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局裏局外

就在紀雲落下第一子的時候，小夥計趁人不備，一轉身溜出了房間。跑到樓梯口，對侯在那裏的八個小夥計說道：“紀公子執黑先行，下在了天元位置。”說完，又‘蹬蹬蹬’轉身跑了回去。從八個小夥計中分出了一個，飛快地跑下樓去，報告給天香樓廣場上的老者。

剛回到房間，管中流的應手便下上了。幸好那個紀少爺下的不快，否則還真不容易跟上他們的速度。樓道口的八個小夥計川流不息地報告著裏麵的對弈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對弈速度總算是慢了下來。這八個小夥計才算是鬆下一口氣來。

廣場上的老者得到傳報，拿起一個長杆，把一枚黑棋子‘啪’地一聲放到了天元上，大聲說道：“諸位且看，紀公子執黑先行了！下在了天元上！哈哈，這位紀公子妄為咱們西北第一才子，難道竟然是不會下棋嗎？這第一子便下到天元上，老夫這輩子還沒見過！”

老者說完，身邊便有一個圓臉的姑娘氣鼓鼓地說道：“這才剛開始下呢，你憑什麽說紀公子不會下棋？人家那麽英俊的公子，會不會下棋嗎？你這個老頭胡說八道！”

圓臉姑娘說完，周圍便有十幾個小姑娘隨聲附和，一起聲討那個老者。附近略懂棋理的人無不覆額無聲歎息，這個紀公子，雖然不會下棋，倒是個害人精啊！僅僅一麵之緣，便能迷倒一大片！

老者也不氣惱，哈哈笑道：“老夫下了一輩子棋，棋藝雖然說不上高深，卻也下過一番功夫研究棋道。你們這些小姑娘不信老夫的話，不妨接著看下去。”

很快，第二個小夥計也跑了下來。老者‘啪’地一聲在左上角星位放上一枚白子，大聲說道：“看，這是管棋王的應對！太謹慎了，太謹慎了！對付這樣的棋盲，直接給他短兵相接就是了，用得著下的這麽保守嗎？若是老夫和他下，保管不到中局便讓他全軍覆沒！”

周圍的小姑娘不由一起翻著白眼，罵那老頭是‘死老頭’‘老不正經’。那老者隻是哈哈大笑，也不氣惱。原來這個老者脾氣謙和，極少和人生氣，但是一坐到棋盤麵前，卻是飛揚跋扈，像是換了個人似地。

開始十餘子，管中流落子極快，幾乎便是不假思索。紀雲則是恒速，基本上就是數數的時間，當然，遇到數字大的，也會慢上那麽一小會。

廣場上的老者，極力稱讚管中流的布局宏偉大氣，謹慎嚴密。對紀雲，則是貶的一文不值。圍在天香樓附近的，除了一些十六七歲正處於喜歡做夢的年齡的花季少女之外，其餘的都是圍棋愛好者。他們聽了老者的話，雖然覺得對紀雲的評價未免太不留情麵，倒也是實事求是的說法。

十餘子後，管中流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老者當然沒看出局勢的微妙變化，還是一如既往地誇管損紀。此刻樓上管中流的臉色，卻是漸漸鄭重起來。觀戰的諸人也發現了這種微妙的變化，不由細心研究起了棋局。看了半天，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貌似紀公子的棋，下的更亂了。

再十餘子後，管中流落子越來越慢，額頭上不知什麽時候沁出了一層亮晶晶的汗水。樓下的老者，說話也沒有先前那麽大聲了。到了後來，臉上則是呈現出迷茫之色。人群中便有人問道：“棋王，接著點評啊，怎麽不說話了？”

老者搖搖頭說道：“古怪，當真是古怪！這個紀公子的布局，好像也有些道理！到了此時，便漸漸要顯現出作用來了！現在說還為時尚早，我也看不透！古怪，當真是古怪，這是什麽布局？”

圓臉姑娘笑眯眯地說道：“喂，老頭，你不是說人家紀公子不會下棋嗎？怎麽這會子又變嘴了？我看是你不會看吧，紀公子是最棒的！”

老者似乎完全沒聽到圓臉姑娘的話，隻是看著棋盤出神。

在十餘子後，管中流額頭上的汗水漸漸凝聚成了汗滴，‘啪’‘啪’地掉落到了地上。樓上的眾人，最早是秋水瑤，先是輕‘咦’了一聲，接著盯著棋盤，陷入了深思。接著，陸續有人看出了苗頭，對著棋盤不斷搖頭。韓邦友和陳輝雖然看不明白，但是看到眾人的反應，隻怕是三弟已經占據上風了！兩人不由得欣喜萬分，對視的時候，都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震驚！

“這個紀公子，不簡單啊！這種布局，越是到後來，越能體現出無限妙用！不簡單，不簡單！不過管棋王的應對也不差，謹慎小心，始終沒落到下風。”

那個圓臉姑娘嘲笑道：“老頭，你就吹吧！你沒看那什麽狗屁棋王，半天才下一子。人家紀公子，基本上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一個速度。人家根本就沒把那個狗屁棋王當回事！”

聽小姑娘這麽一說，圍觀的眾人這才發覺這一詭異的現象，忍不住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是啊，這個紀公子從頭到尾差不多都是這個速度，都能和管棋王下個平分秋色。而管棋王則是越下越慢。難道，管棋王真的不是這個紀公子的對手？

又下了二三十子，管中流身上便如剛從水裏撈上來似地，一雙眼睛隱顯血絲，猶如野獸般地眼神緊緊盯在棋盤上。反觀紀雲，則是神態從容，舉止優雅，甚至很有些無聊的味道。便連原先很醜陋的拿子姿勢，仿佛都高雅起來。此時正端著一杯茶，笑吟吟地喝著。

麵對棋盤遲疑了半天，管中流才有如賭徒般‘啪’地一聲落下了一子。放下茶杯，紀雲不慌不忙地數了數，輕輕放下一枚黑子。管中流臉色一下子大變，身上幾乎有一半的血液都衝到了頭上：“怎麽會下到這了？我怎麽就沒想到黑子會有此一著？”

屋裏的眾人，一下子呆滯了。看樣子，管中流怕是要輸了！其實都不用看棋盤，就看對弈的兩人的表現便是一清二楚。再想想昨天，管中流再三逼迫人家紀公子和他下棋，甚至不惜使出不入流的手段來，當真是莫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