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誠的騎兵,在這幫漢軍的駐地中盤旋三圈後,便如同郊遊般,列著隊,緩緩的從大門離開了,而在他們走後,這幫漢軍,看著地上的屍首,盡是茫然之色
“大人,這,這怎麽辦?”
這個駐地,其實是王保保的放在沂州外圍的觀察哨,這裏做主的是個叫李純元的漢人千戶,看著滿地的屍體,他歎了口氣,很是不以為的說道
“上報河南王,就說宋賊朱元璋部,有援軍至此,我軍經全力阻擊後,敵軍後撤,現不知所蹤……”
元軍的將領,打仗可能不太行,但謊報軍情這種事情,那玩的可不是一般的六,可這李純元的話剛剛說完,便聽到一陣馬蹄聲響起,隨後,他便看到剛剛將他逼得鑽到營內桌子下的張士誠率部又回來了
“小子,讓你這些部下,都給我靠著營帳站好!”
這李純元頂盔摜甲,一眼便被張士誠認了出來,他倒也聽話,聽到張士誠的吩咐後,一邊讓手下將士靠著營帳站好,一邊痛哭流涕的朝張士誠說道
“遺民淚盡胡塵裏,南望王師又一年,我李純元真是沒想到,此生我還有再見到王師回來的這一日,大帥如不嫌棄,李純元願為您的馬前卒!”
額?
還別說,李純元這一手,還真把張士誠弄不會了,要知道,十年前,張士誠起義的時候,元軍雖說不堪,可畢竟還有三分勇氣,而且,那時候,張士誠麵對都是蒙元的正規蒙古軍,根本沒有漢軍,所以,像這種兩麵三刀的手段,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你在軍中,是何職位?”
“回大人,我是漢軍千戶,那些韃子,欺負咱們漢人都沒邊兒了,就說那王保保,我在他軍中的時候,他居然讓我給他倒尿盆兒,嗚嗚嗚……”
這李純元如果在現代,那絕對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人物,這家夥,一邊說著話,一邊眼淚就流了下來,那架勢,仿佛王保保真的讓他給倒過尿盆兒一樣,張士誠見到他這個樣子,一時也有些不忍心,於是說道
“你好歹也是個漢人,如今南方起義軍聲勢浩大,你既然不服元韃子的統治,為什麽不南下投奔,穿著這身元韃子的皮,你就不怕老百姓戳你的脊梁骨?”
老實說,這張士誠不管勝敗如何,他骨子裏,終究是個漢人,見到自己的同胞被欺壓,他也還是有些同情的,李純元見到這個情景,趕忙說道
“唉!大人,您不知道,這元韃子,對我們看的緊的很,別看我是個千戶,但我這裏的糧食,最多隻能吃三天,如果三天後,沒有糧食運來,我這幫弟兄,馬上就得散攤兒了!”
在元廷的軍隊中,除了蒙古軍和探馬赤軍外,其他的軍隊,都是要受到糧食的製約的,這是元廷統治其他種族軍隊的手段,張士誠聽到這個也不意外
“好!你既然是元廷的千戶,那這沂州的軍力布防,想必你肯定清楚了?”
沂州雖然是個小地方,但張士誠出來一次,那就要弄點東西回去,光帶千把人頭,這禮物著實有點不符合他的身份,也讓自己未來的女婿看輕了,於是,他把目標又放在了布防圖上
“大人,有我,你還要什麽布防圖,你們想打哪裏,我給您領路就是了!咱們都是漢家兒郎,身上都留著炎黃子孫的血液,說到底,咱們才是親人,那元韃子,他們算個屁呀!”
李純元是個純粹的投機者,如今天下的大勢,已經漸漸明朗,元廷日暮西山,敗局已現,王保保雖然在盡力維持,可元廷撤退隻是早晚的問題,而現在的南方,隻有朱元璋一家起義軍,這個時候如果歸降,自己或許還能混個一官半職
因此,李純元此刻,那是特別的想在離開元朝軍隊前,再利用一把自己這曾經的主子,也想用元軍的人頭,為自己的前途,再上一層台階
“王爺,這小子,有點意思,不如帶回去,讓大都督問問”
呂珍在軍中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他見過不知多少,這李純元的諂媚樣子,早就被他收入了眼中,這種能利用的人,呂珍覺得,還是用下為好
“好!你小子,跟著本王來吧!”
本王?
李純元聽到張士誠這個稱呼,腦子不禁又開始轉了起來,這南方的起義軍中,有稱皇帝的陳友諒,也有被小明王封為吳王的朱元璋,可眼前這位,會是朱元璋嗎?
元末之時,各個軍隊的情報係統,都沒有那麽完善,甚至在元朝的高層中,知道朱元璋長相的都沒幾個,更不要說李純元這個層次的漢人將領了,因此,李純元考慮半天後,突然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張士誠馬前,隨後三拜九叩道
“漢家舊臣李純元,參見吳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願明尊聖火,永照漢家天下!”
尼瑪!
這一手,徹底給張士誠搞蒙了,他和陳友諒,朱元璋這種紅巾軍係統出來的武將不同,他對於明教的口號這一套,那是完全的門外漢,因此,李純元的這一手,不僅沒得到張士誠的欣賞,反而還讓兩人之間,更加尷尬了起來
“小子!你找死!”
見到自家王爺被人認作朱元璋,呂珍第一個就怒了,張士誠和朱元璋相爭多年,雖然張士誠歸降後,待遇不錯,可兩人的矛盾畢竟存在過,這被人認作是曾經的仇家,他這個打仔怎麽可能不為自己的老主出口氣
“將軍!您這是何意?這起義軍中,目前可就吳王一位還在世,像什麽陳友諒,張士誠,死的死,敗的敗,他們可都沒了……”
“啪!啪……”
李純元後麵的話,還沒等說出口,呂珍那蒲扇大的巴掌,就掄在了他的臉上,七八個嘴巴下來,這李純元的雙眼之中,就隻能看到漫天的金星了,而這會兒的他,也徹底明白自己是認錯了人了,於是,趴在地上的他,有氣無力的問道
“這位,呼,王爺,您是,哪位呀?”
見到已經連爬都爬不起來的李純元,張士誠擺手示意呂珍不要再動手後,朗聲說道
“我乃泰州白駒,張士誠!”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徹底讓李純元傻了眼,他努力的甩了甩頭,看著張士誠身後的軍兵,他再次跪倒說道
“原來您是城王殿下!您這是逃出來了呀!末將這裏還有幾百人,我願助您重登王位,再起江山!”
如果在一個月以前,李純元這番話,或許能讓張士誠動心,可現在的張士誠,已經享受慣了,根本無心再去做什麽王爺了,因此,這話不但沒讓張士誠開心,反而讓張士誠的眉頭皺了起來
“來人!把這小子,帶回去讓大都督審訊!”
冷冷的一句話,讓李純元瞬間摸不著了頭腦,他不明白,這赫赫威名的張士誠,怎麽好像不是軍中的主事人,好像他的上麵,還有個什麽大都督似的呢?
“小子!你今天不走時氣,恰好遇到大都督的老嶽父,這次算你倒黴了!”
一個火龍兵,將李純元手腳綁好,放在自己的馬背後,小聲的說著,聽到這話,李純元差點沒哭出來,他努力的表現了這麽久,沒想到,居然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文正,給你帶來個好玩意兒!”
看著近在眼前的朱文正,張士誠離著老遠就喊了起來,看到滿麵笑容的張士誠,朱文正向前迎上幾步後問道
“張叔父,弄到什麽好玩意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