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朱高燧的提議,高光義顯得頗為驚訝:“您說的犧牲是什麽意思?是想讓我與那群海匪流寇同歸於盡嗎?”

高光義畢竟出身武將世家,雖然並無韜略之法,可起碼遺傳了先祖的膽略,如今聽說要做犧牲,當即下定主意,為了光複國家,不惜舍命一搏。

見他麵露堅韌之色,朱高燧卻是搖頭說道:“我所說的犧牲並不是逞匹夫之勇,所謂千金之軀,不坐危堂,你身為琉球王,又豈能輕易以身犯險,行莽夫之舉。”

朱高燧原以為琉球如今的困境是由外患所致。

可就高光義剛剛的這番發言來看,琉球如今所麵臨的問題,怕是內憂要多於外患。

高光義根本不具帝王之氣,剛剛那番發言在朱高燧聽來就像是腦殘一般。

身為王者,無論麵臨何種困境,都要穩坐中軍,不能隻想著衝殺在前。

朱高燧所說的犧牲,是要犧牲琉球百姓的利益,犧牲軍隊的生命。

高光義理解了朱高燧的意思,當即開口說道:“莫非趙王爺有何良策,能夠幫我克敵製勝?”

“有,但是要犧牲百姓的利益,犧牲軍隊的性命。更可能要你這個琉球王背負萬古不易的罵名。”

朱高燧說至此處,端起酒杯:“陛下若是有此決心。那便與我滿飲一杯,你我今日定下盟約,我朱高燧願與你同進共退!”

高光義看著麵前的酒杯,良久無言,不曾應聲。

席間氣氛因此變得更加凝重,直至半晌過後,他剛才開口說道:“這件事情小王還需考慮,懇請趙王給我一些時間……”

這場宴席因為高光義的怯懦不歡而散。

宴席結束,高光義匆匆退場。

朱高煦本來還想拉著闊別已久的三弟喝上幾杯,卻不想朱高燧竟被朱棣給留了下來。

一同被留下來的還有太孫朱瞻基。

如此一來,便隻有朱高熾,朱高煦兩兄弟被排擠在外,隻能一並離開皇宮。

看著身後的皇宮,朱高煦緩緩開口道:“老大,你覺不覺得老三這次回來有些不太對勁?”

朱高熾聞言微微頷首:“沒錯,的確是不太對勁。”

“我總感覺咱們這個三弟,似乎是比之前更成熟了!”

朱高熾說至此處,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笑意:“老三成熟了,這是一件好事,這些年來,爹最偏愛的其實就是你和老三,此次出海,爹看似支持,實際上心裏卻一直惦記著他。”

“如今他脫胎換骨,也算是給了爹一個滿意的交代,至於你,二弟,大哥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

“隻是治國艱難,你所追求的,未必就是你真心想要的……”

朱高熾留下了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語,與朱高煦分道而別。

朱高煦呆立原地,靜默良久,卻始終不知該以何種心態麵對這位兄長。

他不知自己能否擔得起這份重擔,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想要登頂皇位。

到了如今需要抉擇的時候,他一時竟有些拿不準自己的心意。

“大哥,你何曾真正了解過我……”

奉天殿內,朱棣,朱高燧,朱瞻基祖孫三代分別對坐,而他們麵前擺放著的則是一張地圖。

這是一張洪武年間繪製的琉球及周邊海域的地圖,雖然如今已經時隔幾十年,可是地圖上的坐標依舊精準,還能夠用於排兵布陣所需。

朱高燧指著麵前的地圖對老爹和侄子說道:“我之所以不願意放棄琉球,是因為琉球和小琉球可以聯通周邊島嶼,成為鐵鎖,封鎖扶桑的出路,將其徹底困於島上。”

“且這兩處區域與我大明能夠形成緊密連接,咱們就說小琉球,福州據此不過百裏航程,坐船出海所需時間不過一日,如果能將這裏打造成一處鋼鐵堡壘,那就能製約閩浙匪患不會蔓延,極大緩解地方上的壓力!”

朱高燧說至此處,抬頭看向朱棣:“爹,我們為什麽要大規模征召備倭軍?不就是因為扶桑匪患猖獗,早在元朝就已經成為一大困擾了嗎?”

“如果能夠製約扶桑,使其出不了那座小島,那咱們就可以將原本耗費在備倭軍身上的軍費轉移至他處,從而擺脫永樂一朝窮兵黷武的惡名,這豈不是一勞永逸!”

朱高燧這番分析頭頭是道,朱棣聽完不禁為之頷首:“嗯,說的沒錯,可是你想連同高光義,卻沒想過他會不會答應?”

“對啊三叔,我也覺得那個琉球王不是一個能謀大事的人,此人量小膽怯,隻怕是難堪大用,與他合作,你就不怕會遭受背叛?”

朱瞻基這番分析不無道理,可朱高燧聽完之後卻是笑著搖頭道:“大侄子,你考慮問題太片麵了。”

“如果他真是一個量小膽怯之人,那他也就不會主動尋訪大明來謀求合作了。”

“他隻是身居高位,擔負不起罵名而已,等你日後到了這個位置,你要考慮的,也就如他這般多了!”

朱高燧之前對於高光義的提醒可不是恫嚇。

那是將醜話說在前麵。

高光義雖然貴為琉球王,可是對於百姓的態度,他卻也不得不重視。

朱高燧就是為了斷絕高光義日後的退路,免得被其出賣。

所以才會在席間說出那番話來。

正所謂先禮而後兵,這便是君子行事的作風所在!

朱瞻基此時還在爺爺和父親的餘蔭之下,自然考慮不到這麽深層次的問題。

麵對朱高燧的這番提醒,他隻是傻笑:“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還想爺爺能夠長生不老,永遠別將擔子交到我的身上呢!”

麵對朱瞻基的這番打趣,朱棣隻是笑著搖頭:“你這猴崽子,就會拿爺爺打趣,爺爺要是長生不老,那豈不是成妖怪了?”

“不過老三,你這次出海卻是有了不小的進步,爹替你感到欣慰!”

在朱高燧的記憶裏,這似乎是老爹第一次誇獎自己,隻是在這種父子關係之下,朱高燧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應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父親。

他隻是微微頷首,開口說道:“若無父皇支持,兒臣又哪裏會有今天,此番進步不僅僅是兒臣一人的功勞,還是要多謝父皇成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