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妃日記 心心相映,此情堅如金 9

水晶簾下,衣裳素淨的妙人兒聽罷,冷冷的明眸動了動,哼一聲:“鼠目寸光!”一頓,又問:“小姐想如何應對?”

既然是異想天開,自成不了氣候——

這是昨天景侃自宮裏送來金晟讓禦廚做的糕點時,在底下和景如說話,她偶爾間聽到的,然後,她把景侃招來問了一問,才知道太後閑著沒事,又在覷想那空缺的太子妃位置。懶

總而言之一句話,太後就是中意那位榮瑞公主做她的孫媳婦,其他人不管是誰,她都不樂見其成。

何況她林若情還是一個“嫁過人的不潔女人”,怎麽配得上她家智勇雙全的太子爺?

而正巧呢,東南侯守在東臨郡,手上足有十萬兵馬,當然,人家不是督統,統兵的是皇上的心腹,同時又是太後一派碩果僅存的老臣。

問題是這個老臣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統兵大權一大半全落到了東南侯手上。蕭王一繼太子位,沒隔幾天,某些臣下就注意到了這件事,便上報說應該早立太子妃,而榮瑞公主就是不錯的人選——人家兄長手上有兵,需要籠絡啊!

至於那位什麽什麽蒂和公主,全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沒人知道那天在華宸殿上救下清貴妃,騙得清王現身的是誰。

雖有人好奇,但是,太子後來絕口不再提這位神秘莫測的女子,皇上也沒有特殊的表示,外人誰能確定她便是那位蒂和公主。蟲

紫珞覺得,這一切全是太後在背後做的鬼把戲:這議奏一被駁下,瞧,今日,太後便馬上親自出馬,想從她身上開刀——這番請她進宮,無非就是想惦量她的份量。

關於這些事,她看得清楚著呢,隨即笑笑,將日記手劄合上。

“先別管我如何應對了。來,玲瓏,你過來這裏坐……”

紫珞站起,上去挽著玲瓏坐到菱花鏡前,自背後細細看著這個標致之極的冷豔女子,為了方便照看君熙,她已恢複了本來麵貌,是人口尊敬的玲瓏姑娘,不再是夫人。

“小姐,怎麽了?”

玲瓏透著菱花鏡,看到小姐正在欣賞自己。

微一笑,紫珞傾過身,隨手取了百寶箱裏的一枝稀罕的梅花玉簪往玲瓏烏黑的發鬢上插了上去。

簪子很精致,皆是金晟這三年有意無意下收集的漂亮首飾,出自名家,價值連城。自她進了秦宮,他便這些稀罕物全送與了她,盡將她當洋娃娃似的妝扮著——那人愛把她打扮漂漂亮亮的,這性子啊,古今不曾變。

“好看不?”

“好看!能入殿下眼的,怎會是俗物,就如小姐一樣,皆是這世間最最不凡的……”

紫珞用素指輕輕彈了她一下,無奈的道:

“嘖,你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讓你別叫我小姐了,怎麽總是不長記性。”

玲瓏彎彎英氣的眉:“已經習慣了!”

“嗯,這習慣不好,以後得改改。玲瓏,我跟你說過的,你是我的姐妹,不是婢女……”

“我隻想做小姐的貼身婢女!小姐,其他的話,你別跟我多說了!”

果然是跟她多年的身邊人,她隻是隨口開了一個頭,這丫頭已然知道她想說什麽了。

她凝神一笑,歎:“傻丫頭,沒有比你更傻的,放著好好的郡主不做,卻傻裏傻氣的非跟著我做什麽婢女。怎麽,你當真不想認他嗎?”

玲瓏低下了頭不說話。

紫珞含笑,坐到她身邊,挑著妝奩裏那些珠玉,嘴上道:

“說來,你父汗也是個性情中人,當年種種雖有他的不是,但很多事,也是形勢所迫下的結果。總得來說,漢倫可汗還是相當相當的疼你的不是!為了找回你,他可是把什麽事兒都做全了。漢倫部在漢倫草原上是蠻族,一向以來就好武好戰,愛騷擾外族,此番為了找回你,可汗主動和我們諸國簽定修和協議,其誠心可見一斑。這是大喜事呀,以後我的玲瓏不光有了一個威風凜凜的父汗,還得了一個名聲赫赫的兄長,多好!”

“我不覺得!沒啥感覺!”

玲瓏淡淡的說,並沒有現出多少歡喜,反而平添了幾許落寞之色,以及幾絲擔憂,語氣悶悶的道:

“這麽些年,我都這麽過來了,哪還在乎有沒有父兄!我的命,是小姐的,我的心,也是小姐的。”

聞言,紫珞回眸一睇,心頭的擔憂卻是深了幾分:“傻丫頭。你不是我的,你是你自己的。”

“不,我就認定我是小姐的。”

玲瓏認真的睇著:

“所以,玲瓏什麽都聽小姐的。

“如果小姐想讓我原諒他,我便原諒他!

“小姐,你希望我原諒他嗎?

