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雖然人數不多,但朱慈烺也十分的小心。

湖廣巡撫郭偉則和楚王世子朱蘊靈在下方等著朱慈烺。

在來之前楚王世子還在抱怨。

“什麽大明太子我根本就不認識他,為什麽要過來見他?”

楚王世子是整個武昌最大的官二代。

他擁有屬於自己的圈子。

和湖廣的所有官員二代都認識。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父親和這些官員們想要做什麽。

但他並不知道武昌府之外的事情。

不知道有多少反賊。

不知道整個大明的百姓是什麽樣子的。

更不知道朱慈烺如今在大明是什麽名聲。

他自以為整個大明隻有自己的父親最厲害。

現在就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隻要他的父親找到這個機會,就會立刻推翻整個大明。

所以對於所謂的大明皇太子他並不感冒。

尤其是得知大明的皇太子,跟自己的年齡差不多的時候。

更是不屑一顧。

楚王世子是楚王的老來得子。

所以自小便極其嬌慣。

如果不是楚王踢了他兩腳。

估計他到現在都在家待著呢。

“我搞不清楚這個皇太子到底有什麽用?張獻忠手裏不是有五萬人嗎?他不過隻有一萬人,他有什麽用啊?”

朱蘊靈忍不住懟道。

直到旁邊的郭偉則拍了拍他的腦袋。

“世子殿下,慎言。”

聽到這話朱蘊靈還是不服。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的船都在渡口停好。

第一艘船下來的並不是朱慈烺。

而是由王琦光帶領的天雄軍。

將近一千人步履整齊,沒有絲毫紊亂。

表情嚴肅,盔甲明亮

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天雄軍們每一步都整齊一致。

每一步都發出響亮的與地麵撞擊的聲音。

這一千人仿佛一個人一般。

緩慢的卻又堅定的朝著前方的空地而去。

朱蘊靈在看到這群人下船之後便愣住了。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整齊的部隊。

畢竟作為楚王的世子

楚王帶他去過很多次軍隊。

沒錯,這裏的楚王是掌控兵權的。

哪怕明朝的親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削翻。

甚至收回了他們所有的權力。

把他們當做吉祥物來養。

但事實和史書終究有些差距。

在明末這個動**混亂的時期,

掌握著許多財富的親王肯定不會像史書上寫的這麽單純。

連福王朱常洵手裏都掌控著洛陽的權利。

更何況是雄心壯誌,遠離朝廷的楚王。

尤其這一片反賊經常作亂。

明軍因為缺少糧餉,戰鬥力普遍不行的情況下,楚王必須站出來。

因為唇亡齒寒。

一旦武昌真的被攻陷,楚王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在這個過程中,武昌的官員也就逐漸依賴上了楚王。

一來二去,該得到的東西,楚王是一點沒少得到。

直到第五艘船。

朱慈烺才帶著一眾將軍緩慢的走了下來。

湖廣巡撫郭偉則急忙上前跪在地上。

“下官湖廣巡撫郭偉則參見太子殿下。”

朱慈烺站在原地並沒有動彈,而是看著前方唯一一個站著的年輕人。

郭偉則急忙拉了拉朱蘊靈的衣擺。

朱蘊靈才不情不願的跪了下去。

“讓殿下見笑了。此人是楚王的世子,有些憨傻。”

朱蘊靈本想反駁,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望著麵前這幫人,朱慈烺笑道:“人似乎沒來齊吧?”

“回稟殿下,武昌知府和總兵二位大人本以為殿下會從陸路前來,於是便在城門口等待。沒想到殿下竟從渡口而來,下官便急忙帶著人前來接駕。”

這個理由找的無懈可擊。

最起碼朱慈烺不可能憑借著這個理由去發落誰。

“走吧,帶本宮去行宮。”

“殿下,武昌行宮早已荒廢,楚王再三叮囑下官一定帶太子殿下前往楚王府邸。”

朱慈烺去洛陽的時候就是在福王府邸待著。

對方這個條件倒也不算奇怪,於是朱慈烺點點頭。

一行人來到楚王府邸的時候,武昌府的大小官員幾乎都在這裏等待著了。

楚王在大廳首位坐著。

見到朱慈烺到達之後便急忙起身帶著一眾官員來到朱慈烺的麵前。

一行人齊齊跪下。

“參見太子殿下。”

