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樣！？”

這話硬氣。

硬氣的話，自然是硬氣的人說出來，才顯得更加硬氣。

而以亞達在真神教的地位，以亞達身為教皇第一順位書記官的身份，好像似乎……也擁有這樣硬氣的資格。

但是，同為書記官的，而且排名沒有亞達靠前的鮑勃，卻不這樣想。

現在的鮑勃，在亞達明確拒絕了教皇的口諭之後，並沒有像亞達想象的那樣，出現驚慌失措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是對這樣的答案早就有心理準備，表情平靜得可怕。

亞達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尤其在鮑勃臉上的表情，瞬間從驚訝切換到平靜的時候，這種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亞達雖然在真神教的地位高高在上，但是畢竟是教皇的書記官，做的就是侍奉教皇的工作，察言觀色是他身為書記官的最基本的能力。

現在鮑勃這個樣子，亞達要是還看不出來不對，那才叫見鬼了呢！

難道……有什麽問題沒有預料到！？

亞達在這樣自問的時候，靜靜地看著鮑勃。

將對鮑勃的關注度，立刻提高幾個八度，亞達這樣的表現，真的不是什麽硬氣的表現。

鮑勃沒有搭理亞達，而是轉身，麵向一位同來的真神教護教騎士團的騎士，微微躬身，言語尊重而謙卑。

“尊敬的查士丁尼大人，在真神的仆人身上出現這樣的情況，我真的非常痛心……不過，我想您身為真神最虔誠的仆人，是不會讓真神和冕下失望的……”

查士丁尼！

聽到這個名字，亞達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他實在沒有想到，這位護教騎士團的團長，竟然會離開聖山高加索，離開聖·安東尼冕下，並且脫下了平常華貴的鎧甲，穿上一件護教騎士團普通的騎士甲，靜靜地隱藏在鮑勃的身後，默默地注視著自己所作所為！

如果他知道，鮑勃身後的這位覆蓋著麵甲的護衛騎士是查士丁尼，他絕對不會說出剛才那句話，即使他不想扔下克勞德立刻返回高加索聖山，他也會換上一種更為委婉更為恭敬更為謙卑的語氣和話語。

因為他實在沒有在查士丁尼麵前硬氣的資格！

查士丁尼，六歲的時候，就被當時還是紅衣主教的父親帶到了聖山高加索，因為良好的鬥氣天賦而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護教騎士團的騎士扈從。

父執輩的幫助，自身的努力，讓查士丁尼在聖山高加索雖然不出彩，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五十年的時間，讓他成為了護教騎士團的團長，而且成為了真神教在聖山高加索上資曆最老的一批人之一。

據說查士丁尼成為護教騎士團正式騎士小隊長的時候，教皇十三世聖·安東尼的名字前麵還沒有冠以“聖”的資格，安東尼甚至還是一個剛剛從埃德蒙帝國回來述職的黑衣樞密使，他甚至還沒有成為走向教皇寶座的必經之路——紅衣主教。

但是查士丁尼仿佛慧眼識珠一般，從一開始接觸就和安東尼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並且將這份友誼，保持到很多真神教人員都妒忌的程度。

據說，僅僅是據說，在聖·安東尼即位成為教皇之前的那段時間中，查士丁尼還為他出過大力！

在安東尼成為真正的聖·安東尼，查士丁尼也毫無懸念地成為了護教騎士團的團長，並且負責了聖山高加索整整二十年的安全工作，可謂是教皇十三世的一員得力幹將！

相對於教皇身邊的書記官，得力幹將與教皇的親近程度不好說，但是從身份地位來說，得力幹將肯定要比書記官更為超然，更何況查士丁尼與聖·安東尼還擁有著將近三十年的友誼！

事實上，在聖山高加索上，亞達每一次見到查士丁尼團長，都必須站在道路的一邊，禮讓護教騎士團團長先行！

因為查實丁尼是護教騎士團的團長！

因為查士丁尼與教皇十三世聖·安東尼良好的私人關係！

同樣因為，這位大器晚成的護教騎士團團長，還是一位八級中階騎士，他是整個真神教在高加索聖山上物理武力最高的巔峰強者！

麵甲被掀開，露出了查士丁尼滄桑而剛毅的麵容，他靜靜地看著亞達，就像在看待著自己家族犯了錯的孩子。

“亞達，冕下的第一書記官，我可以證明鮑勃書記官所傳達冕下口諭的正確性，那麽現在，告訴我你的決定，是否立刻和我一起返回聖山高加索？”

低沉的言語中，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壓力，雖然查士丁尼表現得相當慈愛，甚至對亞達有一些寵溺，但是亞達不知道自己選擇之後，查士丁尼會變成什麽樣子。

