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祗顏能夠輕易打聽到的消息,黃家當然也心中有數。

黃老爺子此時心中真是無比自責,但後悔也晚了。

“貪欲”二字真是害人不淺。

每個行業都有爭鬥,爭鬥一出必生齟齬,更何況他們這些表麵風光背地裏其實還做些見不得光的。

下個墓死個把人司空見慣,可沒有哪一家的爭鬥是真的把人家繼承人往死裏弄的。

這下子梁子是結的大了,可惜到現在黃家人也沒查到是哪一方搞的。

和黃黎相撞的司機背景清清白白,根本查不到他是誰的人。

而現在私底下傳得沸沸揚揚的東西也不翼而飛,根本不知道到了誰的手上。

一時間可以說是毫無頭緒。

黃黎腳下的黑洞一直在吞噬他身上的陰氣,好在現在有閆祗顏站在後麵給予補充,他的魂體才不至於散了。

不過他們這邊的動靜比較大,另一邊肯定知道了。

晚上,等付於睡下,季沉把黃黎放出來。

閆祗顏率先給他身上扔了一道加強元氣符。

等對麵的霧氣成型了才看向白路。

“我確實可以由著他腳下的黑洞找到幕後之人,但有一點我必須得向你說清楚,也請你做個決定。”

短短幾天時間,白路已經對這位閆先生很尊敬了,他知道黃黎最後的希望就在這個人的身上。

聞言連忙點頭,“您說。”

“伊田家族的這種術法分兩類,其中一種是他們用這種手段控製鬼魂達到讓他們替自己辦事的效果,另一種是殺人滅口並且抽取他人的魂魄連接自身供自己修煉。”

閆祗顏頓了一下,“第一種我可以解決,但是第二種比較難辦,從某種意義上魂體已經被對方綁定了,算是不平等的共生關係。

他生黃黎生,他死黃黎死,而在此基礎上對方還掌控著黃黎的魂體。

我是想問你,如果真是這一種情況,你是選擇讓對麵的罪魁禍首同這魂體一起死還是留著對方,日日為魂體補充陰氣。”

閆祗顏想如果是自己遇見這種事,肯定會選擇第二種,他會把那個人抓過來,日日折磨,但卻給他留著一口氣。

可放在白路身上,他卻想讓對方選擇第一種。

第二種活著太累了,每日不僅要麵對早已不認識自己的愛人,還得日日擔驚受怕生怕對方散掉。

更何況白路不是他們,沒有他們給他維持,別說他不能單獨給黃黎補充陰氣,恐怕就連對方的存在都看不見。

他徒留著一個魂體又有什麽用?

白路的臉頓時煞白一片,他明顯也能想到其中種種。

這決定真的很難。

沒人催他,白路整整愣了十多分鍾才下定決心。

“敢問閆先生,如果我選擇第一種,那大黃他就算是灰飛煙滅了嗎?”

“不是。”閆祗顏平靜的目光總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安和力,“我會在他消散之前替他貼上轉生符,之後可以轉世投胎。”

白路又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鍾,再次抬頭,他的眼神堅定起來。

“那我選第一種,閆先生,我選第一種,您幫大黃找出凶手,然後讓大黃去投胎。”

閆祗顏點頭。

幾人出去,給兩人留了足夠的時間道別。

不過也隻算是白路單方麵的道別。

黃黎腳下連著黑洞,之前說好的特殊方法沒用上,黃黎一直沒有生前的記憶,甚至於整個意識都模模糊糊。

氣氛當真是相當壓抑,白路的心情,季沉和唐文書相當能理解,也知道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真是不容易。

客廳很安靜,隔著一扇不算太隔音的門,一開始幾人可以聽見白路的聲音,後來便是長久的安靜。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白路才出來,看樣子情緒已經調整好了。

季沉看著他,隻能幹巴巴安慰,“不是說有兩種可能嗎,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同生死的那種,你也別太悲觀了。”

白路苦笑,眼睛盯著前方的人影,“大黃這樣連意識都沒有的,你說那人會驅使他什麽?”

之前一遍遍補充到黃黎身上的陰氣眨眼間就能消耗幹淨,這不是在吸收他的陰氣是在幹什麽?

白路早已做好了最壞得打算,那微末的希望他不要也罷。

季沉不說話了,他無言以對,事實都看在眼裏,又何必再多說。

“你們後退些,我要開始了。”閆祗顏對著幾人說道。

待他們縮到房間角落後,閆祗顏才緩慢地舉起手在身前掐了個手決,一道道靈光從他身上飛散而出,一點點將黃黎包裹。

隨後他掏出一遝符籙,散發著微光的符紙在空中一上一下飄旋浮沉,然後隨著他轉動的手勢結成金黃色的鎖鏈,左甩右甩,一下子就紮入了黑洞當中。

閆祗顏的動作流暢,帶這種自然而然的美感,似乎做這些並費不了他多少力氣。

那些符紙一個猛子紮進黑洞,在最後一次尾巴快要溜進洞中之時,閆祗顏又突然出手捏住最後一張符紙。

沒多長時間,黑洞裏似乎就傳來了一種令人牙疼的尖叫。

季沉描述不出那是什麽聲音,反正非常刺耳。

閆祗顏扯著那最後一段符紙,似乎在抓著一條遛狗繩,任憑對方怎樣晃動他都不肯鬆手。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閆祗顏神色一凜,抓起早就準備好的轉生符貼到黃黎胸口。

另一手捏著那張符籙一抽一拽,對麵的東西直接被他從黑洞裏拉了出來。

在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被符籙卷著的東西身上時,隻有白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黃黎。

他親眼看著那帶著迷茫雙眼的人在自己麵前變得越來越淡,和之前陰氣消失的模糊截然不同。

他透明得有些過分了,漸漸,漸漸,直到消失。

等他這時候再低頭去看,剛才從黑洞裏拽過來的東西依舊擺在那裏。

黑乎乎的一團,像是焦炭,又如同被雷劈過的枯樹枝,說不清是個什麽東西,但依稀能辨別出人形。

白路心裏有了底,問道:“這就是那個伊田家族的人?”

此時他臉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可沒人笑話他。

閆祗顏點頭,“是他,如今已死,真真的魂飛魄散,算是替黃黎報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