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哎呦,這是季家少主君啊,連小少爺都出動了!怎麽今兒個過來買魚?來,來,瞧瞧咱家的,都是上好的小黃魚,看這光澤,剛打上來沒多久,要不要來一點?”秦老二家的熱情招呼著。
季家可是個大主顧,這麽多人一起出動,顯然是要采買一番,不止秦老二家的,附近幾個大媳婦小姑娘的,都有些心動。
能不能賣出個好價格,可全看攤主的本事。能多個一文半文也好啊,他們絕不會嫌棄的。
“季家少爺,我這裏的魷魚個頭都不小,還有新鮮的蝦子,要不要來一點?”
“哎哎,東家,家裏剛捕上來幾條帶魚,您拿回去嚐個鮮。”
這個媳婦子顯然是莊子上的佃戶,想要繼續佃季家的田種,損失點帶魚算不得啥。要知道季家的田搶手的狠,她家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絕不能因小失大。
佃到季家田地的攏共就沒幾家,村裏眼紅的人家多著。她家有了今年的收成,日子可比以往好過多了。
這也怪不得佃戶如此討好,錦朝田地租子一般是稅後四到六成,楊家埠田地大多集中在幾個小地主中,租子最高的收到六成,最低的也有四成五,大部分是收五成。
邵雲辰給出的租子就是四成五,季家田地又基本都是良田,隻要佃到的人家,基本能將日子過下去。
這些佃戶都是邱管事詳細了解之後定下的,不敢保證人品有多好,至少不會合起夥來欺詐外來戶。
有人道好,自然有人記恨。那些原先佃著季家田地的人家免不了在背後說三道四,敗壞季家的名聲。
對於此,邵雲辰卻並不怕。季宣和身上有個七品虛爵,沒什麽大用,隻每年能得五石米糧,免除徭役,躋身於底層士族之外,再無他用。
可就這麽一個毫無實權的虛爵,多少人想要而不得?雖說被各路前輩穿成了篩子,階級不再那麽分明,士族階層仍是高人一等,很多隱形的價值不能以銀錢來衡量。
但凡二品官任滿五年以上都能獲封虛爵的殊榮。虛爵中七品是最低的,對於官宦人家來說,也不過是聊勝於無,卻也沒人敢把這個爵位不當回事。當一個家族敗落之後,這個虛爵就會成為一家子最後的救命稻草。
隻要有基本的米糧供給,又免除徭役,一個家族東山再起的幾率就會大增。
最重要的還是士族身份,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當擁有虛爵的人被告官時,不可對其動用私刑,屈打成招不能成行。不能無證據抓人,沒判刑時當以禮相待。就憑這點,很多人都眼熱不已。
既然有如此好處,自然也有限製。虛爵隻傳嫡子,嫡長子一滿月就會自動繼承父親的虛爵,若爵位高於七品,則每代降一級,直到七品為止。
當娶的是女婦,又無嫡子時,虛爵將被朝廷收回,當然要等承爵之人以及他的嫡親兄弟嫡親父輩嫡親祖父輩全部身亡之後才落實。
若娶的是男夫,則可以過繼兩個男丁作為兒子,不幸都夭折的話,虛爵一樣斷了傳承。
楊家埠沒有哪一家是士族,考個秀才可不能稱自己為士族,至少也要中舉才勉強算是。
有虛爵在身的另一大好處就是,隻要子嗣旺盛,可以一代一代傳下去,每一代承爵那一支包括他的直係父祖都歸為士族。而科舉出來的,後代一樣需要靠自己從科舉中殺出一條血路,才能立於士族之中。
季宣和能平安長大,是因為大老爺身上還有個實爵存在。不然的話,以季宣和對他母親的了解,一旦四弟科舉之路不順,他就得小心自己的小命了。
不是季宣和惡意揣測,這種事情真的極有可能發生,而且會趕在他過繼兒子之前。一旦他過繼了兒子,再滅掉他已無濟於事,最多也不過就是泄憤把他們一家人全都幹掉,使得虛爵被朝廷回收。反正隻要他有了後代,虛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傳承下去。
其實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無論季宣和有沒有過繼,隻要滅了他,爵位雖然不能往下傳承,但卻可以傳給同輩或父祖輩。至於到底傳給誰,以季府的情況來看,十有□□會落在他四弟身上,爵位一直可以留到四弟過世為止。
好在他父親身上有個實爵,這樣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不然,季宣和覺得他將性命堪憂。
今天的魚市上賣的海產都很平常,沒什麽稀罕物,這幾條帶魚已經排在前列。