這是朱慈烺第一次見到楚王。

楚王朱華奎的個子中等。

個子在1米75左右。

身材偏瘦,看起來很有精神頭。

如果是去年的朱慈烺會和他一樣高。

但今年朱慈烺的身高直接竄到了1米8。

竟然比朱華奎還要高上一點。

“興!”朱慈烺道。

隨後一群人齊齊站起身。

根據祖製來說,官員不應該跟親王有任何的聯係。

即使有也不會讓朝廷知道。

但此刻在楚王府邸,所有的官員都跟在楚王的身後,似乎在和朱慈烺表達著什麽。

朱慈烺倒也沒有想太多。

望著麵前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從輩分上來說,他跟福王一樣屬於朱慈烺爺爺輩的。

如果不是因為朱慈烺皇太子的身份,他應該恭敬的對楚王行晚輩禮。

行禮結束之後,朱慈烺便光明正大理所應當的坐在了首位。

望著那個曾經自己坐的地方,朱華奎的眼皮跳了跳。

最終什麽都沒說。

反倒是旁邊的楚王世子朱蘊靈忍不住說道:“父親,你明明比太子殿下的輩分要高,為什麽讓他坐在高位?”

朱華奎拍了兒子一下。

“太子殿下見笑了,吾兒愚鈍。”

“不妨”

此次朱慈烺既然已經前來,該有的宴會自然不會少。

楚王很聰明。

並沒有用那種規格特別高的宴會。

包括在場的所有官員也很拘謹。

宴會中沒有舞女,也沒有過多的酒樂聲色。

眾人彼此之間聊著天。

吃著粗茶淡飯。

楚王朱華奎和湖廣巡撫郭偉則主動上前對朱慈烺請罪。

“還請太子殿下見諒,如今整個武昌府收成欠佳,經濟發展也不如往常。此次宴會沒有什麽高規格的東西.....”

一邊說著朱華奎還一邊抹了抹眼睛。

顯得很是愧疚。

朱慈烺笑道:“楚王大可不必如此,本宮自洛陽打到遼東,從遼東打到鳳陽,什麽苦沒吃過。大大小小戰役無數次,跟著所有天雄軍三天餓九頓的情況可不在少數,沒有楚王想的這麽嬌慣。”

“太子殿下辛苦了。”

“不辛苦,可惜的就是沒能把張獻忠給抓住,隻抓住了三大王之一的曹斌。”

說到曹斌的時候,楚王的眼皮子很明顯跳了一下。

“唯一可惜的是讓劉張馳逃了,還有那兩小王,如今不知去了哪裏?隻有張獻宗的蹤跡是明朗的。不知此次本宮應與誰負責剿滅張獻宗一事?”

“殿下,下官將與殿下一同清剿反賊張獻忠。”

朱蘊靈在那裏張著嘴巴又閉上,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

之前都是楚王負責剿匪的,跟張獻忠更是打了不知道多少次。

什麽時候變成郭偉則那家夥了?

顯然他們父子倆在整個武昌耀武揚威慣了。

許多實權都在楚王朱華奎的手中。

但大明的各路親王本身就屬於沒有任何權利的存在。

朝廷的本意就是把他們當成豬來養。

一旦楚王世子真的把楚王有權的事情說出來,那才是真有意思了。

“怎麽?世子有什麽話要說嗎?”

“沒有,沒有,太子定向您看錯了。”

楚王和郭偉則急忙找補。

朱蘊靈沉悶的低著頭也不再說話。

“既然沒什麽話要說,那就按照最開始說的那樣。如今整個武昌有多少兵力?”

“一共二十個衛所,大概十萬人。”

“人數不少呢,對付張獻忠應該不成問題。”

“那下官現在就開始調兵遣將。”

“別著急啊,本宮記得是你們的人叫本宮來幫忙討賊的,應該知道張獻忠在哪裏吧?”

