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0 孤獨街頭
【使用禦天術的人會有一種獨特的稱謂，名叫魯斯（Ruth），類似於西方的巫師（Sorcerers）。與麵具與武術不同的是，禦天術幾千年來一直都是以一種毫無波動的狀態而存在的，它從未繁榮過，也從未衰亡過，永遠像一條平靜的小河流淌至今。也許，有朝一日麵具和武術都消逝了，連科技也消失不見了，而禦天術，卻依然是它幾千年甚至上萬年前那樣的姿態。——《麵具、武術、禦天術、科技》】
在三個人或失望或或驚訝難以置信的眼神裏，朱赫穿好自己的衣服，拿上自己隨身的小包，離開了柯嘉三人藏身的筒子樓。出門，下樓，沒有回頭。
其實朱赫心裏也挺難受的，畢竟他之前可是剛剛被趙肖從柳端木手下救了啊，救過來之後他們還把他前一晚與賴虎戰鬥時留下的傷都進行了細心的處理，現在的朱赫身體已經恢複了太多，唯一沒有恢複的是他的心。不是內心受傷，而是心理出現了陰影——恐懼。
一想起柳端木，朱赫的腳步更快了。柯嘉三個人站在窗子前，看著樓下朱赫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
朱赫來到了街上。
今天天氣不錯，沒有下雨，沒有刮大風，不過現在的時間已經快到晚上了，街上的路燈紛紛亮了起來，駛過的汽車也都點亮了車燈，非機動車道上麵的那些佩戴人馬麵具趕路的人們也都放慢了四隻馬蹄的速度。天上，已經沒有幾個還在使用飛行麵具飛行的人了——日落後至次日日出前之間的時間，城區內禁止使用變身麵具飛行，這是法律規定的事——太陽，馬上就要完全落下了。
依然是順帶一提，天上那還在飛行的幾個人，佩戴的麵具都是“鳥翼麵具-鴿子形態”——這張麵具還在流行中，完全沒有再一次過時的跡象。
朱赫站在街上，有些茫然地停住了腳步。
…
這裏是舊城區，無論是街道還是房屋，都透著一種陳舊的氣息，不過在這繁華的大城市裏，這裏卻讓朱赫感到更加親切一些，因為以前住在新陽市的時候，朱赫住的地方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地方。
站在街上，朱赫感到既熟悉也陌生。
不斷有人從朱赫身邊走過，不過他們都是匆匆而過的行人，與朱赫毫無關聯的路人，他們，似乎甚至連看都沒有看朱赫一眼。朱赫幾個小時之前心裏最大的感受是恐懼，為噩夢中的獅子咆哮而恐懼，而現在，朱赫心裏卻是孤獨，一種猶如孤身一人站在繁華世界裏卻被置身事外的孤獨。
繁華萬千，卻沒有一絲是我的。
孤獨。
孤獨。
孤獨！
朱赫突然想要流淚。
…
有人說，孤獨分為三種：感情的孤獨，即缺乏或失去與他人在心理上的親密關係，或者說通俗一點，就是沒有與自己在感情上進行交流的人，親情、友情、愛情，都沒有；存在的孤獨，即沒有確切的人生目標或者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感覺自己的前途是一片茫然；社會的孤獨，是一種無目標、焦慮及空虛的感覺，就像會總是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一樣，站在生活的邊緣。
朱赫感覺，自己好像把這三種孤獨都占全了。
感情上，通曆2012年朱赫失去了他所有的親人，爺爺奶奶、伯伯嬸嬸、弟弟妹妹以及媽媽，這些他生命裏的角色全都消失了，還有那個與他青梅竹馬，有著一段相當浪漫的愛情的張瑤，都消失了。最讓他遺憾的是他和張瑤之間的關係直到最後都沒能點破，張瑤從未當過他一天女朋友，他沒來得及給她一個飽含深情的親吻。雖然來到方州市之後朱赫交到了很多新的朋友，但是畢竟隻相處幾個月，感情程度上遠遠不能和小雜院的親人相比。
存在上，朱赫似乎除了有一個複仇的“目標”以外，別的，就再也沒有什麽了。而事實上這個複仇的目標對朱赫來講，也是個相當不快樂的東西。追逐自己夢想的人快樂的，從這一點上來講朱赫就是個沒有夢想沒有目標的人，因為他追逐的東西並不能讓他快樂。而朱赫生命的意義呢，難道就隻是複仇嗎？他很可能會死在這條不歸路上，那時候，他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他人生的意義就隻是複仇而已。
社會上，朱赫現在的感覺就能夠徹底地表明這一點，四周來來往往的人裏，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人。別人有著自己的家庭，有著自己的工作，有著自己固定的生活方式，無論是工作還是娛樂，都屬於這個世界。隻有朱赫，似乎完全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或者一個設施是為了他而存在的。
孤獨。
還是孤獨。
…
為何，自己的人生，就非要是這樣的呢。