不用邵雲辰指示,邱伯主動上前買下了那些帶魚。佃戶們送上門的孝敬他們可以收下,直接擺攤子賣的東西,季家卻不會占這個便宜。
那個媳婦子作為季家佃戶,和東家打了一年交道,知道東家的秉性,沒有推脫,幹脆利落地收下銅板。再怎麽說都是東家,她給的價是最低的。
邱伯沒有非要多給銀錢,以低價入手了帶魚。
季宣和很能理解,現代給自己上級送禮的不要太多,那還是標榜人人平等的時代,換到現在,你不收下,反而會嚇到這些佃戶。
他們來得早了些,魚販子還沒來。邵雲辰是故意提早到的,不然來晚了,就隻能撿一些挑剩的,季家還沒窮到此等地步,隻要不是特別貴重的海產,旁的隨便買。
沒什麽好挑的,都是尋常物事,邵雲辰讓邱伯他們選些自己喜歡的。
現在季宅就八口人,海產又便宜,也就不那麽講究了。
眾人很快就采買完畢,季宣和看夠了新鮮,開始犯困。他身體本就弱,今朝還沒有睡飽,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他沒再堅持,靠在邱伯肩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季宣和的丫鬟,邱伯大女兒邱霜遞上帶帽披風,將季宣和裹得嚴嚴實實。
季家人口少,下人們沒有太明確的分工。今天買了不少海貨,六人都在院子裏忙著收拾。
邵雲辰正在看賬本,快到月底了,他要將帳理一理。
季家目前隻有一個雜貨鋪子,賬目卻也不少。尤其是雜貨鋪,針頭線腦的,貨物繁多,每個月賬本細目都有厚厚一列。
人心大多都是貪的,不貪隻是因為沒那個機會,真正老實人又能有幾個?
邵雲辰對此深有感觸,他的奶娘嚴媽媽一家就是如此。他還在邵家時,也沒覺得嚴媽媽有哪裏不好,看起來似乎很關心他。一旦等到得知他要嫁人,就開始一邊瞞著他,一邊四處托門路另謀他路。
打量他人小好欺負不成?他們這麽做,難道以為他會不知情?
他們這麽選擇也不奇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王媽媽是邵府家生子,不肯跟他走也無可厚非。令邵雲辰不爽的是她太能裝了,之前他一直沒發現王媽媽有此等心思。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他定要擦亮眼睛,莫再被表象所騙。
邵雲辰看著睡得流口水的季宣和,臉上浮出笑意,掏出帕子,仔細給他擦拭嘴角。心裏暗道:我會待你好,希望你莫要負我。
人都是需要寄托的,邵雲辰外家指望不上,父家更不可靠,他現在唯一的家人就隻有季宣和一個。移情作用也好,尋找靠山也罷,邵雲辰僅靠直覺就下了這個決定。
時光飛逝,季宣和每天吃藥時都找各種借口將人暫時支出去,然後將湯藥收進係統倉庫中。為此,他沒少和邵雲辰他們鬥智鬥勇,簡直將十八般技藝都貢獻出來,費盡了腦子。
季宣和通過係統得到的湯劑,需每隔幾天服用一回。每買一劑,係統幣就大量縮水。他每天辛辛苦苦碼字賺的,還不夠藥費。眼見係統幣一天比一天少,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毫無辦法。
既然看著心痛,他索性就不看了。反正身體是必須治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點代價必需付。係統會自動留下一個月的能源費,他也不用擔心會超支。
這些天來,季宣和每天都堅持碼字,雖然堅持不了多久,也能穩定地保持至少每五天更新三千字的頻率,偶爾還能加更一回。看著讀者緩慢增加,訂閱也漸漸變多,季宣和有些嚴肅的小臉上都不自覺帶上了笑意。
賺的越多,他能選擇的貨物也就更多。暫時還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多賺些係統幣有備無患不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他不想需要物品救急時,係統卻告訴我,係統幣不足,無法購買。真到了那時,他鐵定會吐血三升。
季宣和睡得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徹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