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一爐丹成了,不管任冉心裏怎麽想,旁邊一直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人哥確實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連帶蟲子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煉廢一爐丹在任冉看來隻是有點意外,在人哥看來卻是相當嚴重!

他不管丹有沒有成功,也不管草藥有沒有被浪費掉,可任冉的小臉一直繃的緊緊的,連小眉頭都皺了起來——一句話,任冉不開心了,這可是大事!

人哥有心安慰點任冉什麽,還想把她摟到自己懷裏拍拍她的背,好讓陰霾早點從任冉的小臉上下去,但這樣一來,自己其實每天在她煉丹的時候都在摸魚這件事就曝光啦。更重要的是,任冉好像一直很專心地在想著什麽,他怕打擾到她。

這麽壓抑著心中的擔心,人哥的氣場不自覺地就淩厲了起來,蟲子本來就對人哥身上的劍氣格外敏感,這下更受不了了。

現在丹成,總算苦盡甘來,可人哥的心隻剛一放下就又提了起來,蟲子出氣的小嘴幹脆就沒閉上,直接僵在了那裏。兩人都有些奇怪,這次丹不是成了嗎,怎麽任冉的小臉還是那麽繃得緊緊的?

任冉自然不會是對成丹感到不爽,隻是剛覺得自己有了點頭緒,結果卻跟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樣,這讓她有些茫然。

不過任冉並沒有糾結多久,她很快漾出笑臉來,牽起人哥去修煉室。

每天兩爐丹,第二爐丹煉完的時候人哥已經在旁邊等著她了,而後一起去修煉,這是她久已習慣了的事,並不會因為其他事情將之耽擱。

眼看著人哥進入了修煉狀態,任冉這才又捧起丹丸研究起來。

不同於精元丹每顆大小、模樣都一模一樣,今天煉出來的這些丹隻有幾顆是渾圓亮澤沒有缺陷的,剩下的多少都有些瑕疵,或者個頭略小,或者不夠圓潤,更有甚者,有那麽幾個表麵還有些凹凸不平。

除此之外,更有幾顆刺眼的黑不溜秋的煤渣團子,根本就是廢丹。

這些她都是有心理準備的,丹方上也早有備注。

對照初級煉丹法門上說的,最好的那幾顆應該是上等丹;個頭略小但沒其它缺陷、還有不夠圓潤的那些則為中等丹,賣相最不佳的那幾顆無疑就是下等丹了。

可為什麽會這樣呢,明明是同一爐丹,為什麽還會分成三六九等?

任冉猜測,上等丹裏是不含黑氣的,中等丹中少少含有一點黑氣,下等丹裏含的黑氣相對則較多。

至於廢丹,那就不用說了,黑氣主要都集中在那幾顆丹中。

任冉還猜,或者那些黑氣就是所謂的丹毒,畢竟上、中、下三種等級的丹藥功效是差不多的,區別也隻在於在身體裏留下丹毒有多少。

丹毒比普通食物遺留在人身體裏的雜質更加有害,也更難驅除。但任冉並沒有因此懷疑中、下兩等丹藥存在的必要性,就像沒條件的人必須吃普通食物一樣,沒那個條件吃上等丹的人也隻好磕點帶毒的中、下等丹了。

以上都是理論,而理論是實踐的基礎,想得多了,動起手來的體會就更多。

接下來任冉逐步發現這黑氣果然是成丹的關鍵所在,在開爐分丹的那一刹那,丹氣會有有一陣子湧動,大概是出於密度方麵的原因,黑氣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下沉的情況,下沉得多了,上麵的丹氣裏所含的黑氣就少,就能成丹;下沉得少了,則丹不能成,一爐煉廢。

任冉不知道原理所在,按理說,廢丹中既能容納那麽多的黑氣,那麽黑氣即便沒有下沉,分布的廣泛了些,影響的也頂多是丹藥質量才對,怎麽會就成不了丹呢?

任冉又研究黑氣的起因,分析這是藥物經過足夠時間的鍛煉之後分離出去的雜質。

那之前精元丹的藥材為什麽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呢,會不會是煉丹時間太短,雜質還沒來得及從草藥裏透析出來?

這樣的話,他們豈不是不知不覺中就攢了一肚子的丹毒?

為此任冉狠狠燒了兩爐精元丹的材料,直到把他們燒成渣了也沒發現有黑氣出現,這才放心了,大概這些藥材實在太低級了,還不配出現雜質這麽高檔的東西。

又或者那些雜質太低級,在煆燒的過程中,自己就湮滅了,根本來不及形成黑氣。

有沒有什麽辦法徹底驅除這些黑氣呢?後來任冉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這一點上。

任冉不覺得這種黑氣無法驅除,不過有可能驅除起來很不容易,有些得不償失,所以最後成熟的丹方才會以這個樣子呈現出來。眼下她材料總共這麽多,時間則相對充裕,數量上沒法改變什麽,因此隻好在質量上麵多下下功夫。

要知道,現有的丹方中很有幾種有固本培元、增加修為之效,這些丹煉出來都是要讓人哥服用的,她可不願意讓他體內留下哪怕一丁點的丹毒。而隻吃上等丹,放棄中、下兩等丹,未免又太過浪費。

那些非固本培元類的丹藥材料從此成了試驗品,隻是任冉絞盡腦汁、試驗了各種法子也分離不出黑氣,這種東西似乎已經頑固地跟丹氣融合在一起了,無法手動驅除。

有一次她試圖用靈力去剔除那些黑氣,差點弄炸了丹爐。除此之外,丹藥的成丹率固守著配方上的數值,堅定不可動搖。

這天,任冉有些挫敗地盯著那些黑氣,暗搓搓地想,要是眼睛裏能長出一雙無形的手就好了,伸過去三下兩下就把那些黑氣剔除幹淨了!

