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恥辱

一入河南,朱厚熜立刻就感受到了,根本不用問下麵人就知道這裏不再是陸炳的管轄之地,因為這裏的災民根本沒人管,而百姓也過的窮困潦倒麵黃肌瘦。朱厚熜已經通過軍報得知這裏的所謂的暴民不過是幾十人組成的小團夥,人數多者也不超過三百人,所謂叛亂隻不過是地方官想要邀功的結果,虛報敵人的強大才可鎮壓下去邀功。

對於這樣的謊報軍情朱厚熜並沒有在意,反倒是一笑了之,這不過是為官之道和為官的法則,大多官員都會這樣邀功,換誰來都差不多,談不上什麽大過錯。若是誰不這樣做,那反倒是破壞了官場的規矩,不僅阻擋了自己升官的道路,更砸了別人升官的好機會,會被同僚所拋棄被上司所厭惡。

不過朱厚熜之所以不介意,是因為他不會被蒙蔽,因為他也有自己的情報體係。內廠和錦衣衛就是專門替皇帝收集情報的組織。他們會把真實情況源源不斷的傳到皇帝耳朵裏,這些情況他早就知道。所有情報由兩部的頭目直接傳達給皇帝,不受任何組織的節製,對皇帝直接負責。若是沒有這些謊報的人,那情報組織的作用何在呢?人性難測,天道難尋,不得不防。

這些情報遞上去後,再由皇帝酌情自行判斷功過是非,至於那些地方官員遞上來的奏折,大多都被司禮監的太監給代為批閱了,呈上來的也大多被朱厚熜當做笑話來看。看看誰撒謊的本事更勝一籌。

即便現如今的匪亂並不嚴重,大多大臣甚至地方官也是在造謠生事。但卻依然反對皇帝深入險境,但朱厚熜卻不以為然。首先朱厚熜以為所帶護衛軍隊平定匪禍綽綽有餘,其次朱厚熜一直以習武之人自居,正想一展宏圖還盼著碰上亂兵,親自指揮打贏亂軍。即便這是場實力不均的戰鬥,但作為皇帝他的此舉禦駕平亂依然會被修飾後記入史書之中,留給後世兒孫所瞻仰成為朱家皇帝的一大武勳。至於怎麽修飾宣傳誇大其詞,就不是朱厚熜該操心的事兒了。他隻需要微笑著點點頭默許便可,誰也不敢說什麽。

當然朱厚熜並未想到日後若是大明亡了改朝換代了別人會怎麽記載,記載這場可笑不均等的戰鬥,哪個皇帝都認為自己的國家不會重蹈覆轍,被其他政權所代替,都做著千秋萬代的大夢。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馬上陸炳也要來了,朱厚熜目前最信任的是陸炳。但最想贏過的人也是陸炳。他總覺的在陸炳麵前有種自卑的感覺,自己若不是朱家的子孫,自己若是和陸炳角色互換,能有陸炳如今的成就嗎?故此朱厚熜更不想在馬上到來的陸炳麵前因為不到數百的亂軍而撤退,這樣太丟臉了,太丟臉了。

群臣不斷阻攔。說唯恐聖駕遇險,有的臣子還以死相諫頭都叩破了,但朱厚熜依然不為所動,他認準了的事情雷打不動,輕易是不會扭轉。

朱厚熜下令進入河南不得有異。一眾人等放棄皇家儀仗,加快行程進入河南剿匪。皇帝也多虧這次出門帶東西帶的全。給他準備了一套全金色的盤龍甲胄,這套甲胄通常用不上,多是朱厚熜自己臭美的時候穿上擺擺造型然後唏噓一番脫下來。

如今,這套精美絕倫的鎧甲可算派上了用武之地,人靠衣服馬靠鞍,朱厚熜穿上金盔金甲被上麵鑲嵌的寶石映的是映的是燦燦生輝,不覺得人也高大了許多。朱厚熜下了駕攆,翻身上馬,身下垮的是陸炳送給朱厚熜的一匹白馬,全身上下沒一根雜毛,雪白一片,除了四個蹄子和口鼻全是白的。朱厚熜化身金甲小將,縱馬揚鞭飛馳而去,倒也是英氣非凡頗有將領之風。大軍隨即開動護住朱厚熜,朝著軍報上兵匪所在而去,一路上氣勢磅礴實乃皇家護衛應有之氣。

