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足這番話極具誘.惑力,依真人和白芷都大為心動,兩人在廣東呆的時間不短,對糖業有一定的了解,知道糖的產量大,需求也大,可說發展前景極大,若能仿效東煌絲業公司壟斷機器榨糖廠,青蓮教絕對能夠迅猛發展起來。
稍一沉吟,白芷就問道:“榨糖機器,不能仿造?”
“最關鍵的蒸汽機不能仿造。”易知足道:“要壟斷機器榨糖廠,絕對不成問題。”頓了頓,他接著道:“壟斷的,不僅僅隻是機器,還有技術——製糖工藝,因為有雄厚的資金,可以集中人力物力財力不斷的研發新工藝,提高糖的產量和質量,如此,才能長期壟斷。”
依真人撫著長須笑道:“論及經商之道,別說青蓮教,怕是這天下也無人能及知足,這機器榨糖廠,就依照知足所說,元奇出機器,青蓮教跑腿,至於具體分成,待的知足細細考察之後,再行磋商,不過,時間別的拖的太長。”
“真人放心。”易知足含笑道:“不日,在下就啟程前往海南,順道前去雷州府徐聞考察,今年榨季之前,拿出具體的方案。”
“如此甚好。”依真人微微頜首道:“知足前去徐聞,可著你白師姐陪同前往,雷州府一塊,她甚是熟悉。”
這事敲定下來,易知足心裏暗鬆了口氣,糧油棉糖,大宗農產品中糖的產量和銷量排在第四位,也集中在四川、兩廣、福建這幾省,尤其適合青蓮教去推廣,一旦機器榨糖廠普及開來,利潤比繅絲廠不會低,畢竟糖的產量不是生絲能比的。
當然,如此一來,他在青蓮教的地位,也會相當超然,至於青蓮教迅猛發展。他並太擔心,究竟誰為誰做嫁衣,就得看各自的手段了。
聽的要她陪同前去徐聞,白芷微微皺了皺眉。易知足對她甚是冷談,她陪同前去隻怕是會適得其反,不過,當著幾人麵,她也不好反對。
呷了口茶。依真人才道:“知足前去海南,可是為了開礦事宜?”
易知足點了點頭,道:“昌化鐵礦的開采不宜拖延,那三千青壯,不知真人可安排妥當?”
“已經安排人去各府縣召集。”依真人撚著長須道:“不過,三千人的數量有些大,知足有所不知,鄉村小民安土重遷,即便遭遇災荒,隻要能活下去。都不願意背井離鄉......。”
安土重遷?易知足笑了笑,還真當他是什麽都不懂的富家子弟,內地百姓或許安土重遷,但是兩廣福建沿海一帶百姓可沒什麽安土重遷的概念,下南洋的,去台灣的,多是福建和廣東百姓,對方如此說,有可能是青蓮教的組織能力有限,不及三點會。或者就是想提條件。
殷勤的給他續了半杯茶,易知足才含笑道:“昌化鐵礦的礦工計劃是招收六千人,委托青蓮教和福建三點會各自招募三千人,真人既是覺的有難處。也不必勉強,元奇可全部委托三點會招募礦工。”
青蓮教和三點會各自招募三千人?依真人一楞,旋即反應過來,對方這是想製衡,這小子還真是一點不含糊,他當即一笑。道:“元奇的事情,青蓮教豈敢不盡心盡力,就算再難,三千人也定然一個不會少。”
易知足含笑道:“有勞真人費心......。”
”知足不必客氣。“依真人笑著擺了擺手,隨即話頭一轉,道:“此番前來廣州,是想向知足借貸一筆銀子......。”
借銀子?門都沒有,易知足很清楚,依真人開口絕對不是小數,而且這銀子借出去也是肉包子打狗,不等對方將話說完,他就趕緊道:“真人,如今元奇無銀可借。”
依真人一楞,這都還沒說多少呢,就直接拒絕了?易知足趕緊解釋道:“不瞞真人,佛廣鐵路是由元奇出銀子修建的,而且,昌化鐵礦的投入也不是小數目,為了開礦,還得修一條比佛廣鐵路還長的鐵路,還要修建港口,元奇如今都在籌措銀子。”
依真人尤自不死心,道:“幾萬兩也湊不出?”