朱慈烺是接到通知過來的。

從街道通知的那一刻,朱慈烺就覺的有些奇怪。

根據實際情況來看,武昌的兵力達到了十萬。

當時朱慈烺身上的兵力隻有一萬左右。

讓一萬兵力的朱慈烺前來幫忙十萬兵力的武昌府。

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有些不現實。

因為不管是郭偉則還是楚王,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朱慈烺真的能夠到達江夏縣城。

如今更是到達了楚王府邸。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陸地上那個必經之路上埋伏了十三萬人。

為的就是徹底把朱慈烺解決掉。

但現在真正的問題來了。

朱慈烺沒有被解決。

他們也不清楚朱慈烺是否發現了他們和張獻宗之間的小苗頭。

現在朱慈烺詢問他們張獻宗到底在哪裏?

郭偉則不知道該怎麽說。

楚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怎麽,郭偉則大人怎麽不說話了?”

“不是你們武昌府叫本宮過來討賊的嗎?張獻忠在哪裏?你倒是說呀。總不能還不知道具體位置,就讓本宮過來討賊吧?”

麵對朱慈烺接連的質問,

郭偉則頓時隻覺得冷汗連連,不知道該怎麽辦。

時不時的眼神還會看向楚王。

楚王見此隻能上前救場。

“張獻宗那夥賊寇,一直都在長江之上坐船到處遊**,有的還隱藏在周圍山區之內,無法集中,更無法徹底剿滅。張獻宗本人更是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動靜,所以可能還需要調查一番才能找到他們的具體位置。”

“你們有十萬大軍,為何要本宮前來討賊?”朱慈烺換了個問題。

“那是因為......”

楚王話音未落,朱慈烺突然問道:“楚王殿下似乎對這些東西非常了解?”

刷!

又是一層冷汗在楚王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開始冒了出來。

這話楚王不敢隨便接。

輪到郭偉則搭腔了。

“太子殿下莫要疑慮,這些事情在整個武昌府人人皆知,武王殿下並沒有脫離群眾,知道這些信息並不奇怪。”

“原來如此,既然張獻宗之流都聚集在各個地方,根本沒法集中,甚至張獻忠在哪你們都不知道,那你們叫本宮來又有什麽用?本宮隻有一萬人。”

接二連三的追問讓郭偉則和楚王大汗淋漓。

這是他們的一招險棋。

一旦他們成功就能把朱慈烺徹底解決在來武昌的路上。

那麽整個武昌的所有官員,包括他楚王自己都將相安無事。

一旦不成功,麵臨的便是這樣。

朱慈烺接二連三的質問,讓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隻是聽聞殿下在光山縣出現,想著讓殿下來武昌坐坐,所以才邀請殿下一起討賊。”

郭偉則在一旁絞盡腦汁的說道。

邏輯都已經開始不自洽了。

前一秒說這幫賊人把整個武昌弄得亂糟糟的,所以希望朱慈烺能夠幫忙討賊,解決掉他們。

現在又說希望朱慈烺能來武昌看看與他們增進一下感情。

那這幫反賊到底是厲害還是不厲害?

他們到底需不需要朱慈烺這一萬人?

顯然郭偉則自己也發現自己說錯了。

朱慈烺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這種問題即使追問下去,也問不到實質性的內容。

朱慈烺換了個問題。

“本宮本來打算走路進入武昌。

從光山縣到信陽以及再到武漢隻有一條官道。

這條官道很寬很大。

本宮的後勤部隊人數和物資也都很多。

可二位知道為何本宮突然換了水路嗎?”

楚王和郭偉則拿起袖子下意識的抹了一下額頭。

今天這頓晚宴結束之後,他們兩人一定要好好洗個澡。

以及換身衣服。

因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給浸濕。

那些小官員們依舊在下方聊著天,喝著酒,根本不知道此刻在朱慈烺和楚王以及郭偉則三人之間緊張且恐怖的氛圍。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太子殿下你想走水路了唄。”

在旁邊的朱蘊靈聽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之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楚王歎了口氣,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麵前的朱慈烺。