“這樣的男子,值得原諒嗎?

“二十幾年前,為了追逐名與利,他甘願委屈自己喜歡的女人,名份沒給也就罷了,還害得母親因為救我而死於非命。在母親最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隻知道在外頭爭著他的地盤……這樣的父親我認來做什麽……”

一聲隱約的哽咽溢出唇,帶著冷靜克製的幾絲怒,她移開了眼,眼神飄忽而疼痛:

“至今,我還記得娘親慘死的樣子——滿身是血,體無完膚。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子,就因為他沒有好好愛惜,死在了他大娘子的手底下。

“當年,若不是有小姐及時相救,如今焉能有我活於人世。

“如今他縱然知道我尚活在人世又如何?他欠了母親一輩子償還不了的情。

“而我,現在已經成人,沒有父親在身側,我依舊可以活的好好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姐,請問認不認這個父親,與我而言又有什麽區別?

“認了,反而是徒增了傷感罷了——這些年,我一直當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紫珞知道,童年的那些陰影一直刻在她心上,令她從此討厭男人,也厭惡追名逐勢之輩——她的心眼本就偏激,六年前,被男人欺辱了一回後,越發的仇恨男人。

“可你並不是孤兒,而且,有些事,遠不像我們表麵看到的那樣單純。你父親冷落你母親,從另一個方麵而言,也是想保護她。我想你娘親也是深愛父親的,否則,也不會為了那個男人那麽委曲求全。”

也許是吧,以前是不懂,而今呢,她跟著紫珞高立於權位之上,看到了很多利益的權衡,有時,表象與本質,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如今追究這些又有什麽意思?人已經死了足足二十年。

玲瓏沉默了一下,思忖罷,才轉頭問:

“小姐若想我認回,我便認回,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說明,這輩子,我隻做小姐身邊的玲瓏,再不可能回去做什麽漢倫部落裏的郡主。此生,小姐在哪裏,玲瓏就在哪裏,君熙就在哪裏。小姐如果想讓我跟著可汗回去安享尊榮,那我一定不認這個爹。”

語氣是堅定不移的。

紫珞知道漢倫可汗此番遠到而來,最終的目的就是把女兒帶回去。

這個草原上強悍無比的男人曾與她說,此生,他隻家過玲瓏的母親玲瓏沁一人,而這輩子也就和玲瓏沁生養過一雙子女——不錯,玲瓏還有一個兄長,如今正是漢倫部落裏的少主旻泰。

“你不想回去,誰都不會逼你回去。不過,玲瓏,你也總得為自己盤算盤算吧!我呢,陪不了你多少時候的,哪天雙眼一閉,不在了,你怎麽辦?你先別跟我急,現在我們隻是就事論事,我的身子怎樣我心裏清楚的很!”

輕輕靜靜的一歎,紫珞將這個固執的一塌糊塗的小女子抱在懷裏。以前,自己是君墨問的時候,她總是把自己當作是男人,然後,就這樣抱她。可惜她不是男兒。

“玲瓏,自己看看吧,若不想回去,就尋個男人把自己嫁了!有生之年,我若可以看著你穿上嫁衣,幸福的嫁出去,那必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真的,我家的玲瓏值得這世上最最優秀的男人娶過去當寶貝似的愛著!”

玲瓏的心緊縮了一下——三年前,是有個男人將她當寶貝似的寵過,可惜,最後,她卻傷他那麽深,太深太深,再不可能。

三年了,每夜,當她合上眼的時候,總會記起那種悲痛的眼神,喝叱她從此滾出他的視線:從此以後,我燕北再不會當你是寶。

不不不,她不想那個男人。

她豁然抬頭,猛吸一口氣,甩開心頭的顫栗,強自一笑:“這世上哪有好男人足令我想嫁的……嗯,算了,還是別提這些了,提那些男人,就覺得掃興……小姐,外頭的人還等著呢?”

也是哦,那些煩心的事,還真是無孔不入呢!

“嗯,去趟也好!”

紫珞嗬嗬一笑,目光莫名的發亮,別有打算。

玲瓏皺皺眉頭,指著她說:“小姐,你一副賊兮兮的樣子,該不會是想去看東子的慘樣吧?”

“我有嗎?”

紫珞眨眨眼,事實上,她是想去瞅瞅那個可以搞定萬事的韓繼,如今怎麽去消七公主的氣兒——

難得的很,東子也有一籌莫展的時候,想著便覺得很意思!

她在心裏噗哧噗哧的笑,至始至終就覺得他與金璿是天生的一對兒——東子挺在意小七兒的,日後,他們可以長長久久的過下去,也許過程有點曲折,但是沒關係,太過一番風順,就沒有刻骨銘心的依戀。

結果,紫珞並沒有被接進慈寧宮,就當馬車進得皇宮的那一刻,就被攔了下來,她往外一看,是景侃攔了去路。

“怎麽了?”

她挑了簾子問。

景侃笑嗬嗬的對她說:“主子,爺讓您去一趟禦書房有事商議呢!皇上正等著您呢!”

