛巾在手,自己“先下手為強”,趕緊再熱水裏絞了毛巾,便自己動手洗漱。
閻婆惜看著笑笑沒有說話,而是徑直步入到屋子的後部去了,心道:要想破了叔叔的顧忌,那就得先壞了這兄弟兩的情義。閻婆惜當下一念閃過,心裏便生一計,當下取了發髻上的金簪子,偷偷瞧了眼正在洗臉的史進,便趁其不意將這金簪子丟在了史進的床榻之下。這一手做完,閻婆惜便順手將史進的被褥拿在手裏疊了起來。
史進聽得見動靜,心道這嫂嫂實在來的邪乎,當下趕緊抹了把臉,便潦潦算了。等史進來到這裏屋的時候,閻婆惜已經將被褥疊放了個整齊。史進連忙道:“小可來此已是叨擾萬分,嫂嫂這般周到,實在讓小可誠惶誠恐,受用不起。”
閻婆惜坐在床邊上,風情萬種地望著史進,道:“叔叔乃是貴客,今番來了,隻怕是廟小安不下大佛,你大哥叫好生照料,嫂嫂亦是把你當親弟弟看,你又如何這般見外。”
史進聽了,連忙稱謝,可是,這一席話說完了,也不見閻婆惜起來,依舊坐在床邊上,叫史進好生為難,要是此刻宋江回來,這成何體統。
而就在史進尷尬地站在當地,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時候,閻婆惜又帶著魅惑的笑容,說道:“叔叔不必拘束,都是自己人,且來這邊坐坐。”說著閻婆惜挪了挪身子,在床邊讓出一片地方來,而她那隻嫩白的手隨即輕輕拍了拍身邊的床沿,示意史進過去坐了。
史進瞧著哪裏敢去,先謝了嫂嫂的“好意”,又繼而推脫道:“嫂嫂既然說了是自家人,那我就不客氣了。這一夜睡得舒坦,正想活絡活絡脛骨,當下站著反倒舒坦。”
閻婆惜聽了史進這番推脫,心道,好個不解風情的小子,老娘好心想與你些甜頭,你倒是推三阻四來掃老娘的興,不叫你上了我的床,我就不叫閻婆惜!閻婆惜心裏暗暗發了狠,可是臉麵上卻不曾有半點變化,而是一轉話頭說道:“聽你大哥說,你自幼離家在外闖蕩,不知兄弟可有相好哪家的姑娘。”
史進聽了這一問,淡淡笑笑,可是,心裏卻自己瞞不過自己,鍾靈的影子又活靈靈地顯現出來,那一眸一笑都深深地刻印在了史進的心底。史進張張嘴想說什麽,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閻婆惜敏感地捕捉到了史進這一感情的變化,隨即跟進問道:“倒是哪家姑娘讓我們兄弟欲說還羞,等你們青州的事情辦妥了,我便說與你大哥,叫他幫你一並將這婚事也辦妥帖。”
史進不願將自己心底裏的傷心事說與別人知道,這是史進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也是史進一直最避諱的地方,當下便撒了謊道:“嫂嫂的好意,兄弟心領了。隻是,兄弟常年四海奔波,莫說沒有這等閑心,就是有了,可哪家的閨女又會瞧得上咱。”
閻婆惜聽了,心下暗暗竊喜,接了史進口道:“兄弟一表人才,不論是相貌還是本事,那都是好的沒得說,嫂嫂倒不信,哪家的姑娘瞧見不會動心。”
史進沒把閻婆惜的話當回事,隻是想找個托詞先應付了這麵前難纏的人,於是便道:“嫂嫂謬讚了,我這人最愛漂泊,不喜在家,就衝著這點也沒有人願意嫁給我的。”
“兄弟隻怕是說笑吧,若是嫂嫂這裏有一個貌美的姑娘願意以身相許呢?”
史進聽得閻婆惜說出這話來似乎話裏有話,當下笑笑道:“若是,有姑娘看得上時,那須得我大哥來給我把關。”
閻婆惜微微一咬銀牙,本來這話頭越說越上道了,可是,偏偏在這要緊之處,史進卻說出這麽一句讓閻婆惜始料未及的話來,閻婆惜錯愕了一下,笑道:“婚姻大事,如何卻要你大哥來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