朱厚熜的馬術的確不錯,從小時候他就會騎馬,沒事兒就跟陸炳騎著馬偷偷溜出去玩。後來當了皇帝,也沒輟了馬術,平日裏也在皇家獵場或者禦花園裏兜上一圈。眾人都是武將,一看皇帝這架勢就放心了一些,即便一會兒有什麽危險,皇帝憑著他的千裏追風的寶馬也能跑開。

朱厚熜帶領騎兵先行一步到前麵探路,這是他自己這麽想的,身後的步兵哪裏敢放皇帝去探營,出了差池將領一個也跑不了全得滅九族,於是步兵也跟著馬跑。兩條腿的哪裏跑得過四條腿的,追了一通,各個累的肺管子都要喘出來了。

隻見殘兵敗將從前方敗退而來,看服侍有的是地方駐軍有的則是官差衙役,朱厚熜命人抓了幾個敗將過來,然後用馬鞭指著那人問道:“你們這是怎麽搞的?”

“啟稟大人,”那人顯然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當今九五之尊的聖上:“暴民作亂,殺了前來放糧賒粥的官差,投奔那些亂匪去了。眼下本地叛軍已經多達一千餘人,他們衝入城池燒殺,鶴壁地方官員盡數逃離,毫無抵抗的可能。”

“媽的,駐軍呢?都幹什麽吃的,再說了,出來賑災賒粥都能引發暴亂,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朱厚熜罵道,說著對身旁侍衛吩咐道:“收攏敗軍,如有敢抗旨不遵者,斬立決以儆效尤。”

“末將遵旨。”那人說著便提著押來的兵將去收攏敗兵了。

朱厚熜現在身邊有數百騎兵,自覺是不太夠用。因為若是殺敵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殺死暴民。可這些人不是外族外敵,都是大明的子民,隻需鎮壓後斬殺匪首便可,若殺個血流成河一並滅掉,隻怕要激起民憤更會讓其他地方的暴民更加害怕。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憤怒,這個度很難把握。要麽叛軍潰逃各地亂民紛紛投降,要麽一旦被人挑唆。就會引起更加激烈的抵抗,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那還不如反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朱厚熜決定要等步兵到來,穩紮穩打以強勢控製住叛軍,逼迫他們投降,自己的裝備和兵力朱厚熜是很有自信的。同時,他也決定等事態穩定後嚴懲當地地方官員。都是他們為了邀功養虎為患,早早滅了這些匪患,暴民就是暴亂也是一盤散沙,何至於此。

步兵花了半個時辰就趕到了,不過每個都是跑紅了臉氣喘籲籲,已經呈疲兵必敗之態勢。朱厚熜卻不諳兵法,光知道什麽兵貴神速。隨即下令包圍鶴壁。聖旨一下誰敢怠慢,更沒人敢跟脾氣暴躁的朱厚熜提建議,於是跑的都快散了架的士兵們開始包圍鶴壁做防禦工事。

朱厚熜派人向城內喊話,說什麽投降不殺,此乃皇帝禦駕親征,有何等事情隻要投降都好商量。不消一會兒功夫。城內就閃身出來七八個人朝著喊話的使臣而去,他們並未騎馬,皆是步行,估計是不會騎馬。

按照朱厚熜的想法,這群人聽到自己的到來應該是涕淚全流。嚇得俯首叩頭山呼萬歲,被自己天威所震撼。結果那群人衝出來突然抽出兵刃就向著使臣砍去。在朱厚熜眼前把那幾個喊話砍得身首分離。其中一人喊道:“皇帝老兒在哪裏,殺啊。”

城內如洪水般湧出難民,難民穿的破衣爛襖都如同乞丐一般,手中有搶掠守軍和官差的兵器,還有些舉著菜刀拿著耙子,再不及的就是弄了一些木棍當武器。士兵更是不堪,都是些麵黃肌瘦的人,老弱婦孺皆有,不過氣勢很是嚇人,好似官兵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各個血灌瞳仁呐喊著就衝了過來。

