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要溜達,眾人自是陪同,裏長跟在市司身邊,去賣鹽的地方。
市場的一個角落,有人賣鹽,攤位上擺了鹽,旁邊有稱。
不過攤位上的鹽沒有人買,這個是正常的鹽,買完鹽引領鹽後賣。
買鹽的人都跑到後麵去,自己帶器皿裝,後麵賣鹽的偷摸稱鹽,再多給一點。
看到市司過來,他們紛紛低頭,停下手上的動作,百姓也不急著買,站在一旁。
市司小聲與裏長說:“他們交稅,三十稅一,他們賣的苦鹽沒有鹽引,買一個能在這邊賣鹽的鹽引,去產鹽的地方拿鹽引領鹽,做個幌子。”
朱聞天聽到了,明白,人家的產鹽地未被朝廷標記,商人領鹽引得不到這處的鹽。
商人要支援邊關,送東西,得鹽引,回來在指定的鹽場領鹽,再於指定的地方賣鹽。
賣鹽的時候三十稅一,利潤很高的,差不多是一石米能拿到二百斤鹽的鹽引,有的地方近,需要五石米,當前時期。
按照所賣的地方、鹽的不同,鹽價有所區別,基本上有一倍多的利,否則商人為什麽那麽拚?
苦鹽沒鹽引,買一個,裝樣子,偷摸出貨,關鍵交稅。
井鹽抽鹵後燒幹就是鹽粒,在海邊煮海為鹽成本高,換成河南平頂山則不同,人家產煤的。
井鹽的鹽鹵不用放黃泥,直接就燒出來。
就是弄錯井了,朱聞天過去嚐了幾粒,含氯化鈉,也苦,有硫酸鎂。
對方嚇壞了,幹什麽啊這麽多官員?大家不是有默契的嘛!
我們交稅,你們別管我們有沒有產地的鹽引。你們想反悔?
朱聞天看裏長,裏長又懂了,他如今悟性逆天。
估計做夢都在琢磨憨憨一個眼神、一個輕微動作代表什麽意思。
“憨憨你別隨便把東西往嘴裏放,跟我來,去漱口,快!”裏長拉著憨憨走開。
到別處,二人停下,朱聞天開口:“讓他們送去下丘村,用船,咱們車不夠,告訴他們,以後隻要有,就直接送下丘村。
必須是這種,若是不那麽鹹的更好,全是鹽咱不要,咱又不販賣鹽,自己吃不完。
一會兒我過去挑,你拿給他們看,盡量就是七水硫酸鎂,越幹淨越好。
一文二斤,他們負責運,不限數量,隻要他們有,全收。”
朱聞天考慮過對方的生產成本,對方隻要升級一下設備,燒鹽鹵的大鐵鍋,效率很高的。
別人不敢這麽買並幫賣方托底,下丘村可以,這東西根本就不是當人的食用鹽來買的。
它屬於牲畜家禽用飼料添加劑、人用藥材、植物用肥料,與鹽無關。
“他們不會賠錢?”裏長關心起對方。
“鹽鹵隨便抽,煤隨便用,不加黃泥水過濾,一人一天能燒出來很多鹽,前期他們會大賺一筆。”
朱聞天搖搖頭,下丘村若是在那個地方,大家不賣冰糖和香皂,一樣發大財。
“好,好,都有得賺就好,嘿嘿嘿嘿!”裏長放心了,又覺得少了儀式感,補上嘿。
“嘿嘿嘿嘿!”朱聞天也發現不嘿不舒服。
裏長摸摸憨憨的頭,拉起憨憨的手回去。
朱聞天在一堆大粒鹽中挑一挑,托在手上:“好,看!嗯!嘿嘿嘿嘿!”
裏長上前,拿過憨憨手上的東西,向等待被審判的人說:“盡量是這種,我村是下丘村,在周圍打聽都知道。
一文錢二斤,你們有多少就全運到村子,村子旁邊有河,用船運。我交定金,放在縣衙,五十貫,寫文契、按手印,我這有裏長的印章。”
對方幾人傻眼,剛聽到一文錢二斤時很憤怒,又聽有多少要多少,立即換成喜悅的心態。
有多少全收?自己村子可就發財了,莫說一文錢二斤,三斤也沒問題的。
他們領頭的人剛要答應,突然想起個重要的事情,抬頭看縣裏的官員們。
知縣剛才等著的時候還想著中午又有一頓羊湯喝,這玩意兒喝不膩,可香了。
此刻微微一愣:“宜長,你村子買那許多鹽作甚?”
“這不是鹽,我村子買給牲畜家禽用的飼料,給它們吃。
上回我給的預防和治病的方子,裏麵就寫要喂一些東西。
牲畜家禽發現長得慢的時候,有可能就缺這樣的東西,不是鹽,是苦鹽。”
裏長堅決不承認買鹽,實際情況也是如此,具體怎麽用,回村子問憨憨。
知縣連連點頭:“對,不是鹽,是苦鹽,苦鹽非鹽,本縣擔保,無須定金。剩的錢你看著需要的東西買回去。”
賣鹽的依舊懵圈,什麽村子會讓一個知縣以衙門名義擔保?
他深吸口氣:“現在就送?我們帶了許多,全給你們送去,有船,我們租的船來的。”
“我還沒買呢,你先賣我。”等著買的百姓不答應了。
“你買這個,這個便宜賣,我們要走。”賣鹽的指著有手續的正常鹽喊。
“買不起。”百姓搖頭。
“算你三文錢一斤,最多買二斤,二斤五文吧!”
賣鹽的隻想快把自己的苦鹽給村子,回去讓大家繼續抽鹵燒幹。
他攤子上就一引二百斤鹽當幌子,賣完就走。
這一回冒險,運了三船鹽,一船五十石,一石有四百斤。
刨除之前賣的,還有五萬多斤,兩萬五千多文。
快些把錢賺到手,回去繼續煮,今年村子說啥都不出徭役了。
去外麵白幹一個月,在家能煮出來多少鹽?賣掉換多少糧食?給糧,給朝廷。
“我買四斤行不行?”剛才反對的百姓要多買。
後麵的人不答應:“你怎麽不說全買了,買不買?不買我來,給我稱二斤。”
“別,我先來的,二斤就二斤。”這人擠擠要上來的人。
“不忙,我們還要去買別的東西,中午在這喝羊湯,大家一起,我請。”
裏長見對方急出汗,想馬上走,那不行,請官員吃飯呢!
不長時間,二百斤正常的鹽賣光,賣鹽的領頭人數錢,要交稅。
知縣擺下手:“回頭一起算,攤子撤了,過會兒去喝羊湯。”
他看不上那點稅錢,五百文的三十稅一,不到十七文錢,喝羊湯加不起胡椒麵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