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邊新月如鉤,是二月初了。

駱煒馨修長的身形佇立在窗前,手握紅酒,仰望那一彎月牙,目邃如海。

幾個小時過去了,她的耳畔依然回旋著母親林靜秋的話語:對愛的人說心裏話,不要等太久……

愛他嗎?答案是肯定的,愛!

答應他的求婚嗎?答案是否定的,No!

想到躺在身後桌子上的那封信函,她猶豫良久之後,終還是決定接受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聘請——她是一位職業期貨人,她無法忍受遊民的閑散,雖然柴卓棣一再的安慰她說人生不如意時候就當作上帝給放的悠閑假期,也一再暗示她柴氏有大把的職位適合她……曾經一直以為她和別人不一樣,原來在自尊心麵前,所有人都一樣……

半小時前和母親的視頻通話裏,在母親的火眼金睛注視下,她首次把年前那段事情的大概說了一下。

但她並沒有說是蘇果委托陸亨介紹來的克列公司害得她敗走國內期貨市場的,隻說是雙方無意踩進了對賭局麵,不想說的原因是不想讓自己的母親多些怒火——當年,蘇果介入她和陸亨的感情時,林靜秋就知道,後來蘇果和陸亨母親一起約她見麵所說的話,林靜秋也知道,雖然林靜秋對此嗤之以鼻,但駱煒馨卻心裏清楚,好強的母親心裏還是氣得不輕的,試問,誰家孩子不是娘的心頭肉?何況還是以駱家門第低配不上陸家為借口的羞辱她?就因‘門第’二字,林靜秋才會那麽動怒,那麽不屑,那麽的覺得陸母沒見過世麵,門第低?配不上?笑話!駱家在歐洲的那些企業,以及在北美的那些公司,隨便拿一家出來都比蘇陸兩家的亨達大得多吧?記得林靜秋當時就笑著說:哎,算了,這樣的鄉野民婦,別說看不上我女兒,就算跪著來求婚,我還不見得放心我女兒進她陸家門呢。

視頻通話時,林靜秋也隻是溫和的看著女兒,她了解她的女兒,也就沒有多說什麽,直到最後才輕描淡寫的說,“如果你選擇接受聘請,那就是選擇了事業!如果你留在江南,那就是選擇愛情!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如何選擇隨你自己,不過,在愛情的世界裏,沒有永久的等待,媽媽以過來人的身份隻告訴你一句話——對愛的人說心裏話,不要等太久!”

駱煒馨當時就聽得就鼻子發酸,借口有人敲門就匆匆掛了電話,她很怕,再多說一秒,她臉上努力微笑堅強的表情就再會轟然倒塌……

接下來的幾天,雖然與柴卓棣見麵時依然談笑風生,但不經意的一句話就會讓她心髒被擊中,吃一餐飯,也能借口去幾次洗手間……說實話,她挑不出他的不好,或者說,就因為他的太好,才會讓她加速了想要逃離,無業遊民這四個字,是她心頭不能碰觸的禁忌,她不允許自己的職業生涯就這麽的被畫上句號,也無法接受他提供的任何職位——柴氏在他的手裏登上了頂峰,而她的職業生涯卻因對賭門而跌至穀底,這山頂和山腳的距離,是她尤其不能接受的,所以,她和他,注定是離別。

飛芝加哥的機票是今天早晨定下的,時間是下午的15點45分,而這個時間的柴卓棣應該正在接受國內某主流財經日報的專訪,想到自己第一次動的小心機竟然是為了避開自己喜歡的人,她的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悲哀,也許這就是有緣無分,或者是情深緣淺……

最後的午餐,駱煒馨選在了那個一直說起卻沒得空一去的心形牛排店。

因駱煒馨臨行前先去看了路綰綰,再去告別了即將做媽媽的葉菲,最後見了因對賭門事件同樣落得賦閑在家的盧奇和為結婚而辭職的田恬,就在這離別的氣氛裏,一上午的時光就這麽的悄悄溜走,她為了節省時間而拒絕柴卓棣來接她,把地址告訴了他,兩人約好了在餐廳碰麵。

等駱煒馨趕到餐廳的時候,柴卓棣已經坐在那裏,穿了一件淺色襯衫,外套掛在一旁,手邊放著一杯咖啡,見到她出現,便立即站起來,俊朗的臉上布滿了喜悅的笑容。她落了座,說了聲“抱歉”,不知是為自己的遲到,還是為了即將的不辭而別……柴卓棣並沒有在意,立即招手叫侍者點餐。

“柴卓棣——”剛一點完餐,駱煒馨就歪著頭,淺笑著開口,“嗯,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些實話?”

柴卓棣傾身伸手幫她把散落下來的發絲攏回耳後,目內流轉著溫情的笑意,很是配合的發問,“什麽實話?”

駱煒馨不由來了興致,扳著手指如數家珍,“實話就是,其實……你長得蠻帥的,衣服也穿得有型,嗯,脾氣也還可以……”略一停頓,她好整以暇地眯眯笑彎了唇,看著他說,“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今年肯定會桃花朵朵開。”

“有你足夠!”柴卓棣笑著說,眼底是深深的寵溺。

駱煒馨一怔,唇角笑紋微窒,她的心裏,何況不想有他足夠?可是,兩手空空的她,不能,也不允許自己就這麽的結束職業生涯,但是,她的不辭而別,會不會讓他記恨於她?

柴卓棣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雙眸裏再度閃起寵溺的星光,薄唇半彎,“這個周末是情人節,想好節目了嗎?”

“咳,今天才周一,還早呢。”駱煒馨一陣心虛,不由得目光在四周遊移——好久不來,這個餐館的生意似乎比以前更火了,不時可以看見有侍者領著一對對般配的情侶進來,可惜,今天吃過這一餐,下一次,會是哪一年的哪一天?到那時,坐在對麵的,可還是眼前這個男子?

柴卓棣見她眸光微閃,忽明忽暗,忽喜忽悲,以為這裏的景物又勾起了她心底那根不悅的弦,忙把話題岔了開去,但心底卻有一絲莫名的不安,不知為何這一刹他有種感覺,似乎她微笑的眼底有淡淡的傷感在淙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