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10 仗馬秦昭
【“我長大了要買三輛車，一輛我自己開，一輛給爸爸媽媽開，還有一輛就給瑤瑤姐夫開！”——小狗子】
夏季。
太陽是無私的，可以把光輝毫無保留地送給大地，大地則一點也不拒絕地全盤接受，太陽又是無限的，那光芒好似無窮無盡，一刻也不休息，大地永遠接收不完。於是大地承受不了了，隻好翻了個身，讓另一邊的大地來接受，如此循環。
如今正是每年太陽最熱烈的時候，正好也差不多是每天太陽最熱烈的時候，熱芒帶著熱量射在大地之上，烈日炎炎，扭曲了地麵上方的時空。這樣的天氣，好在有大風正吹著，雖是熱風，也比凝固的熱氣好得太多。
眼前是一片小山，高高低低起伏，高的不算很高，低的也不算很低，但就是很難找到一片平整的地麵。這片小山丘沒有人家，也沒有田地，隨處是**的大石頭，以及各式各樣的荒草野花，隻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流穿行而過，還有很遠處那條筆直的公路。
看，那邊那個小山頭上麵有一棵樹！比起其它灌木叢，它算是這附近最高的植株了。大風吹著，那樹上翠綠的葉子在烈日照射下閃閃發光，也算是不錯的景觀。
樹冠是翠綠色的，樹幹是深褐色的，樹下長著一些綠油油的草，還有兩朵紅豔豔的花，花的旁邊…嗯？還有一片紅色。那是什麽？走近一些——好像是一灘什麽紅色的水珠？紅色的…水珠？
——鮮血！
這是鮮血！
這個時候再朝前走兩步，走過這棵樹，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小的山穀，當你看到這個山穀的裏的景象時，你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因為——山穀裏屍橫遍野！
起碼有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山穀裏麵，筆直的，扭曲的，麵朝上的，麵朝下的，各種可怖的姿態，其中大部分屍體少了一條兩條腿或手臂，不知落到了旁邊什麽地方，死無全屍，更有甚者，竟是被攔腰斬斷，以及斬首！死相極其嚇人。
這樣血腥的場麵，正和《地獄變相圖》中所畫的地獄一般，隻是少了處刑的小鬼，不！定睛一看，這山穀中央穀底，還有一個站立的人！
此刻你的注意力便全都落到了穀底那人身上，隻見那人身穿一襲長袍，渾身已被血汙沾染，早已看不出原本衣服的顏色，看那人的臉，也沾著不少鮮血，若不是膽量大的人，恐怕已經不敢抬眼去看。他一頭白發，也染著不少紅色，此時正拄著一根棍子慢慢喘著氣，呼，呼，顯然剛剛不久進行了一場激烈的運動。
秦昭！
這個時候，你才終於從驚嚇中緩緩回過神來，開始仔細環視山穀。山穀裏屍橫遍野，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散落，草被染成了紅色，石頭被染成了紅色，空氣中全是血腥味…你突然發現，山穀裏的屍體全都身著黑色布衣，還全都蒙著麵。這一身裝束…你感覺似乎有點眼熟。
“…跟多年前比起來毫不遜色，不愧是三公，不愧是出身尚武城的第一號人物。”
一個聲音緩緩響起，你頓時吃了一驚，因為這聲音不是來自穀底那站著的人，而就是你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山腰上。你猛地朝那邊看過去，隻見山腰兩具屍體的後麵也站著一人，衣服風格和這些黑衣屍體的很像，唯獨顏色是紅色的。那人身材並不高大，也蒙著臉，但他的聲音渾厚中帶著兩份蒼老，料來年紀也不會很小。
原來還有別的活人！
你再次快速地環視山穀，才發現四麵的山腰上在那橫七豎八的屍體之間，還零星站著或者半跪著幾個黑衣人，因為衣服的顏色一模一樣，又全是最不起眼的黑色，你第一眼還以為這裏全都是屍體，原來不是。你剛才以為這裏是一個已經打完的戰場，原來也不是，戰鬥還未結束。
聽到山腰紅衣蒙麵人的誇獎，穀底的秦昭擺了擺手：“不行了不行了，這些年光是養花養草，多年沒有練功，劍術已經生疏了不少。”
劍？你連忙朝秦昭拄著的棍子看過去，你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一根棍子，也根本不是一把劍——是一根細細的小樹條！那樹條大約還比鉛筆細上一點，看起來柔弱不堪，但此刻卻被秦昭拄著，小半個的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它身上，它卻如同鋼鐵一般堅韌，抵在地上一點都沒有彎曲！樹條上同樣沾著鮮血，此刻你便駭然地意識到：眼前這些黑衣屍體，竟然全都是秦昭用這根細細的小樹條造就的！