朱厚熜哪裏見過這個,直接被嚇傻了,這群人是瘋了還是不要命了,一時間竟然忘了下令。朱厚熜不下令誰敢帶皇帝下令,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再說了亂了也好,到時候說不定各級將領還能混個護駕有功呢,總之朱厚熜身邊的人是這麽想的。

直到朱厚熜都能看清暴民前排的人牙齒了,身旁的人才坐不住了輕輕地叫了一聲“陛下”,朱厚熜反應過來下令射殺叛軍。萬箭齊發槍炮齊鳴,但卻阻擋不住奔湧而來的暴民。他們口中喊著什麽你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過之類的話。

此次前來隨龍出行護衛的乃是京城守軍中的精銳,有五千人馬,這些人在現在相對平靜的大明本土上護駕是綽綽有餘了,更何況離著山東極近,一旦有事兒逃到陸炳所控製的山東即可。朱厚熜留了一千人護衛後麵行動緩慢的朝中大臣和那些後宮用來使喚的人,隻有少數文臣跟著來了,但他們馬術堪憂沒一會兒就被朱厚熜甩開了,現在還沒跟上來了。

這些人要正對著叛軍那叛軍全體被活捉都有可能,但朱厚熜竟然把人馬分散開來,平均包圍住了鶴壁,情況就發生了改變,麵對叛軍的僅剩下了一千人馬。叛軍這邊老少婦孺加起來有一千餘人,朝廷這邊也有一千兵馬,人數相當。如果這仗讓陸炳來打,還是沒問題,畢竟這可是朝廷精銳,兵員素質遠勝於敵軍。可是俗話有言,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事兒落到朱厚熜聖上情況就發生了改變。

一個人衝過了槍林劍雨,拖著受傷的身體,朝著朱厚熜扔過去一把菜刀。朱厚熜為了耍帥,顯示自己的大將之風,非要站在前列,前方又不用盾甲兵護著盡顯皇家威儀,心想叛軍無非是群沒有武裝的農民,再厲害還能衝到自己跟前?戰場上瞬息萬變,情況就是這麽離奇,他們衝了過來,還衝朱厚熜扔了東西。

要說這記菜刀也是有準頭的,照著朱厚熜的頭就飛來,朱厚熜同樣也算命大,身手矯健的他側頭閃過。頭上為了好看裝飾在盔甲上的雉尾就難逃厄運了,被那生鏽的菜刀砍斷了。菜刀力量極大,直接把金盔給帶飛了,一時間朱厚熜愣在那裏。

那漢子被亂箭射死,滿眼通紅的看向朱厚熜,眼中的恨意到數天之後朱厚熜都會在噩夢中夢到,被生生嚇醒過來。朱厚熜先是排兵有誤,其次是延誤戰機,現在他幹了一件讓他腸子都悔青了而一生都覺得恥辱的事情。他沒有安排手下士兵向前推進進攻,看著不斷湧來的叛軍,他突然調轉馬頭向後逃去。

不管是周圍士兵護衛皇帝心切也好,還是兵敗如山倒也罷,但事實已經造就了。禦駕親征的五千兵馬被打退了,而朱厚熜則被一個菜刀下的倉皇逃出十餘裏地去。

暴民叛軍損傷慘重,足足死了三四百人,但終歸是大勝而回。逃是逃不掉了,拖家帶口的跑不過朝廷兵馬,他們聰明的判斷出這次勝利是因為僥幸和統領兵馬的皇帝無能,一旦朝廷回過神來他們是很難活下來的。

故此叛軍退回了鶴壁,堅守城池。派出幾個馬術好的後生向著其他方向求援,至於有沒有援軍,援軍實力如何,又會不會來,這就不得而知了。但恨不得對朱厚熜食其骨寢其皮的難民已經覺得夠本了,從造反到現在前後殺了**十個官兵,先後打退了朝廷兵馬和禦駕親征的皇帝,嚇得皇帝撤出去十幾裏,就算死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