兩人年齡相仿。

朱慈烺卻已經在這個年齡段組建天雄軍,收服各路將軍從洛陽打到遼東,又打到鳳陽。

如今更是和自己平起平坐,互打機鋒,明裏暗裏想要從語言上得到些什麽訊息。

全程朱慈烺都在上風。

楚王跟郭偉則隻能被動防守,每說一句話都要仔細斟酌半天。

生怕說出來的話裏透露出了某些不好的訊息。

結果他的兒子朱蘊靈就來了這麽一句。

人與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與豬的差距都大。

但凡朱蘊靈能有朱慈烺一半懂事或者是一半的能力,朱華奎都能放心的把諾大的家業交給他。

朱蘊靈說完之後,朱慈烺笑了。

見朱慈烺笑了,郭偉則和楚王也跟著笑了。

“世子果然聰明,本宮確實想著走水路更好玩。”

“切!”

朱蘊靈隻覺得無聊。

“對了,本宮自從進入鳳陽府之後,就發現鳳陽府的所有土地都被當地官員所貪汙。導致鳳陽府內的百姓們流離失所,沒有土地種植糧食。於是才餓殍遍野。本宮這些時間一直都在鳳陽待著,著力解決這些事情,離開鳳陽之後發現光州,光山縣皆有此問題。所以本宮去任何地方都會去檢查丈量一下田畝,如今既然來了武昌府,那便先從江夏開始。明日起,讓知府大人跟著我們去丈量一下田地。”

聽到這裏,郭偉則頓時急了一下。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我武昌府所有土地皆有冊在衙門,又何須重新丈量?”

真正的交鋒開始了。

既然朱慈烺活著來到了武昌府,就不可能空手而歸。

什麽所謂的剿匪討賊,那都是次要的。

武昌府跟鳳陽府沒什麽不同。

跟整個大明所有的府都沒什麽不同。

這裏的官員們貪汙,欺壓良善,禍國殃民,讓整個大明的百姓都流離失所,食不果腹,餓殍遍野。

武昌的情況確實要比鳳陽好的多。

畢竟鳳陽被一群賊人劫掠過。

崇禎八年鳳陽作為中都,被攻破之後連皇陵都被撅了,如今整個皇陵就隻剩下了那些石碑。

也因為這個事情,崇禎在廟堂裏哭了3天3夜,還下了有史以來唯一一個罪己詔。

甚至為此也殺了不少的官員。

但沒什麽用,張獻忠該跑還是跑了,跟著張獻忠一起的那幫反賊們此刻更是沒了蹤跡。

這也是為什麽麵對反賊的時候,朱慈烺會選擇優先進攻張獻忠。

如果說李自成還屬於一個比較有底線的反賊。

他們的部隊會比較自律,不會對百姓造成什麽損害。

那張獻宗就屬於無底線的,跟其他反賊沒什麽不同的反賊。

他們也會屠城,也會殺良,會掠奪屬於百姓的一切資產。

再加上崇禎是真的恨張獻宗。

所以朱慈烺打算先拿張獻忠開刀。

但讓朱慈烺沒想到的是武昌府這幫人也用這個理由想把朱慈烺騙到武昌來。

可惜的是,他們雖然把朱慈烺騙到了武昌,但是卻沒有達到他們的目的。

這下是把狼請進了兔窩。

既然成功進入了武昌,那朱慈烺也不跟這幫人客氣。

首先查一查田地。

其次查一查貪汙。

“那些冊子多少年了?”

“距今大概幾十年了。”

“都幾十年了,你能保證那些冊子上的數據都標準嗎?”

“這.....”郭偉則又無話可說了。

本來土地就具備買賣屬性。

幾十年過去了,這其中產生的買賣更是不計可數。

這些數據自然不會準確。

“既然無法保證準確,那麽就再進行一次丈量。”

朱慈烺依舊堅持進行丈量。

這一次郭偉則不再跟朱慈烺對著幹。

而是點點頭說道:“太子殿下說的對,但整個武昌府百姓不知何許,更有二十多個衛所,其中士兵更是不知何許。每個士兵,每個百姓旗下皆有土地。真的要丈量起來,可能需要個三五年,希望太子殿下能夠給下官一些時間。”