可能是她的怨念太深了,結果眼睛裏雖然沒長出手來,腦子裏倒是長出了一隻……也不能說是手,實際上那隻是一條極細的金線;還不能說是長出來的,更像一條射線,無聲無息間從她的腦子裏延伸了出來。

這條金線有點眼熟,似乎就是當初的那條。

它長胖了不少,不過很快它就把自己抽得又細又長的了,比之前還細,長度卻可觀了不少。接著它又把自己給壓短了,各種搖頭晃腦,扭動著腰肢,跳著不知名的舞蹈,似乎是在跟任冉毛遂自薦?

看著金線神氣活現的樣子,尤其想到它當初的神奇之舉,任冉的眼睛不由一亮,她試探地在心中命令它去剔除那些黑線,同時注目著其中最粗大的一絲黑氣。

金線刹那快成一條閃電,瞬間延伸到煉丹爐中,將道黑氣從丹氣中剔除了出去,使之與丹氣如楚河漢界一樣,涇渭分明。

竟然真的有用!

任冉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地又指揮著它撲向其它的黑氣。

不過片刻功夫,丹爐裏的黑氣被一掃而光,純淨的丹氣蓬勃而充滿了靈動,竟自己頂開了爐蓋。

任冉不假思索,十指飛快地打出分丹訣,須臾,十六顆噴香撲鼻的補氣丹如井噴一樣噴向空中,又被任冉一把全都攏進了準備好的玉匣裏。

十六顆丹藥,前所未有整齊漂亮,閃耀著一種柔和迷人的光澤,比之前那些上等的丹藥賣相還好,也許已經可以稱之為特等了。欣喜之餘任冉心中也是一鬆,頓時潮水般的疲憊向她湧來,那條金線也早就回到了她的腦子裏,仿佛睡死了一般蟄伏起來。

這種精神上的疲憊無法言說,但任冉相當確定,這種情況下的自己是絕對不能再開爐煉丹的,勉強煉了,也隻是浪費材料。

這讓她有些遺憾,今天這才是第一爐丹,原本她還以為有機會鞏固一下對於金線的利用呢,現在看來隻能等明天了。

收好丹之後,任冉開始清理丹爐。

這是她每次煉完丹之後都必做的一件事,煉廢了丹時如此,成丹之後還是如此,保證丹爐一直清潔溜溜,沒有任何上一爐丹丹的殘留。

這些殘留物質,往輕裏說,會影響下一爐丹的質量,;嚴重一點兒,直接影響下一爐丹的成丹率,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那些從丹氣裏剔除出來的黑氣尤其不是什麽好東西,要知道它可是直接關係到丹藥的成丹率的——就算她可以再次用金線剔除,那也是平白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任冉以為那些雜質應該很好找,可惜遍尋丹爐她也沒發現任何黑渣黑氣,最後隻在爐底的一個小角落裏發現那麽一小團半粒米大小都不到的東西。

這東西很難描述,不同於丹藥煉廢之後的黑渣,是一種霧氣蒙蒙的介於半固體半**之間,半透明的,有點像漿糊的物質。若不是她著意尋找,還真就把它忽略了過去。

丹爐裏已經再沒有別的東西,所以這玩意就一定是之前剔除出來的那些雜質。

任冉忍不住心中範嘀咕,之前看著明明是黑氣的,怎麽現在變灰了?

任冉正準備將那粒類丶漿糊從爐底取出來,霍然間卻聽到一聲極突兀的“哢噠”,循聲看去,原來是蟲子從盒子裏往外爬,可不知怎麽盒子自己關上了,差點沒把它壓成兩段。

任冉心中一咯楞,還以為蟲子要死了,卻見蟲子翹起腦袋晃了晃,竟像完全沒事似的從盒縫裏把自己的另半截身子給拽出來,而後跋山涉水地爬向她,小小的臉上還掛著一個可以稱之為諂媚的笑容。

任冉挑眉,沒想到這廝除了是個吃貨,還隱藏得這麽深,她都從來不知道這隻盒子竟然關不住它,它隨時可以來去自如!

可它現在又是為了什麽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隱藏呢?

任冉想著蟲子的吃貨屬性,看了眼新鮮出爐的(也許)特等丹,試探地摸出一顆放到了它的必經之路上。

誰知道蟲子瞅也不瞅丹藥一眼,繼續堅定地向前爬行,隻是也許因為漸漸的離目標近了,內心的渴望再也無法遮掩,它前行的角度不著痕跡地偏了偏,這會兒與其說它在向任冉爬來,不如說它的目標是煉丹爐。

煉丹爐裏現在隻有一樣東西,也就是那灰蒙蒙的類丶漿糊物質。

可那玩意不是雜質嗎?

任冉不解地抓抓頭皮,揮手間弄了出來,沾在指尖,遞到蟲子的麵前。

蟲子的激動清晰可見,它的腦袋漲漲漲漲漲,瞬時長到有一顆丹藥那麽大,張開大嘴,啊嗚一聲,連漿糊帶任冉的指尖都包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