“別說幾萬,幾千都沒有。”易知足毫不遲疑的將門堵的死死的,一點機會都不給,一則現在手頭確實緊,處處要銀子不說,鑄幣廠還要囤壓銀元,二則,他不敢開這個先例,免的青蓮教以後得寸進尺,三則,他也是有意要掃依真人的顏麵,不賣帳。
整個煙雨樓登時一片安靜,偌大一個元奇銀行,壟斷廣東一省錢業的元奇銀行,居然連幾萬,幾千兩銀子都借貸不出來,誰會相信?明擺著,易知足是不想給青蓮教借貸,依真人臉上神情登時有些陰晴不定,他是真沒料到,對方居然是一點顏麵都不給他,而且是當著兩個女弟子的麵。
見氣氛有些尷尬,白芷開口道:“抵押借貸,是否可行?”
易知足絲毫不鬆口,“元奇如今已經不放貸,隻收不放。”
見他絲毫不留轉圜的餘地,白芷眼珠一轉,道:“昨日師弟說,天下未亂蜀先亂,可是說天下即將大亂?”
易知足點了點頭,道:“在下也不妨給真人透露一點,大清與英吉利即將開戰,天下大亂已為時不遠,青蓮教要想有所作為,就得沉住氣,抓緊時間埋頭發展,積蓄實力。”
依真人沉聲問道:“英吉利在哪裏?”
易知足一陣無語,看了金英一眼,道:“小師姐為真人詳細介紹下英吉利的情況。”
澳門,前山寨,澳門海防同知署。
已升遷為佛山同知的劉開域和澳門同知蔣立昂兩人枯坐著,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報——。”一個衙役快步進來稟報道:“稟二位大人,英商仍然沒有派人收取茶葉。”
劉開域悶聲道:“虎門可有消息?”
“回大人,暫時還沒有。”
蔣立昂揮了揮手,道:“碼頭情況,半個時辰一報。”
聽的還是沒動靜,劉開域暗歎了一聲,官身不自由,原本以為升了佛山同知。可以遠離是非之地,那想到依舊是躲不過,這次他前來澳門,是林則徐委派的。義律在禁止英國商船進廣州之後假惺惺的懇請林則徐派人來澳門與他商談,如何根絕違禁犯賣之弊。
可他到了澳門根本就沒見著義律的麵,義律反複無常,他在廣州就已經領教過來,不見就不見。也沒什麽,反正責任不在他身上,可他來澳門,不僅是跟義律商談這一個任務,還有一個任務——頒賞!
英吉利商人主動配合朝廷禁煙,呈繳鴉.片二萬餘箱,林則徐奏明朝廷,特地頒賞茶葉1640箱給英商。
1640箱茶葉——十六萬斤茶葉整整齊齊的碼放在澳門總口海關碼頭,但他卻不見領賞的人,義律不冒頭。也就沒有英商來領取賞賜,這事他自然不敢做主,立馬快船稟報林則徐。
也不知道這事怎麽收場?劉開域正自心煩,又一個衙役快步前來稟報道:“稟大人,元奇大掌櫃易知足在外求見。”
易知足怎的來了?看了蔣立昂一眼,劉開域連忙起身道:“快請。”
見劉開域起身,蔣立昂哪敢拿大,也連忙站起身跟了出去,他雖在澳門,可沒少聽說易知足的大名。知道這位元奇大掌櫃如今在廣州官場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跟總督巡撫提督和欽差大人都往來頻繁。
一身長衫的易知足緩步進的院子,見劉開域兩人迎了出來,這才稍稍加快了腳步。滿麵含笑的拱手道:“豈敢有勞二位大人親迎。”
“如今可是等閑難得一見易大掌櫃,豈敢不迎。”劉開域笑著打趣了一句,這才為他介紹道:“這位是澳門同知蔣大人。”
當下少不了一番寒暄見禮,待的三人進屋落坐,劉開域就徑直問道:“易大掌櫃如何有暇來澳門?”