曹化淳在旁邊拿著冊子走了出來。

“郭偉則大人放心吧,本公公已在鳳陽用了短短一個月時間,並調查清楚了所有的田畝。這套方法用在武昌同樣適用。到時候本公公就和本府知府一起前往。”

隨後曹化淳又回到了朱慈烺的身後。

郭偉則點點頭,笑容有些僵硬。

“太子殿下旗下果然能人輩出。”

朱慈烺摸了摸下巴,隨後問出了他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其實本宮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詢問一下。”

楚王和郭偉則已經被朱慈烺接二連三的問題問蒙了頭。

他們點著頭。

腦子卻根本不在原地。

“太子殿下請問”

“從信陽到達武昌的路上,為何會有十三萬人在那裏埋伏著?”

“那是因為.....”

郭偉則剛想說話,突然旁邊的楚王狠狠把一個酒杯砸在了地上。

隨後楚王憤怒的拉過旁邊的侍女。

“這是什麽酒?孤問你是什麽酒?這種酒也敢拿上來,也敢給太子殿下喝?你們這些家臣也敢欺辱孤,信不信孤把你們都砍了?”

麵前的婢女急忙跪下求饒。

“王爺饒命,這些酒都是從酒窖裏拿的,我們沒碰過呀。”

“胡說,這酒明明有味道。”

婢女渾身顫抖的縮在地上。

他弄不懂這些酒能有什麽味道。

從始至終他們也沒有對這些酒做過手腳。

楚王對待下麵的人也算是厚道。

尤其今天還有皇太子在場。

哪個家丁敢在這種節骨眼犯錯,他們小命不想要了嗎?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不知啊。”

“來人啊,拖下去砍了。”

“楚王殿下,何必為難一個婢女?”

“太子殿下,孤生氣呀!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武昌。孤當然想好好招待你。卻不曾想這些奴才連這種錯誤都犯!真是該死!”

“一點酒罷了。”

“太子殿下,您嚐嚐。”

朱華奎憤怒不已的拎著麵前的酒杯遞到了朱慈烺的麵前。

朱慈烺愣了一下。

好家夥,這是打算直接用下毒的方式弄死自己?這方法也太蠢了,不像楚王殿下的腦子呀。

簡單的聞了聞,就是非常單純的黃酒味兒。

“楚王殿下,本宮不懂酒,也不知道如何喝酒。但為了一點酒真不至於。”

“還不謝太子殿下不殺之恩!”朱華奎對著婢女大聲罵道。

“謝太子殿下不殺之恩,謝太子殿下不殺之恩。”

隨後這個婢女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我們剛才聊到哪兒了?”

“太子殿下,如今夜色高懸,你有長途跋涉,不妨早點休息。”

朱華奎對朱慈烺說道。

“行,那本宮就好好休息。”

……

朱慈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逼得太急。

一旦逼得太急,反而會適得其反。

關於張獻忠,朱慈烺便暫時放棄追擊對方。

畢竟對方人員分割的太過於分散了。

長江之上,一艘小船在慢悠悠的遊**著。

裏麵是張獻忠,以及張獻忠手下的兩員大將。

這二人分別是曹斌旗下的定山王薛凱奇。

自從曹斌死後,手下大亂。

薛凱奇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對方,沒有跟著劉張馳。

確定了張獻忠的位置之後,帶著自己的一萬人投靠了張獻忠。

第二個人就是靠山王盧誌澤,這家夥是武昌當地的反賊。

同樣和武昌的官員關係密切。

也是因為盧誌澤,張獻忠才能和武昌的官員給聯係上。

此刻三人都是麵色嚴峻。

“那個朱慈烺過來了,居然沒有走那條路。”張獻忠道。

薛凱奇道:“這個朱慈烺很難對付,他很聰明,而且手下的天雄軍非常強大,我在鳳陽的時候,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靠著新型武器,把十幾萬人給打的潰散而逃,獻忠,我們不能跟著武昌那幫官員玩了,說不定會把自己給玩進去的。”

盧誌澤頓時有些激動道:“可是他們給了我們很多錢啊。”

“所以呢?他們要我們的命我們也要給嗎?”