宴會大廳之中一片寂靜。

無論是雷克雅未克大大小小的貴族，還是跟隨在克勞德身後的羅徹斯特一方人馬，還有以奧古斯丁和安德魯將軍為首的皇家人馬，都一言不發，靜靜等待著亞達的回答。

對於這些人來說，今天的這場為慶祝抵抗路易斯入侵勝利的慶功宴早就變換了味道，甚至一開始就想把這場慶功宴變成自己登基典禮的奧古斯丁，都沒有想到，慶功宴中的局勢變換得這麽快，頗有一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勁頭。

先是克勞德帶著二十名高級戰士出現，再是理查德喬裝混了進來，一方爭鬥之後，克裏斯丁紅衣主教，鮑勃書記官，亞達書記官，護教騎士團團長查士丁尼，紛紛登場。

知道的，明白這是查爾斯帝國關於最高權力的爭奪鬥爭，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神教借了查爾斯皇宮的宴會大廳內鬥呢。

不過，這樣的內鬥，奧古斯丁樂見其成。

克勞德最大的助力，就是來自真神教的支援，現在真神教內部針對這個問題而分成了兩派，隱約之中，教皇聖·安東尼還站在了克勞德的對立麵，還有什麽比這個讓人更加高興！？

況且，奧古斯丁可以肯定，亞達即使回到了聖山高加索，也會失去他原有的一切，能夠留下一條性命去苦修堂做一名苦修士，就算他命好了！

等到那個時候，自己的身邊有馮氏一族，有艾達皇室的私軍，而克勞德身後的支援分崩離析，就憑他手中那二十名偽高級戰士，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在奧古斯丁看來，亞達書記官和克裏斯丁紅衣主教，跟隨著查士丁尼團長，回聖山高加索向教皇認罪，克勞德負隅頑抗然後被自己一方的理查德和皇家私軍拿下，就是克勞德一方最後的結果，也是他們唯一的結果。

雖然教皇十三世聖·安東尼，派出了護教騎士團團長查克丁尼和第三書記官鮑勃，算是給了第一書記官亞達天大的麵子和良好的下坡台階，但是派出這一騎士一神術師的組合，何嚐又不是一種變相的威脅和警告！

隻要亞達還沒有被瘋狂衝昏了頭腦，束手就擒，就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這樣的話，起碼還能保證他最後的一絲體麵。

不僅僅奧古斯丁，雷克雅未克大大小小的貴族，也是這樣想的，甚至開口詢問的查士丁尼和閉口不言的鮑勃，也是這樣想的。

大家隻要等待著亞達在利益生命臉麵局勢麵前低頭，今天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

所謂羞刀難如鞘，今天，亞達這把羞刀，卻也不得不入鞘！

亞達抬起頭，眼睛中的迷茫和掙紮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猶如深邃深淵的平靜。

“我的選擇是……辦完這裏的事情，馬上回高加索聖山，向冕下請罪！”

平靜的話語，像是被投入到池塘的巨石，蕩起一波波漣漪，以亞達為中心，衝擊著宴會大廳中每一個人的耳膜和心髒！

他……竟然再一次抗令！？

所有人都想看待瘋子一樣看著亞達，也包括著查士丁尼。

“為什麽？”

“雖然你們不理解，但是我還是會這樣做，因為我作為的最後結果，肯定是對冕下最好的結果！”

亞達平靜地像是在說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不過，所有人都能夠從他平靜的態度中，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瘋狂！

“哈哈哈……”查士丁尼怒極反笑。

“亞達書記官，你當你自己是誰！？真神！？還是教皇冕下！？你隻不過是教皇的書記官！你的責任是為教皇冕下出謀劃策和上傳下達，你沒有權力替教皇冕下決定任何事情！”

“最好的結果！？支持羅徹斯特家族，扶持傀儡皇帝控製查爾斯帝國！？消滅了馮氏一族，消滅了艾達皇家的實力，甚至消滅了鮑勃這個書記官，甚至消滅了我這個護教騎士團的團長！？”

“這就是你說的最好的結果！？”

“亞達，醒醒吧真神教之所以在神祠大陸超然物外高高在上，就是因為真神教的曆任教皇清醒地認識到，真神教要的是影響人類帝國，而不是控製人類帝國！”

“況且，你也不知道冕下到底要的是什麽？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真神教，為了冕下，到了最後，還不是為了你自己！？”

查士丁尼顯然被亞達的選擇給氣到了，夾槍帶棒地一頓教訓，隱約之中顯露出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想法，雖然僅僅是冰山一角，但是聽到雷克雅未克大大小小貴族的耳朵裏，讓他們心中都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亞達依舊平津，依舊瘋狂。

“具體的事情，我會在向冕下請罪的時候，仔細稟報給冕下……”

“查士丁尼團長，雖然我很尊敬您，但是我不得不說，您的職責，是用手中的長劍保衛聖山高加索，而不是用您老邁腐朽的頭顱，為真神教的發展指引方向……”

話音落地，宴會大廳之中，神術的白色光芒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