轉頭時用一句“皇上要見蒂和公主”,便將滿肚子不滿的慈寧宮老宮人桂嬤嬤給打發了。

好吧,這是封建皇朝,皇上的話最大——皇上說馬上要見,作為臣子,作為子媳,自然就往第一時間趕過去。

不想,走到禦書房門口往裏這麽一瞅,楞了,這對爺倆,這哪是在談國家大事,居然放著一堆的正事,正在殺棋。

“怎麽回事?”

“爺吩咐的,不讓您獨自去慈寧宮,怕您去了那裏會受氣——再來,皇上是想見您,這事,景侃可沒說謊!”

“哼,他倒是消息靈通的緊!”

景侃低笑,說:“可不,這兩天爺人是不在秦宮,一顆心可全留在那邊呢!剛剛本想回去看您的,聽說慈寧宮那邊派人去請你了,便讓侃守在宮門口,直接把您帶過這裏,說啊,就算要去拜見太後,他自會親自帶上您走,省得那些扒高踩低的勢力主找您晦氣。”

三天時間已是爺的底線。

這三天,他們這位太子爺忙的夠嗆,但隻要一停下來,就會盯著手上的指環傻看——那是王妃給他的定情信物。

不消說,爺啊,那個腦袋瓜隻要一閑,就會想王妃。

景侃退下,紫珞笑笑,不吭一聲的走到金晟身邊,湊近看了一眼,才發現兩人下的棋鼓相當,正難解難分呢!

滄帝看見她時微笑點頭,示意她坐。

紫珞這才連忙請安

在考慮棋路的男人抬頭,目光一亮,唇角揚時便有柔軟的笑意蕩起:“來了?”

有種淡淡溫馨溢開,他們之間,如今相濡以沫,默契十足。

“嗯!”

紫珞柔聲應著,坐到了金晟身側,案下,素手被一隻大掌包住,細細的摩挲。

“等下完這局,我們出去走走!”

他細細在她臉上盯了一會兒,轉開頭去,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棋盤上。

紫珞也不爭,由著人握著,含笑的看向棋盤。

“果然是當局者迷!”

細看罷,她輕一歎,取了一白子往盤上一放,眉開一笑:“好了,和棋!皆大歡喜!”

金晟一楞,縱觀全局,當真和了,於是回頭挑眉說:“未見得就非得和,若不走這一子,或還可以險中求勝?”

“為什麽非得險中求勝不可呢?這世上,有很多時候可以和,為什麽就非得爭?這人活一輩子,圖的是什麽?是開心啊!與其冥思苦想執於輸贏,倒不如和了棋,推翻從頭開始。你們這般忙裏偷閑的下棋,圖的是對弈的樂趣,最後的輸贏其實無關緊要。該和便和,該輸便輸,該放手便放手,該擔當就得擔當。這才是真男人!皇上,您說是不是?”

紫珞說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話,似乎有點深意,又好像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噯噯噯,晟兒,你聽呢,這丫頭又叫朕皇上來了?全沒有點作為兒媳的自覺!”

滄帝淡笑的看著眼前這個總愛把自己的美麗隱藏起來的女子——他的兒子正愉快的在桌下牽人家的手呢!

“情兒,以後,得改口叫父皇……”

紫珞莞然一笑:“是是是,若情以後一定改口——嗯,不知父皇召若情過來可有什麽事吩咐?”

“嗯哼!”

滄帝甚是高興的答了一聲,才說:“自是有事吩咐與你的。丫兒啊,如今晟兒住進了東宮,國事繁重,忙的不可

開交,你一個人住在秦宮,你說那可讓他如何放心?不如一起搬進東宮來吧!一來兩夫妻不該住兩處,二來也好堵了攸攸眾口——冊立太子妃的事總該有個說法!”

“父皇也知我這番為什麽進宮?”

“怎個不知……嗯,丫兒,皇太後那邊,你甭管她,她啊,老糊塗了!”

“可是,東南侯那十萬大軍怎麽辦?聽桂嬤嬤的口氣,好像事情挺嚴重,我若不把那太子妃之位讓出來,好像人家就要動真格的了。”

紫珞輕輕淺淺的笑著,語氣全然是不在意的。

“他不敢動的!他若敢動,那就是自尋死路!來,丫兒,聽晟兒說你棋下的好,先陪朕下一局棋,再和晟兒出去轉悠去。今兒啊你就留在東宮,不回秦宮那邊了!”

紫珞皺了皺眉,並不答應。

她聽說了,這兩天,千樺也一直住在宮裏,不過住的是慈寧宮。

人家太後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把千樺塞進東宮去。

正確的來說,是要把他們送作堆!

如今,金晟是住進了東宮,但是他的那些女人們依舊留守在蕭王府。太後已經一再催促,著令金晟快些帶她們一起帶過來,但是他遲遲沒有這麽做——

金晟跟她說過:從我起始,東宮內,元妻之下,再無妃。

待續!

今日更畢!

又近午夜,終於寫妥,我睡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