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呢?”

就在博格發呆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胡爾達!

“大人……”

博格轉身,撫胸行禮。

“使用有毒的長劍進行比賽,即使晉升了騎士,也完全毀壞了自己的名譽……”

很顯然,胡爾達並不是真正關心博格在想什麽,在博格行禮之後,甚至沒有回禮,就開始自顧自地說話。

博格沒有想到胡爾達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開場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又控製著自己鬆開,一言不發地聽著胡爾達下麵的話。

“來自小家族的你,為了討好羅徹斯特的克萊爾,竟然自甘墮落成為敏捷型騎士……那麽,現在我來問你,失去了克萊爾這個靠山之後,你準備怎麽辦?”

一陣尷尬的沉默。

博格·班內特不得不承認,胡爾達說的就是事實。雖然他自己在竭力回避這個問題,但是以後的何去何從,被胡爾達問出來,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蠻不講理地捅進博格內心的最深處,無視博格的逃避,無視博格的遮掩!

“我……我不知道,大人……”

博格開口,聲音低沉幹澀,仿佛是從老舊的風箱中發出來的一樣。

“我現在隻想殺了羅蘭!殺了馮氏一族的每一個人!”

博格抬起頭,眼神明亮堅定。

胡爾達麵無表情地看著博格,兩隻眼睛仿佛要看透博格的一切,看到博格堅強堅定堅硬的外殼下,到底是什麽!

很快,在胡爾達的注視下,博格敗下陣來,自嘲一笑。

“至於以後麽……等我活下來再說吧……”

聲音中透出無限的落寞,還有一種生不如死的苦澀。

“真神教育我們:我們要珍愛身邊的每一個兄弟姐妹,即使他以前犯過錯誤……”

胡爾達的話讓博格一愣,他沒有想明白,胡爾達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對自己談起《真神注》中的這句話,難道……?

“等你活下來再說吧……”

胡爾達又甩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轉身離開,隻留下博格一個人在那裏沉默不語。

胡爾達見到博格的時候,對他並沒有什麽好印象,作為一個騎士,胡爾達天生反感私下使用毒素的卑鄙小人,但是,在博格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同意了,讓博格跟隨他一起追擊馮氏一族的騎士扈從。

因為他從博格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仇恨,深深的仇恨!

不管這種仇恨是緣於對自己的怨恨,還是對命運的抗爭,說到底,這種仇恨的最終的目標指向,就是馮氏一族,或者更明確一點,是羅蘭!

作為一個良好的領導者,胡爾達沒有理由拒絕博格一同追擊馮氏一族的訴求,即使他並不喜歡博格。

隨後的幾天中,在追擊的過程中,博格的表現讓胡爾達刮目相看,拋開博格曾經使用有毒長劍的過往,他本身堅定,隱忍,尤其是每一次宿營之前,都會獨自探查一番,光是這份謹小慎微,就難能可貴。

今天麵對麵,雖然胡爾達在博格的眼睛裏,看到了很多的迷茫和無助,但是更多的,還是多馮氏一族徹骨的仇恨和隱隱控製不住的瘋狂!

對敵人,那個不叫瘋狂,真正的瘋狂,是對自己!

就像是自內而外的火焰,隻有先將自己燃燒掉,才能燃燒整個世界!

因為瘋狂,博格選擇了敏捷型騎士扈從,因為瘋狂,博格在克萊爾的暗示或者命令之下,拿起了有毒的長劍,因為瘋狂,博格在眾人的冷眼之中,沉默堅定地追擊著馮氏一族的騎士扈從!

胡爾達,看重博格的,恰恰是他的瘋狂!

侍奉真神,首先虔誠。

虔誠,即,瘋狂!

如果博格能夠在追擊馮氏一族的戰鬥中,將瘋狂燃燒給馮氏一族,而不是將自己燃燒殆盡,那麽胡爾達準備在神殿騎士團之中,給他留下一個位置!

當然,前提是博格把背負了長劍有毒的“博格·班內特”之名拋棄。

“也許換上一個名字,就是一個新生的開始……”

博格仿佛也感受到了胡爾達的想法,他真的準備死在這一次戰鬥之中!無論是真正的死亡,還是讓“博格·班內特”死亡!

如果羅蘭知道博格和胡爾達的想法的話,隻會付之一笑,還是那句話,等你先活下去再說吧!

……分割……

深夜。

寒風凜冽,原本皎潔的殘月,仿佛也是忍受不了狂風的呼嘯,僅僅在夜幕中露出一個個彎彎的邊緣,還被狂風不斷吹拂著,向西邊的天空移動。

本來就不多的幾顆星星,在深沉漆黑的夜空中,被狂風吹拂得不斷閃爍,卻依然堅持著俯視著神賜大陸,俯視著準備追擊馮氏一族的追兵。

月黑風高,正是殺人夜!

