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炮沒打，一銃未開。”
“天津城任何一個士卒，都沒有踏出天津一步。”
“姚科忘在城牆上，眼睜睜地看著一百萬石的糧食被搶奪，沒有絲毫動作。”
“是這樣嗎？”
當一百萬石糧食被搶的當日，消息就已經傳到了朝堂之上。
崇禎急忙邀請所有內閣成員和一眾官員來到乾清宮議事。
其中包括朱慈烺。
得知到天津的情況之後，崇禎笑了。
如果說之前京城的糧食危機並不算太嚴重。
還有南方的糧食可以作為填補。
可當南方的糧食被韃子搶奪之後。
京城的糧食危機也就徹底嚴重了。
接下來整個京城都要麵臨糧食漲價的情況。
跟洛陽一樣，甚至比洛陽還要危險。
洛陽那些糧商的體量，和京城這些糧商的體量根本沒法比。
京城分布著晉商微商蜀商等各個地區的商會。
這些商會掌握著大量的銀錢資源財富。
他們要想在亂世中做些什麽，對於整個大明都是十分危險的。
崇禎並沒有朱慈烺想象的這麽草包。
顯然他也明白這一點。
於是就越加煩躁起來。
一眾官員被個崇禎罵得抬不起頭。
可他們也沒有辦法。
總不能下道聖旨去把天津總兵給砍了吧？
先不說這個聖旨，天津的總兵會不會聽？
這個風聲但凡傳出去。
姚科忘肯定第一時間兵變。
這就是各地總兵的現狀。
內閣一群官員商量來商量去。
最終還是選擇把糧食的價格定死。
不允許隨便漲價。
但這個東西並不是幾個官員商量就能改變的？
整個大明朝最強大的商會便是晉商商會。
晉商這幫人很聰明。
從成立商會以來，便和大明的各級官員都保持著非常緊密的聯係。
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兒？
他們會上門塞錢。
誰家需要錢，打點點什麽東西。
但凡讓晉商的人嗅到一點風聲。
他們都會立刻把這些東西塞到所需官員的手中。
不管官員級別大小。
隻要他們有。
哪怕官員就是不要，這幫晉商也能想方設法塞進去。
而且他們對這些官員沒有任何的要求。
久而久之，哪怕再清廉的官員。
最終也還是上了他們的賊船。
這些活動，從萬曆年間便已經開始了。
整整幾十年過去。
整個朝廷上下不知有多少官員在被晉商的賄賂之下和對方有了關係？
上到內閣成員，下到普通衙門。
晉商就敢說沒有他們找不到的關係。
同樣晉商的經濟利益也和這些官員息息相關。
這個時候好不容易遇到個亂世。
還是京城這種地方。
他們把糧食價格增加少許，誰管得了？
這次的小朝會開完之後。
所有官員離開了皇宮，並且把相應的指令全部下達下去。
比如糧食價格不能漲價，各種生活物資都必須維持原價。
可這一指宣調，反倒是證明了京城的糧食開始出現問題。
本來沒漲價的市場在這個政策出現的刹那。
糧食價格瞬間開始水漲船高。
跟著漲價的，還有各種生活用品。
這一點顯然也是崇禎和朱慈烺沒想到的。
朝會結束之後，朱慈烺也離開了皇宮。
啊在整個內城和外城的市集上左右閑逛。
看著那三兩價格四兩價格的糧食。
仿佛回到了洛陽。
可那時他能掌管整個洛陽。
如今哪怕是崇禎，也掌管不了整個京城。
其中的人際關係利益往來太過複雜磅礴。
這也是為什麽崇禎一直不敢隨便對商人動手的原因。
一旦動到這幫晉商的頭上。
接下來整個大明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看到沒？這家糧食價格為何這麽便宜？因為這裏麵啊，他都是沙子。”
“還有麩皮，這糧食根本就沒有打磨。”
“賣這種糧食，店主真是沒了良心，你便宜是便宜，可這東西能給人吃嗎？”
“鄉親父老可千萬別來這家店買糧食了！”
一家糧鋪店口。
一幫潑皮在那裏大聲喊叫著什麽。
店門口圍觀的百姓有許多。
聽到那幫潑皮的話之後，一群百姓都指責店家。
店主百口莫辯，所有的解釋都被一群唾沫星子壓了回去。
朱慈烺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沒一會兒就把事情給聽了個大概。
這家店是糧鋪，店主是賣糧食的。
在全城糧食都漲價的過程中，這家店的店主沒有漲價，仍舊按照正常的市場價格販賣。