“前去瓊州,途徑虎門拜見林大人。”易知足含笑道:“正巧遇上劉大人的信差。林大人特地著在下跑一趟。”說著,他頓了頓,道:“林大人說,1640箱茶葉,是奏請了朝廷,給予英吉利商人主動呈繳二萬箱鴉.片的賞賜,義律拒絕領賞,這是對我大清朝廷的藐視,著撤去一應遮蓋之物,露天放置在碼頭。”
露天放置?劉開域一呆,萬一義律不來領賞,這日曬雨淋的,不消兩天,這批茶葉就得報廢,見兩人沒敢吭聲,易知足笑著取出一封信函,道:“這是林大人的手書,在下乘的是西洋風帆船,速度快。”
接過信函一看,不僅是林則徐的親筆手書,還蓋有印章,劉開域登時放下心來,含笑道:“既是欽差大人有令,下官自當尊令辦理。”說著,他連忙起身出去吩咐一眾衙役去辦理。
折回廳堂,他親自給易知足斟了杯涼茶,這才含笑道:“欽差大人看來是跟義律杠上了,知足熟知英夷秉性,不妨判斷一下......。”
易知足聽的一笑,二萬多箱鴉.片換1640箱茶葉,義律也不是省油的燈,不過,這事林則徐征詢過他的意見,他以義律反複無常,難以揣度為由敷衍過去了,如今哪裏肯在這兩人麵前賣弄,當即笑道:“何須勞心費神揣測琢磨,等上一日,不就知曉結果了。”
說著,他起身拱手道:“在下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身為地主的蔣立昂連忙熱情的道:“易大掌櫃難得來一次澳門,本官晚上為易大掌櫃接風洗塵......。”
“蔣大人盛情,在下心領了。”易知足連忙拱手謝道:“不過,在下晚上怕是抽不開身。”
易知足前來澳門,不僅是送信,還受林則徐委托,麵見義律,規勸對方接受朝廷的賞賜,雖然明知這是無法完成的任務,但他總的做做樣子。
署衙外,小廝李旺和金英有一句無一句的閑侃著,話題自然是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穿著怪異的西洋女人,雖然兩人的關注點不一致,但並不妨礙交流各自的看法。
見的易知足出來,李旺連忙迎了上前,道:“少爺,要不要叫頂轎子?”
“不用,隨意走走看看。”易知足並不急著去見義律,澳門不過一個鎮子大小,他來澳門的消息,義律肯定第一時間就會知道,他想看看義律是什麽態度?
澳門不大,建築也遠不及廣州,但其番繁華熱鬧卻絲毫不遜色西關,西洋風格的教堂以及建築也就罷了,不時可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西洋女人才是最為亮麗的風景,別說李旺、金英兩人就連易知足也時常用目光追隨那些西洋女人。
李旺的目光在一個西洋女子高聳的****掠過,又回頭看了一眼背影,忍不住問道:“少爺,西洋女人都是這麽穿的?”
“你離我遠點。”易知足說著看向金英,調侃道:“要不我請這裏的裁縫給你做一身西洋衣裙?”
“我才不要,難看死了。”金英說著不自覺的瞟了一眼自己的小胸脯,轉移話頭道:“她們怎麽都那麽白?”
易知足含笑道:“歐洲是白色人種,咱們是黃色人種,還有棕色人種和黑色人種。”
“還有黑色的?”金英縮了縮脖子,道:“那不是怪物?”
易知足笑道:“大驚小怪,以後見著就知道是不是怪物了。”
李旺輕聲提醒道:“少爺,有人衝咱們走過來了。”
易知足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就見顛地正一臉笑容的快步迎上來,他不由的一笑,澳門是小,但也沒那麽巧,看來是義律主動來聯係他了。
果然,顛地迎上前笑容可掬的道:“聽聞易先生來澳門了,義律先生特意讓我來請先生。”
隨同顛地來到一棟很漂亮的洋房前麵,義律含笑迎了出來,伸出手道:“易先生前來澳門,真是讓我意外。”
“我是身不由己。”易知足說著與他握了握手。
進的屋,兩人直接上了二樓進了房間,義律開門見山的道:“易先生該不會是來勸我接受那少的可憐的賞賜吧?”
“我若是勸你接受,你會接受嗎?”
“當然不會。”
“那我就不勸。”
兩人說著一笑,落座後,義律才問道:“我聽說欽差大臣不久就要去南京上任?”
這家夥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的靈,易知足含笑道:“閣下是希望欽差大人去南京?還是希望他留在廣州?”
“當然是希望他離開廣州。”
“很遺憾。”易知足笑道:“欽差大人決定留在廣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