營地中萬籟俱靜,除了衛兵,所有人都早早進入了夢鄉,三天不眠不休的追擊,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精氣神,希望在這個寒風淩冽的冬日夜晚好好休息,準備明天繼續的追擊。

狂風吹過營地,將篝火堆吹得揚起很多的火星,映照得整個營地忽明忽暗。

衛兵們站在狂風中瑟瑟發抖,一邊咒罵著馮氏一族的騎士扈從,一邊咒罵著這該死的天氣,裹緊身上僅有的衣服,希望能通過這個動作本身,獲得跟多的熱量。

“得得得……”

清脆的馬蹄聲響,在狂風的伴隨中,傳出去好遠,聽到響聲的衛兵,都是一激靈,仔細傾聽,狂風中又好像什麽聲音都沒有。

“得得得……”

等到衛兵們剛剛鬆了一口氣,馬蹄聲響又傳了過來,就像黑夜中的怪獸,不斷嘲笑著衛兵們的神經。

衛兵們都吃驚地長大了嘴巴。

不是因為忽遠忽近聲響對他們的挑*逗,而是所有的衛兵都看見,大路之上,影影焯焯出現了很多騎士的身影,就像是黑夜中走出的王者,堅定而又隨意地接近營地。

馮氏一族!

所有衛兵簡直不敢相信子自己的眼睛,竟然是自己一千多人馬追擊了三天的馮氏一族的騎士扈從!

為首一名騎士,坐在全身烏黑的戰馬上,緩步向營地走來,手中一條三米六的騎槍,將近三尺的寬大槍刃,在黑夜之中,也難掩絲絲鋒芒!

羅蘭!

三十三名騎士扈從,跟隨在羅蘭身後,在黑夜中,在狂風中,在星光中,接近營地。

沉默,堅定,隨意!

就像是去參加貴族夫人所舉辦的宴會,又好像是從自己的後花園中走向自己的訓練場,而不是走向一千多敵人的營地!

所有的衛兵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到,馮氏一族的戰馬,口鼻之間噴薄而出的熱氣,在清冷的空氣中,形成一團有一團的白霧!

毫不掩飾!

馮氏一族的騎士扈從,將這些追兵當做了什麽?!

紙糊的麽?!

麵對著一千多追兵的營地,竟然毫不掩飾地從大路正麵接近,是來投降的,還是來送死的?!

衛兵們,被馮氏一族的大大咧咧震撼得無以複加,好在他們誰都沒有忘掉自己身為一個衛兵的指責。

“敵襲!!”

撕心裂肺而又飽含憤怒的聲音,瞬間就傳遍了整個營地。

營地中先是一陣寂靜和尷尬,而後馬上亂成一片。

喝罵聲,著甲聲,戰馬的嘶鳴聲……亂七八糟的聲音,喧囂而上。

麵對著營地中的混亂,胡爾達心中的急,要是馮氏一族接著這個機會衝擊營地,雖然不一定會被馮氏一族破營,但是肯定也會是損失殘周!

而馮氏一族,麵對敵人的混亂,根本視而不見,竟然在距離營地一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就這麽靜靜地看著。

囂張!

絕對的囂張!

三十三個騎士扈從,挑戰一千多人的營地,還想正麵對決麽?!

很多人一邊穿褲子,一邊心中暗罵,馮氏一族也太拿他們不當回事了!

雖然沒有人願意承認,但是大家心中還是被馮氏一族的這份豪情所折服。

不愧是馮氏一族!

當真不一樣!

不管大家怎麽想,馮氏一族硬是沒有偷襲營地,先不說所謂的陰謀陽謀,就單單這份直麵敵人的勇氣,就不是一般騎士能夠做到的!

胡爾達看著靜立而待的馮氏一族,心中也不得不感歎,真是一群好漢子,不過,可惜了……

一千多臨時拚湊的追兵中,以神殿騎士團的素質為第一,在皇家近衛軍和羅徹斯特家族護衛騎兵還在混亂的時候,神殿騎士團第五大隊僅剩的一百多騎士,已經整隊完成,在胡爾達的帶領下,走到了營地門口,和馮氏一族的騎士扈從遙遙相對。

吸取了上次對戰的教訓,神殿騎士團的隨軍牧師,已經早早地將所有人的神賜鎧甲激活,一片白蒙蒙的光芒,在深沉的黑夜中,顯得那麽耀眼。

這到這個時候,胡爾達才真正地長出一口氣,即使馮氏一族衝擊營地,也可以讓神殿騎士團和他們放手一搏了!

既然神殿騎士團的所有騎士,全部整軍待發,那麽,就算馮氏一族想跑,也得問問神殿騎士團手中的騎士長槍答應不答應!

今夜,就做一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