相傳古武中至高者摘花飛葉皆能傷人，便也不過如此吧！
“你真是謙虛了，多年不練功還能保持水準不降，路邊隨便折一根樹枝就能把我的精英部隊斬殺殆盡，今天如果你還把你那把古劍‘魚龍’帶在身上的話，我們隻怕留不下你。”紅衣蒙麵人搖了搖頭，緩緩道。
“我早就封劍了，自不會再佩劍。”秦昭慢慢站直了身子，把手中的小樹條放在身前捏了捏，“我此次出門，不過就是道個別而已，難得你帶著全部下屬來對付我，也真是給我麵子，我得謝你一番啊，黃老。”
“這種虛偽的話就不要說了。”被喚作黃老的紅衣蒙麵人繼續說道，“‘三公’是皇族除了五行八荒陣以外的最後一道防線，今天之後三公變成了二公，他們安穩的日子不會很多了。你們三個幾十年如一日守在皇宮裏麵，難得你出門，你說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會不把握嗎。”
“說得好。”被“判了死刑”，秦昭卻還能談笑風生，“有理，但是今日之後你在‘三星會’的地位你想過嗎，殺了我固然能提高聲望，但你直屬的手下們卻幾乎死傷殆盡，以後還能掀起什麽風浪，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買賣代價可也不小呀。”
“不勞你為我費心了，今後的事今後再說，賺兩百，算兩百。”
“哈哈，好一個賺兩百算兩百。”鮮血染紅了衣衫，自己也身負重傷，但秦昭還能哈哈大笑，見此情景你已經不知道該對他是歎是敬了。“話說回來，剛才一番，我倒發現你手下有不少好苗子，雖然大部分已經…好像大都是年輕人，看來你們這兩年新鮮血液很充足嘛，加以時日，我看一定…哎，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了，還想這些幹什麽。”秦昭說著說著自己就停下了，自己今天就要把命留在這裏了，還管敵人的發展勢頭好不好幹什麽，但他的眼睛，卻朝著黃老一側下方的一個黑衣蒙麵人看去。
那蒙麵人半蹲在離穀底很近的山腰上，與秦昭和黃老不同，他是個麵具佩戴者，他身上最顯眼的便是兩隻手背上長出來的各自三根長長的利爪，如同三把鋒利的匕首固定在手背上——不是手整個變成了動物的爪子，而是純粹長出爪子的尖甲，這顯然是運用了麵具裏的“反常技術”。
除了爪子，那人的兩個手肘末端和膝蓋以及額頭正中，又各自長出了一個圓錐形的尖角，深色，很尖。隻看這幾個地方，便已經可以知道，這是個極其擅長近身搏鬥的麵具使用者。事實上，他也正是剛才的一番激鬥中最勇猛的幾個人之一，幾乎全程都是那種不要命的打法，瘋了一般隻管攻擊，但從頭到尾拳腳都沒有亂過，而且一招一式之間很有“官味”，這給秦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看他這般勇往直前，秦昭知道他年齡不會很大，而且多半是剛加入叛軍不久的。叛軍一直有人加入，秦昭其實心中還是多少感到幾分悲哀，說不清是為皇族悲哀抑或是為叛軍悲哀，甚至是對這個渾濁的世界悲哀。
這世上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到底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到底誰能知道呢。
從長著利爪的黑衣蒙麵人那裏收回目光，秦昭突然朝你所在的位置看了過來，你大驚，連忙左看右看，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新的情況發生，果然，你突然發現，這小山穀的周圍還不斷有黑衣人正在聚攏，數量雖然談不上密密麻麻，但也不少，從各個方位朝著山穀靠近，將秦昭包圍其中，插翅難飛。
你知道新的一場激戰又要開打了。
“黃老，我最後求你一件事可好？”秦昭突然指著你對黃老說道，“呆會就把我埋在那邊那個山頭怎麽樣？就是那棵樹下麵，我看那裏大約是這附近風景最好的地方了。”
黃老聞言也朝你看了過來，看了一眼，緩緩道：“可以。”
“那就多謝了。”
遺言已經交代完畢，秦昭微微一笑，把小樹條豎在了身前，輕輕一彈，那樹條竟如同鋼鐵一般嗡嗡作響，秦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也慢慢冷了下來。而此時新一波黑衣人已經集結完畢，分別站在山穀四周的山頭上，如同惡狼一般包圍了穀底的秦昭，隻等黃老一聲令下。
今天，是有著“孟章仗馬公”封號、年輕時有“玉龍劍”外號的劍客秦昭的，最後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