盧誌澤沉默了。

“別忘了,我們是反賊,一日是反賊,終身是反賊。除非我們能夠成就大業,否則,朝廷就會永遠盯著我們,那些官員今日和我們親近,那也隻是因為我們對他們有利。遲早有一天,他們用不上我們了,就會想也不想把我們給拋棄掉!盧誌澤,跟他們合作就是與虎謀皮!”

於是,兩人都看向了張獻忠。

從一開始,他們聯合十萬武昌衛兵在那裏埋伏朱慈烺,卻發現沒有成功的時候,張獻忠就想也不想帶著他們急忙離開了江夏。

沒別的原因,張獻忠擔心這幫官員出爾反爾。

到時候朱慈烺問起這個事情,就把他們給推了出去。

他們幹出這種事情,是再正常不過了。

張獻忠的手中有一份地圖。

這是從某個縣城裏搶來的。

地圖是整個大明的地圖,一個凹陷的地方,是被張獻忠點來點去點出來的。

那個凹陷的地方,就是他們所處的位置。

“如今我們隻剩下三萬人了,五萬大軍已經沒了兩萬,這三萬人真的和皇太子朱慈烺打起來,你們覺的有幾分勝算?”

麵對張獻忠的問題,盧誌澤和薛凱奇都沉默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他們和朱慈烺打起來,能不能贏。

但他們知道一點。

武昌府的那些官員們為了所謂的名聲,肯定不會在幫著他們。

到時候整個武昌所有衛所的官員都加起來,那十萬大軍會直接把他們給吞並。

這些反賊和當地的官員並不是從屬關係。

從一開始就是合作關係。

有利就合作,沒有利,便不會留著你。

每次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張獻忠都有滿滿的危機感。

“我們的兵力不夠了,必須想辦法,再弄些兵力,同時我們需要搶點地方,因為物資也不足了。”

“搶哪裏?”

薛凱奇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隻要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在搶幾個縣城。

手中的兵力會非常輕鬆的漲起來。

同時也能解決他們物資短缺的麻煩。

張獻忠用手指惡狠狠的點了點幾個地方。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看到張獻忠點的那幾個地方,薛凱奇和盧誌澤都傻眼了。

“池州,銅陵,揚州!這三個地方?你認真的嗎?揚州那可是應天府的地盤。”

“當然了,池州和銅陵問題不大,最重要的就是揚州,隻要能夠把這裏搶下來,並且把這裏當做據點的話,我們的實力會立刻壯大,同時,可以對南京發起進攻!”

張獻忠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過進攻南京。

“可是應天府是李自成……”

“關李自成什麽事?這些地方不都是大明朝廷的地盤?我們搶的也是大明朝廷。”張獻忠突然厲聲道。

兩人沉默了。

張獻忠繼續道:“既然你們沒有任何意見,那我們就盡快開始吧!今晚就出發!”

