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眉傾訴 心生苦澀
“一萬，一萬，又一萬！”
“一堆，一堆，又一堆！”
“好多靈石！姐要買法寶，用一個丟一個，靈器這東西咱看不上眼。（*）姐要買真絲水紋綾羅法衣，上品的天蠶絲製成，冬暖夏涼水火不侵，飄逸美麗。姐要買完整的煉藥品鑒，買兩套，一套自己用來學，另外一套燒給地下的老頭子，他苦命哈哈過了一輩子，都沒能湊足錢買一份，臨死都是遺憾。姐還要買一捆一捆的金頸草，統統燒給老頭子，當年如果不是你貪這點小便宜，又怎麽會帶著母親一起喪命，留我一個人孤苦無依！”
“老頭子，你看到了沒有，你女兒現在也有錢了，靈石，大把大把的靈石，足夠把咱們家都給堆滿了，咱們一家人都可以躺在靈石上麵睡覺，這可是你之前一直向往的夢想。”
“可現在姐有靈石了，你們怎麽不在我身邊，怎麽能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十二歲開始獨自一人生活在七裏城，若非父母留下了幾枚靈石和一間小小的院落，恐怕青眉早已經橫死街頭。不過即便存活下來，她也要承受著修真界內的爾虞我詐，陰險設計，弱小的身子在夾縫中艱難存活。
這些年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但現在小丫頭已經無法承受，直覺的滿心的委屈無處訴說，淚水順著香腮滴落，不知覺間露出幾分雪白粉嫩，分外妖嬈。
青眉自夜市歸來後便一頭紮進了自己房間裏麵，從狂喜歡呼到低聲抽噎，蕭晨全部聽在耳中，此刻見房間內逐漸安靜下去，心中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一個人在修真界最底層痛苦掙紮，這些年來，看來這小丫頭吃了不少的苦頭啊。
蕭晨搖頭，取了一枚茶杯，在桌前坐下。曾幾何時，他也曾如青眉一般，不過機緣之下才有了今日這般光景。但為了得到這一身的修為，他付出了多少，又有誰曾經幫他清算過。
踏足大道，戰戰兢兢小心謹慎，這一路行來殺機重重，每步前行都需要跨越屍山血海。殺的是別人，冷的卻是自己的心。
蕭晨看著雙手，白淨、細膩，不沾染半點灰塵，但其上沾染的鮮血，傾盡江海之水恐怕也無法衝刷幹淨。一入大道，身不由己，我不殺人人便殺我。
為了今日，蕭晨被迫離開家族，所幸有機會侍奉雙親終老，未曾落下天大遺憾。
可如今紫嫣、月舞都在翹首等他歸去，琴瑟**，雙宿雙飛，他卻隻能遠走他鄉，來到這陌生的莫羅界。蕭晨心中也曾悔過，捫心自問當年若是沒有踏足大道，如今又能如何？
或許已是蒼蒼老翁，膝下兒女承歡，而後死去，化為一坯黃土。
這種生命軌跡，是否才是真正的幸福？
無知代表著沒有憂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未嚐不是一種安然喜樂。
但此刻，終歸晚矣。
踏足大道，進入這滾滾世界，身上纏繞了太多的糾葛因果，蕭晨已經無路可退，否則便要死。他死，他的親人、紅顏、師門、朋友，都將隨之蒙受苦難。
所以，蕭晨沒得選擇，不僅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身邊的人，他也隻能將所有苦累壓在心底，沉默前行。
這是一種無法推脫的責任。
