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平日裏朱柏碰到誰都是和顏悅色的模樣。
但光是他的身份,就決定了,當他真正散發著怒意的時候,所有人都得戰戰兢兢、俯首稱臣。
幾乎隻是盞茶工夫,項目建設工地的負責人沈怦便一路狂奔著跑了過來。
他也是個機靈的,知道這時候多說多錯,所以幹脆進殿以後,二話不說先跪下了。
“罪臣叩見陛下,臣監督不力,釀成大禍,叩求陛下責罰!”
見到這老小子進來就直接認罪、請罰,哪怕明知道這是為人臣子以退為進的手段,朱柏仍舊不免心中一滯。
倒不是說他已經消氣了。
而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會兒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弄清楚事情的起因才是最重要的。
說實在的,朱柏對於一處建築工地的事故,並不是特別擔心。
如果真是意外的話,那麽做好後續的安撫以及撫恤工作,並且警示好其他項目工地,也就算做到位了。
畢竟事出有因嘛。
可如果不是意外呢?
朱柏最害怕的,就是這裏麵出現了什麽連係統都沒察覺到的隱患。
而這種隱患會不會影響到整個大華的發展?
這種隱患會不會傳染到其他項目工地上?
究竟是監管不到位,還是以次充好、偷工減料?
這裏麵是不是有權錢勾結?
最關鍵的是,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係統都沒察覺到這裏麵發生的問題?
這才是讓朱柏最生氣的地方。
甚至,他心中還隱隱約約有幾分惶恐!
固然大華在立國的時候,就對整個帝國有著各種監察手段了。
甚至出身大明的朱柏還分成了明暗兩條線,對帝國上下進行監察,力保帝國各處運轉都在監控在下。
而係統固然好,但朱柏一直拿它當做自己秘而不宣的底牌而已。
畢竟,將來他的孩子繼位以後,能倚靠的可就隻有如今逐漸豐滿的監察體係了。
他必不可能有係統這東西的。
所以,朱柏一直以來都在監察體係上下了大工夫。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如今,事故已經發生了。
可監察體係和係統兩方麵都沒有匯報異常。
這種情況不在掌控的感覺,簡直讓人渾身發冷。
朱柏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沈怦,沉聲問道。
“朕問,你答,但凡有一句假話,那朕也不管其他因由了,先摘了你的腦袋撒撒氣,你可明白?”
“罪臣明白,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那朕問你,可曾貪汙受賄?”
“不曾!”
“朕再問,可曾偷工減料?”
“絕無此事,所有材料均為大廠專供,采購價格、數量、用量均有據可查。”
“嗯,那朕問你,可有人蓄意破壞?”
“此事之前罪臣尚未發覺,所有工人、官員均為老手,我等共事也不是一兩日了,罪臣實在想不出他們有破壞的理由!”
“那可有違章操作存在?”
“罪臣之前專門修習過建造專業,對於此事雖說不上世間頂尖,但至少也不是一無所知,罪臣本就是求個安穩,自無違章操作存在!”
“既然如此,那麽你覺著這次事故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陛下容稟,罪臣現在回想起來,事故發生之時,最大的問題還是在第一層。”
“整個項目已然建設到第五層了,按理來說繼續按照進度施工便是,可不曾想底層卻出現了大量裂縫。”
“罪臣當時本想叫上人仔細查勘一二,也好分析下原因,卻不曾想恰逢裂縫變大。”
“罪臣當時一心想著先保住人手,所以匆忙之間也顧不上查勘了,直接讓工人逃離。”
“因此,工人雖然逃出來大半,但罪臣也失去了發現問題的機會了!”
沈怦說到這裏就閉上嘴了。
因為他已經把他知道的全說了。
而他說的也確實都是實情。
可落在朱柏耳朵裏,這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作為同一批次建造的不同項目,實際上除了造型、工程量等方麵有所差別以外。
各個項目工地其實並沒有什麽大的區別。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是材料供應方麵出現了問題,那就會出現蔓延到整個上京城的大問題。
一想到這裏,朱柏停下了在殿內來回徘徊的腳步,看著仍舊趴在地上的沈怦,一項項的開始問起了材料供應方麵的情況。
好在這沈怦確實是個細心的,明明隻是個工地負責人,平時縱覽全局也就算了。
如今被問到了具體材料,居然還真就答上來了。
可越問,朱柏就越覺著不對。
最後一分析,卻發現,他忽略了平日裏最不起眼的一樣東西——紅磚。
要知道,因為之前要大批量建造高樓大廈的原因,朱柏重新製定了新式紅磚的製作方法,為的就是填補鋼筋混凝土的空缺。
可從剛剛沈怦描述的底層發生裂縫的情況來看,這批紅磚卻是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大批量開裂了?
這裏麵必然有問題啊!
眼下事故現場的紅磚都已經埋在了廢墟底下,一時之間倒是看不到了。
不過不要緊,如果真是紅磚出了問題,那麽磚窯那邊本就是必然要去一趟的。
眼下正好有機會,那幹脆就走一趟唄。
說去就去,朱柏直接來著沈怦就朝著磚窯而去。
磚窯朱柏不是第一次來!
雖然這裏乃是京郊,但因為每日都要供應大量的紅磚給各個工地,因此這裏可謂是車水馬龍。
可朱柏剛進去就發現不對了。
這裏的工人居然一個個都顯得格外的懶散,打著哈欠手腳發軟,就沒幾個精神的。
也正是在這種如同夢遊一般的狀態之下,燒製出來的紅磚跟往日裏的相比,有著肉眼可見的區別。
這種紅磚一旦送到工地上,不出事才怪!
朱柏一時之間簡直氣得肺都快炸了。
他也懶得去問別人了,直接一把薅過一個路過的工人,拎到眼前問道。
“你這是昨晚沒睡好?為何精神如此萎靡?”
可明明但凡眼珠子還能用的,都能看出朱柏身份不一般了。
但眼前這人卻顯得神情萎靡,甚至神色都有些麻木了。
更是仿佛沒聽到問話一般,整個人不斷地朝著地上躺去。
一旁的侍衛一股子怒火唰的一下就起來了,敢對陛下不敬,這是想死了?
不過就在侍衛要動手的時候,朱柏冷著臉攔住了他,沉聲道。
“徹查!這人情況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