於是,張獻忠跑了。

他帶著他的三萬人,離開了武昌。

按照他自己設定的路線,首先去了池州。

池州在安慶的東邊。

安慶在這之前就已經被曹斌和劉張馳以及張獻忠打過一次。

所以,對他們來說,安慶已經沒有任何的掠奪的必要了。

那麽沒有掠奪過的池州就成為了他們的選擇。

最重要的是,他們在長江之上。

順流而下,剛好路過池州。

於是,池州慘案發生了。

對於池州的官兵來說,他們幾乎沒有經曆過反賊。

大多數的反賊都在陝西,四川,河南一片流傳。

河上幾乎很少。

人數少,也沒什麽組織,更沒有什麽武器,他們也不敢隨便對城池進攻。

但張獻忠不一樣。

張獻忠擁有三萬核心士兵。

這三萬人的戰鬥力已經達到了標準的士兵水平。

可池州的士兵,因為疏於訓練。

再加上幾乎沒有火器。

除了遼東戰場的那些士兵,他們要隨時隨地和韃子作戰,沒有火器不行。

可江南的這幫士兵,幾乎就沒有和反賊遭遇過。

雖然軍訓中有關於火銃的采買。

但明末時期的特色就是,沒必要的裝備都不裝備了。

至於那些錢,肯定是進了官老爺的腰包裏。

於是,當反賊真的來臨的那一刻,官兵們隻覺得天塌了。

這幫人根本就不是反賊的對手。

僅僅一個時辰的時間,池州就被攻打下來了。

攻打下來之後,張獻忠的部隊可不是李自成。

李自成攻入城市,對百姓還能秋毫無犯。

頂多就是對一些富商和官員動手。

但張獻忠手底下的人就不管你那些了。

他們就仿佛出了籠的猛獸一般。

不管是官員也好,百姓也罷。

見到人就會衝進去,然後燒殺搶掠。

百姓們死的死,跑的跑。

連婦女孩子都沒有放過。

所有人都慘死在了反賊的刀下。

對這一切,張獻忠都選擇了坐視不理。

畢竟手底下的士兵需要發泄。

他們在武昌吃了這麽長時間的苦。

內心的苦悶如果不發泄出來,可能會嘯營的。

短短三天,整個池州變成了人間烈獄。

很多人死了,也有一些人選擇搭乘上了張獻忠的便車。

他們不想死,就隻能成為張獻忠的手下。

於是,張獻忠不僅物資得到了補充。

兵力也得到了補充。

一個城市,就讓他的人數直接達到了十萬。

同時,張獻忠開始放棄水路。

因為人太多了。

但那些船卻沒有放棄。

他們沿江而行。

船用來堆放物資。

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夠帶走更多的物資。

張獻忠對薛凱奇和盧誌澤問道:“二位,現在感覺怎麽樣?”

兩人都隻感覺身心巨爽。

已經好久沒有打過這麽爽的仗了。

這幫人也不僅僅隻是按照計劃。

在確定整個江南都沒有對他們的行為動手之後,沿途的那些大城小縣,都會去嚐試進攻一下。

攻打的進去,那就燒殺搶掠。

讓所有的士兵都爽一爽。

攻打不進去,他們也不會強硬的進攻。

畢竟這些兵力來的容易,走的也很容易。

一旦如同曹斌和劉張馳那樣。

輸給天雄軍之後,所有的兵力就跑完了,那可就不美了。

隨後,他們來到了銅陵,又製造了所謂的銅陵慘案。

依舊是死了一群人。

而張獻忠手中的兵力也來到了十五萬。

隨著人數增多。

張獻忠開始編排自己的部隊。

想要有戰鬥力,軍隊必須有建製。

“二位,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揚州了。”

張獻忠道。

薛凱奇哈哈大笑道:“我這輩子也沒打過這麽爽的戰爭,獻忠,這次都是多虧了你啊。”

“小意思,我們要的可不僅僅是這些戰爭的勝利,我們想要的,是成就大統!”張獻忠目光發亮道。

“可如今我們這麽高調,會不會被其他人給注意到啊。”盧誌澤有些擔心的問道。

他們本來很低調的。

張獻忠也非常的低調。

這也是為什麽朱慈烺用了這麽久都沒有抓到他。

就是因為低調,隨時隨地能夠拋棄現有的地方。

可現在,人數多了起來。

同時需要的經濟和金錢也多了起來。

更是製造了兩起慘案,整個大明和朝廷都知道了他們的存在。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盧誌澤擔心,他們會被群起而攻之。

“盧誌澤,我怎麽感覺你就是一個慫包呢?現在我們都已經十五萬人了,等到時候打下揚州,我們的人數就會達到二十萬。二十萬大軍,朝廷能拿出來嗎?即使能拿出來,他們也要把遼東的那些士兵調過來,怎麽,韃子不防守了?”薛凱奇對著盧誌澤罵道。

盧誌澤被罵的一聲不吭。

隻是低著頭,轉身離開了營帳。

如今營帳裏隻剩下了薛凱奇和張獻忠。

薛凱奇道:“這個盧誌澤,天天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你說,老盧有沒有可能被招安?”張獻忠突然問道。

薛凱奇也皺起了眉頭,思考半晌後點點頭道:“我覺得非常有可能。”

“我們團隊裏,可不能有一個會被隨時招安的主將存在。”

“獻忠,你說我們怎麽做,我全聽你的。”

自從薛凱奇跟了張獻忠之後,他們就徹底的起勢了。

薛凱奇知道,張獻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他不介意跟一個有能力的人。

“老盧現在手底下有多少人?”

