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陡然巨浪滔滔,“嘭”,“嘭”,連續幾團水花衝出河麵。
水下更是開鍋的水一樣劇烈沸騰翻湧,下方法術造成的衝擊,消弭在激流之中。
張聞風眼神變得異常銳利,握著渾然劍的右手青筋畢現,左手袖子揮動,驅散飆向他的水花,整個人像一柄出鞘利劍,氣勢凝練,劍與身合,他全神貫注探查著水麵下方的動靜。
二師兄拿出兩袋果脯、肉幹,讓名叫張聞樂的船工送去分給烤火的所有人,他在這邊劈砍樹木做柴火,重新升起一堆篝火,與返回的船工一起烤火,吃點他存放在須彌空間的幹餅和肉幹,填一填肚子,閑聊著拉家常問一些船工的生活。
聽得下方水麵傳出動靜,二師兄起身拍了拍跟著爬起來的船工肩膀,笑道:“有觀主在,不會有事的,你烤火,我去瞧瞧。”
縱躍著飛到三四十丈的峭壁下方,消失在船工的視線之外。
年輕船工手中拿著一布袋用精細麵粉合大油煎烤出來的幹餅,和鹵味肉幹,看著數丈外黑黝黝的峭壁,感覺很不真實,像做夢一樣他有些沒回過神?
神仙老爺對他沒有惡意,他隻不明白為甚要對他這般好?
剛才去送吃食,除了一個人寧願餓肚子沒有要,其他人都伸手接受了,不是給他麵子,而是看神仙老爺的麵子。
那邊兩名船工漢子忙起身弓腰跑了來,瞎子都能看出神仙老爺很賞識走了狗屎運的樂子,他們看到活命的希望,湊到一起低聲諂笑說話。
二師兄拔劍在手,注意著水麵動靜,沒有打擾觀主。
水下爭鬥應該非常激烈,有血水翻起到水麵。
兩人幫不上忙,隻能在上方幹等著隨時準備接應,比自個下水去爭鬥還要著急。
有人從東北方飛來,看到幾個火堆,高聲叫道:“張觀主,封某來遲。”
二師兄忙飛上空中迎接趕到的封乘雲,低聲解釋一番,落到水麵附近,分三個方向戒備,跟著下方河水翻湧方向不時移動身形。
“他們出來了,小心別誤傷!”
張聞風傳音兩人,他用神識探查到水下方三丈的動靜,隨著他話音落。
“嘩啦”,陳青橋左手托著葫蘆右手握劍衝出水麵,身上衣袍破裂幾處,左肩位置血肉模糊,臉色發青,他倒黴地又受了傷。
緊著亮光耀眼,兩道身影從水下衝出,石懷安手中提著一條近兩丈長的鯰魚,鯰魚碩大頭顱頂門有一道貫穿致命傷口,四條須子耷拉著,早就沒有了生機氣息。
嶽安言身上的琉紗水衣滴水不沾,出水後光芒迅速收斂。
她手中一道白色絲線收入袖口不見,快速飛到觀主身邊。
心下稍有些遺憾,要不是陳青橋堅持不住,剛才他們已經聯手將那頭進入圈套的水妖給滅掉,她的幾樣寶物頗多妙用,可惜功虧一簣,水妖從陳觀主方向逃掉,再想在水域中尋到滑溜的妖物,希望很渺茫。
封乘雲驚喜道:“辛苦三位除掉一害,在水下,魚精水妖可不好鬥。”
石懷安哈哈幹笑一聲:“這頭妖物是先前張觀主誅殺,我們沒能除掉另外一頭,順手將沉到水底的妖物撈起來了。”
瞥了一眼受傷的陳青橋,鬱悶得他不行,好好的功勞沒撈全。
要是張觀主能下水,以張觀主恐怖的戰力,肯定不會給妖物半分逃脫的機會。
當然,張觀主若是能夠下水,也就沒他們甚麽事兒,不會傳訊他們了。
張聞風掃視片刻,沒見那頭水妖蹤跡,知道一時半會那妖物不會露麵,道:“先上去歇息,陳觀主,你傷勢怎樣?需不要療傷丹藥?”