為何，自己就不能和別人一樣，擁有普通尋常的生活呢。
為何，偏偏就是我！
…
其實，很多人都會在人生中遇到這樣的自我質疑，他們在為他們的某件事而努力，但是卻在努力的同時失去了別的東西，很多時候他們會難以釋懷，他們會非常想拿回他們失去的東西，他們不想失去。但這世上本就是這樣的，你得到一樣東西，很可能就會失去好幾樣別的東西，你必須有一個取舍。無論取什麽，舍什麽，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這個時候隻需要堅持下去，堅持，才有希望。
否則，你先舍了一樣，又把你取的東西也舍了，你就什麽也沒了。真的什麽也沒了。
朱赫其實不是沒有目標，當然，他的目標並不是複仇，實際上潛意識裏朱赫的目標早已經變成了“成為一個麵具師”，隻是他暫時還沒有意識到而已。
但凡能夠在後世被人稱為“傳奇”的人，他的一輩子一定不是一帆風順的，挫折、迷茫、失去、困境，這些都是他成為傳奇的必經之路。
朱赫，會成為一個傳奇，隻要給他一些時間。
…
不知什麽時候，有一行淚從朱赫的眼裏流了出來，劃過他的臉，跌落地麵，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聲音。全世界都沒有聽見朱赫的落淚聲，但是朱赫自己聽見了，雖然隻有一滴。
在街上站了很久，天徹底黑了，朱赫突然抬腳朝前麵走去了。他腳步穩健，沒有猶豫和迷茫，而是朝著一個熟悉的方向走去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朱赫出現在了“方州市第一綜合學院”大門前。不過他當然不是大搖大擺地站在那裏，而是拉起了衣服盡量遮住自己的臉，盡量不引起注意，雖然他並不知道此時皇族聯絡處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方州方山公”薛何的府邸中，但小心行事總沒有錯。
朱赫走進了校園，這是他很熟悉的校園，但他並沒有去找他的室友他的同學或者在飛球隊的隊友，而是悄悄走到了女生宿舍那邊，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等待著。
他在等待陳馨冉，以他對陳馨冉的了解，這個時間她應該還沒有回寢室，不過也快了。
一個小時之前，朱赫想到自己的孤獨，那一刻，他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陳馨冉。朱赫覺得自己已經愛上陳馨冉了。以前在學校裏的時候，朱赫差不多每天或者至少每幾天都能夠看到陳馨冉，那時候他還不太確定自己對陳馨冉的感覺，不過這一旦離開了一院，一旦不能再看到她了，朱赫才深刻地知道，自己是真的愛上陳馨冉了。
他之前想要用忙碌的生活來讓自己忘卻這件事，畢竟陳馨冉是萊弗的女朋友，自己和她是毫無可能的，所以他一頭紮進了麵具製作的這條大河裏麵，每天不斷地學習麵具製作，不斷練習麵具製作，每天累得要死，白天什麽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到了晚上也是一沾枕頭就睡著。朱赫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陳馨冉，至少可以不那麽地想她，但他卻失算了，因為雖然他白天沒有想她，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陳馨冉卻一次次地出現在他的夢裏。朱赫大致算過，在他離開一院一個星期之後的一個星期裏，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夢到陳馨冉。
短短七天，就夢到陳馨冉七次。
七次…一提起“七”這個數字，朱赫又想起陳馨冉了——陳馨冉曾經用過的一個西語名就叫“Seven”，也就是東語裏“七”的意思。
…
“馨冉今天這麽早就回來啦？”
“是啊，張阿姨。”
朱赫坐在不遠處，看到陳馨冉進入了寢室大門，宿管大媽親切地和她打招呼，她也親切地回應。陳馨冉就是這樣，性格開朗，人緣非常好，她幾乎可以和任何人成為朋友。
朱赫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陳馨冉走過來，又走進了宿舍樓，他沒有上前想要和她打招呼的打算，他隻是看一眼就覺得心滿意足了。陳馨冉和幾個月前還是一樣，漂亮、優雅、自信，動人。
朱赫愛陳馨冉，但他知道他和陳馨冉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這份愛，本就是錯誤。
之後，朱赫又孤獨地站在了街頭。接下來要去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