從揚州和銅陵之後,三人手底下的兵力都迅速的膨脹了起來。

於是就以他們三人各自的核心力量開始往外擴張。

張獻忠手中的人數最多,如今已經來到了十萬。

薛凱奇和盧誌澤加入張獻忠的時候,他們手中就沒有多少人。

尤其是薛凱奇,本來就是從曹斌手中逃出來的,他的人數更少。

可現在,他手中的兵力卻已經達到了兩萬。

“三萬,盧誌澤手中還有三萬人。”

“這三萬人有多少新兵?”

“最起碼兩萬五的新兵。”

“那就好,這幫人如今還沒有徹底確認他們主將是誰,把老盧幹掉,不要讓他壞掉我們的好事!”

薛凱奇沉默半晌,重重的點了點頭。

……

張獻忠幹的這些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朝廷。

也傳到了朱慈烺的耳朵裏。

如今朱慈烺正在武昌,核查所有的衛所田地。

這一番核查下來之後才發現,武昌的情況和鳳陽幾乎差不多。

很多衛所的指揮使都有兼並土地的情況存在。

麵對這種情況,因為這些指揮使都比較配合。

一旦被發現,他們就把手中的田地送給了朱慈烺。

朱慈烺也不會真的對他們斬盡殺絕。

隻要願意配合,大家也沒必要鬧的這麽不愉快。

而有些指揮使就不願意這麽配合了。

這種人,朱慈烺就讓王琦光和黃麒英去拿人。

他們隻帶著一千人。

當那些衛所帶著他們手中的五千人打算反抗的時候。

卻發現他們五千人根本就不是這一千人的對手。

甚至還非常輕鬆的把他們五千人給打敗了。

有些指揮使被打死了,有些指揮使被送到朱慈烺的麵前。

朱慈烺隻問了他們一個問題:“為什麽不聽朝廷的話?”

鹹寧衛指揮使顫顫巍巍道:“太子殿下,能不能饒卑職一命?”

朱慈烺不跟他們扯這麽多犢子。

不聽話的全部殺了。

於是,朱慈烺在整個武昌也掀起了一場血腥的整治行為。

在得知張獻忠幹出的那兩個慘案之後,朱慈烺急忙給姚毅去信。

讓他帶著一萬人前往揚州。

從地圖上的情況來看,張獻忠下一個進攻地方,非常有可能就是魚米之鄉的揚州。

江南的很多城市雖然也有貪汙。

但因為土地肥沃,糧食減產不嚴重。

裏麵的百姓們倒也還能吃得上飯。

吃得上飯,自然也就沒有百姓願意當反賊。

一旦讓張獻忠攻進這種城市,對於百姓來說,將會是巨大的打擊。

“直覺。”

看著地圖上,長江的最終流向,朱慈烺緩緩的說道。

楚王府。

朱華奎正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

聽郎中說曬背有助於身體健康。

朱華奎今年也五十多了,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老了。

誰都希望自己能夠多活幾年,朱華奎也是如此。

因為對於郎中的話深信不疑。

但問題躺椅沒法趴著,他也不喜歡趴在地上。

這個年代的床是一個極重之物,不好來回搬動。

既然都是曬,那隻要在太陽下麵就沒有問題了。

朱蘊靈在旁邊忍不住抱怨道:“父王,你到底在害怕什麽,一個大明太子罷了,你手中可是有十萬人。”

“他礙著你了嗎?”

“當然了,咱家那幾個指揮使全部都被抓了起來,有被殺了,也有被監禁的,不是他憑什麽啊?就憑他是皇太子?”

“就憑他是皇太子!”

“都是老朱家的人,憑什麽……”

朱蘊靈再愚蠢,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住嘴吧,你要是沒什麽事情,就去玩玩蟋蟀,逛逛青樓,好好當你的楚王世子,暫時別給自己惹火上身,明白嗎?”

隨後,楚王閉上了眼睛,繼續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