陳青橋吃虧在身上法器不夠好,他以前有一件水行傳承寶物“黑織衣”,損壞在西河鎮誅殺巫修的戰鬥中,要不然他也不會成為拖累。
他明白張觀主如此說是替他開脫,苦笑搖頭:“傷勢不打緊……”
“行,咱們先上去,再想想辦法誅殺水妖。”
張聞風打斷陳青橋後麵的話語,溫和一笑,他和黴運纏身的陳青橋是老朋友,不忍心看到老友自責。
“砰”,石懷安將黏稠滑膩的鯰魚精丟在岸上亂石堆,沉吟道:“要不我傳訊謝護法,麻煩他去信都城,請巡水雨師前來一趟?那頭妖物受了不輕的傷,它會瘋狂報複襲擊水中船隻,上下數百裏,咱們根本防不住。”
張聞風也有些頭大,放虎歸山讓虎逃走之後,再想抓到虎可就難囉。
而且請巡水雨師前來,時間耽擱不起,等到明天早上,不知多少船隻已經遭殃。
“石道友稍等,我請一個人前來幫忙試試。”
張聞風隻能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給土靈發出傳訊,土靈是五百多年前的老妖,即使隻恢複到三階,見識要超出他們一截,或許有辦法收拾水下的妖物?
換一個自在境修士,沒有巡水雨師專用的探查寶物,也難以找出水妖蹤跡。
眾人猜到張觀主去信請的是誰了,便都在岸上等著。
縣城道錄分院的其他化炁境修士和縣衙捕快等人趕來還需要時間。
二師兄見空閑下來,便傳音與觀主和嶽安言,將張聞樂的事情簡單一講,兩人大為驚奇,走去那邊火堆,見到慌忙起身行禮的年輕船工,看著蓬頭亂發下的那張相貌,已經是信了七成。
瘸叔那條腿聽說是個女人挑斷的腳筋,這裏麵的愛恨情仇,大有嚼頭啊。
張聞風讓二師兄和嶽安言去陪著其他人,他坐到火堆邊,招呼麵孔黝黑有些拘謹的船工坐下,笑道:“天黑前,我從水裏撈起一個腳下還掛著個人的痩高個,是你吧?”
“是小人,多謝神……神仙老爺的救命之恩。”
“不要叫神仙老爺,叫我觀主就成。你水性不錯啊,被人纏住了雙腳,還能在大風大浪中浮出水麵,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用擔心的。”
張聞風用話頭扯著閑談,消除船工的緊張。
他猜測老瘸叔能夠骨肉團圓,這其中,或許有莫夜的功勞?
杳杳冥冥,玄之又玄,誰說得清楚呢。
聊得一陣,穿著土黃短袍的土靈悄然出現在附近,張聞風便起身走去一邊,對土靈將事情一說,詢問土靈可有法子能夠尋到逃遁水妖的蹤跡?
原本覺著不算搞不定的大事,不用麻煩土靈出麵。
現在是人命關天,該麻煩的還是得麻煩,不能因為怕麻煩而坐視凡人性命不顧。
土堃對其他幾位的行禮微微點頭示意,沒有板起那張仿佛別人欠他銀子的臉孔,目光落在鯰魚精身上,道:“我借這頭精怪的精血試試,若是不成,你再另請高明。”
自從他晉級三階之後,將道觀山門大陣的二層和外層,重新補充添加了許多小陣,特別是後山那一片,防得鐵桶一般,不必再擔心他們外出有事,會被人勘破青銅燈的下落。
張聞風拱了拱手,請土靈放手施為。
土堃取半壇黏腥鯰魚精血,在上麵施加了妖術,飛去遠處河麵,將壇中的黏稠黑血沿途倒入水中,一路往下遊倒去,身影消失在細雨夜幕之中。
眾人沒有得到招呼,不便前去觀看,在河岸上等著。
縣城的執法衛趕到了,後麵跟著好些個衙役好手,他們得到封院主的麵授交代,對幸存船客、船工進行簡單問話。
二師兄朝頗有些緊張的年輕船工,給了一個溫和笑容。
老瘸叔快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