不過終有一日，他會回去，帶著萬鈞不可抵擋的力量，將所有阻擋在他麵前的桎梏全部砸成齏粉。
蕭晨放下茶杯，反手取出兩壺美酒，一壺放在桌上，一壺痛飲。
酒入愁腸，稍有苦澀。
“吱呀”。
房門推開，青眉紅著眼眸默默走到蕭晨身邊，不發一言坐下，拿過另外一壺酒喝了起來。
酒水很烈，青眉嗆得咳嗽不已，涕淚皆下。蕭晨默默在一邊看著，沒有出言安慰，這是她為自己日後選擇的路，這其中辛辣苦澀也隻有她自己才能承擔，別人幫不了。
青眉咳了半天，緩過勁來繼續喝，好看的眼睛縮成一團，低聲道：“好苦。”
蕭晨輕笑，淡淡道：“酒不苦人，人自苦。”
小丫頭皺了皺眉頭，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麽，看了蕭晨一眼卻並未說話。
兩人對飲，蕭晨豪放，一壺接著一壺。小丫頭則是略微低頭，小口小口抿著，緩緩品味著這酒水的味道，隻覺的除了苦味最重之外，酸甜苦辣也盡皆包含。
“帶著假麵這麽多年，一定很辛苦，今夜沒有外人，摘了吧。”蕭晨輕聲開口，目光平靜，有的隻是淡淡憐惜。
青眉猛然抬頭，看著蕭晨溫和的眸子，心裏瞬間充滿酸澀，眼珠裏麵水汪汪的打轉，差點落下淚來。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了。
小丫頭低首，不願流露軟弱，待情緒稍穩這才仰麵露出一個笑顏，“好啊，那今天就露出本小姐的真正麵目給蕭晨大哥看看，你可不要目瞪口呆啊，本小姐可是很美呢。”
這一句蕭晨大哥，卻是少了許多的提防戒備，發自內心，令人心中不覺溫暖幾分。
蕭晨輕輕一笑。
不過當青眉小心取下臉上的假麵時，整個房間似乎閃亮了起來。那一雙靈動的美麗眸子，之前在青梅臉上是天大的遺憾，但現在卻是畫龍點睛，讓她整個人變得耀眼起來。
活色生香，不外如是。
蕭晨見多了美麗的女子，月舞的出塵淡雅，紫嫣的雍容華貴，虞姬的霸道冷冽，李小藝的執拗固執，小魚兒的簡單純樸，墨兮的清爽可人，算得上形形色色林林總總，雖然傾心者僅有月舞、紫嫣，但其他女子算作紅顏知並不為過。
但青眉的美麗跟他們並不相同，她就像是一朵嬌嫩的薔薇，在料峭寒風中艱苦掙紮生存，嬌弱卻不嬌嫩，有點小市井，有點小善良，有點小驕傲。
感覺很好，卻有辛酸。
蕭晨舉起酒壺，“為了美麗的青眉小姐，喝一壺。”
青眉略帶羞澀的笑了笑，吹彈可破的臉蛋兒漫布紅霞，看著著實可愛。
“嗯。”
輕輕嗯了一聲，小丫頭歡快與蕭晨對飲，隻覺得這麽多年來從未如今日這般放鬆開懷，無所顧忌，好似有天大的事情也會有人幫她頂著，這種有了依靠的感覺，讓小丫頭略有不適，卻真心歡喜。
“蕭晨大哥，我能不能跟你說說心事，一個人憋在心裏真的很難受，晚上一個人老是想哭。”青眉擰著青蔥般的指頭，低聲開口。
“好。”蕭晨沒有多言，淡淡點頭卻顯得極為真誠。
小丫頭感激笑了笑，低聲開口，一點一滴，有時歡喜有時低泣，辛酸苦澀這麽多年可以講出來，讓她瞬間輕鬆了許多，也顯得極為疲憊。
看著趴在桌上睡過去的小丫頭，蕭晨搖頭，起身將她抱起送回房間，細心掩好了被角，這才轉身離去。
重新落座，看著茫茫夜色，蕭晨歎息一聲。青眉的苦澀辛酸可以找他訴說排解，因為在小丫頭心中蕭晨大哥是可以依靠的人。但他自己心中的苦累，又有何人可以傾訴。
舉壺飲酒，夜色清涼如水，掩蓋了白日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