可賣了僅僅一天，便有一群潑皮無賴上來誣陷對方的糧食裏麵有沙子。
麵前這家糧食店主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
皮膚黝黑，表情憨厚。
兩隻粗大的手掌無力地揮舞著。
顯然想要反駁些什麽。
但麵對一群人的汙言穢語。
最終店主還是頹然地鬆開了雙手。
店主麵前就是一筐糧食。
從表麵上看並不是精糧。
但也屬於正常的質量範圍。
麵前的百姓們罵了許久，似乎是罵過癮了才終於逐漸散開。
朱慈烺這才帶著曹彰上前。
店家看到朱慈烺並沒有招呼，似乎也是寒了心。
曹彰扒拉了一下筐裏的糧食。
上層和下層的糧食並無不同。
裏麵也沒看到什麽沙子麩皮。
“殿下，這糧食沒問題。”
朱慈烺對麵前的店主問道：“店家冒昧問一下，你家糧食多少錢一袋？”
“正常價格。”
店家雙手托腮，表情充滿著憂愁。
“為何別家糧食都在加價，你卻維持原價？”
店家看了一眼朱慈烺，淳樸的莊稼漢子露出了一抹羞澀的笑容。
“哪能幹這種喪良心的事兒，糧食又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該多少錢多少錢。”
“店家哪裏人？聽口音不像北邊的。”
“徽州來的，跟著俺們那邊的商會一起來京城做生意，俺們徽州人都是從小生意開始做起，慢慢才把店開起來，當然知道老百姓需要什麽。現在的老百姓都不容易，手裏沒錢，把糧食價格提上去了，他們吃什麽？”
曹彰有些詫異道：“那為何剛才那群人說你的糧食裏有麩皮沙子？”
店主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
“這我哪裏知道，今天早上他們突然就出現在我家店門口了，明明什麽都沒賣，卻說我家的糧食裏摻沙子，不管我怎麽解釋都沒用。”
店主不知道原因，朱慈烺知道。
整個京城的糧食價格都提了上去，唯獨你家的糧食價格沒提上去。
那老百姓不都來你家店裏買東西了？
那些價格提上去的糧食店又怎能願意？
做生意難，但是把生意給攪黃並不難。
京城的糧食危機雖然近在眼前，但終究還未發生。
京城的百姓們手裏大多都有餘糧。
現在買糧的都是想要儲備一些儲備糧。
對於糧食的質量肯定有要求。
但凡手裏有點錢，他們寧願去買那些精糧。
也不會來一家風評並不好的店裏去買正常價格的糧食。
曹彰跟著朱慈烺跟了這麽久，很快也就反應了過來。
“殿下，這肯定是其他糧商幹的事，其他糧商也太不要臉了吧，他們怎麽能做這種事兒？”
真正的商業鬥爭其實就是這麽的下流，沒什麽高端的手段。
朱慈烺在整個東市和西市繞了一大圈。
確定這裏的價格都上去之後。
才把這裏的情況和崇禎匯報了一下。
整個乾清宮就崇禎一個人。
聽到朱慈烺說的這些話，崇禎歎了口氣。
“想要解決京城的糧食危機，就必須把那些被韃子搶走的糧食給奪回來。”
“兒臣可以去。”朱慈烺立刻自告奮勇。
“如果什麽事情都交給你，那各地總兵還有朝廷的一眾官員，他們幹什麽？”
“那幫沒用的人，倒是讓他們都引咎辭職算了。”
聽到這個話，崇禎隻是笑了笑。
他知道朱慈烺說的是氣話。
“皇兒你記住，這個位置終究是你的。當一位帝王重要的並不是自己的能力如何。能力隻是附屬品，最重要的是如何馭人，否則能力再強，也終究隻能是烏江項羽。天色不早了，你快回東宮休息吧。”
望著崇禎低垂著頭，繼續批閱奏疏。
朱慈烺默默退出了乾清宮。
崇禎給朱慈烺來了一句幹貨。
項羽很強，最終輸給了劉邦。
因為劉邦會用人。
但在朱慈烺看來，都是屁話。
如果擁有了超脫時代的力量，什麽馭人不馭人，誰人敢說半句怨言？
終究還是槍杆子不硬。
當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
不管那群文武百官和商人糾結得再怎麽深，還能怕他們翻了天不成？
大不了全殺了！
正走著，前方穿著魚尾服的錦衣衛副統領袁飛來到了朱慈烺的身邊。
袁飛隻是路過了朱慈烺一下。
曹彰也隻是伸出了一隻手。
彼此便交錯而過，好像從未接觸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