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不搞笑嗎?蕭然一向都認為製作費非常重要,可實際上這一次的線下開支居然那麽低,而且那四百萬裏還包括了後期製作等方麵的費用。這個比例算下來,不僅達不到蕭然認為的一比四,簡直就是反過來了。

梁家寶是第一個知道蕭然開了新片的記者,第一時間就跑了采訪了蕭然。隻不過,蕭然對個人風格作品可實在沒什麽信心,隻隨意推搪了下來。

縱然如此,各大商家和企業仍然是聞風而動,主動要給讚助或者廣告費,其中以三菱最是起勁了,恨不得拿起支票薄立刻畫圈圈的樣子。搞笑的是,當三菱的人知道了蕭然這一次導演的是一部實驗片之後,便立刻消失了。

不管怎樣,很多企業都相信蕭然的能力。盡管這幾年來,香港人材倍出,而且出色的導演處處可尋,可蕭然隱為香港頭號商業導演之名還是基本坐實了,至少在圈外來瞧是如此的。讚助一樣照給,結果策劃部的韓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因為單是讚助和廣告,就已經在除開製作費之後還賺了幾百萬。

除了蕭然,還有誰能夠有這樣的聲勢,讓無數讚助商不請自來?隻是蕭然心裏卻沒什麽底,他覺得自己或許是個合格的商業導演,可目前絕對還不是一個名導,至少在實力上還遠遠夠不上吳雨森他們的實力。

很難形容蕭然這樣的想法,可是,這本是源自他的不夠自信,倒是很無奈了。不過,他的不自信亦不是毫無由來,我們都可以肯定他還夠不上名導的實力,所以他才試圖在這部實驗片裏找到屬於自己的風格,探索適合自己的路線。

在幕後工作人員的挑選上,蕭然費了不少工夫。剪接師這些倒是容易,他是起用了自己的老班底,個人風格作品總是如此,總是需要最熟悉導演想法的人才能夠達到默契的配合。

讓他為難的是攝影師上,黃永衡不是不好,而是他不擅長手提式攝影。在目前香港,用手提最好的四個攝影師裏,其一是杜克風,其二是劉衛強,另外兩個則都是新人。

鬱悶的是,黃永衡能夠很好的理解,並且詮釋蕭然的想法和構思。而劉衛強在整體上卻不夠強,而且未必能夠領會蕭然的意思。最終蕭然還是決定了,以黃永衡為攝影指導,而劉衛強為攝影師。

把主創人員邀請到一間酒樓裏,開了個包廂,紛紛點了菜之後,蕭然這才掃視了這一桌子的老夥伴。燈光師竇文寶,攝影指導黃永衡以及攝影師劉衛強,美術指導張書平,音響設計師(這個職務是出現不久的)向寶、編劇遊海、以及製片等等……

現在因為技術的進步,職務分得是越來越細了,所以蕭然沒可能把所有幕後成員都找來,隻找了這些負責各部門的頭頭過來。蕭然喝了一口水,靠在椅子上說:“今天請大家來,就是想談談新片的問題!”

“然哥,你就直說吧,兄弟們一定拿出壓箱底的本事幫你幫片子做到最好!”人說燈光師是燈爺,都是粗豪之輩,竇文寶顯然便表現出了這點。

蕭然點了點頭,籌措著如何形容:“我這個構思很奇怪,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能夠把攝影機當做人的眼睛一樣去看世界呢?所以就有了這個思路,所以清雲和振宇是配角也是主角。”

眾人瞪大了眼睛望著蕭然,蕭然釋然一笑,自己都還沒說到重點,那裏那麽容易就明白。他比畫了一下手勢道:“很簡單,攝影機就是主角,就是主角的眼睛。我要透過攝影機這雙眼睛來講一個故事,一個賊和賊的故事。”

他們還是不太理解這是什麽意思,遊海更是糊塗了。他記得當時蕭然是讓他寫一個劇本,一個很有意思的劇本。大概的劇情就是兩個賊非常巧合的作了同一單案子,於是便幹了起來,而這中間還有一個無辜而且倒黴的市民在各種形勢的逼迫下,不得不在兩個賊的交手之下被逼進了一棟房子裏,而警察很快包圍了房子,就這樣發生了故事。

蕭然沉吟片刻,這還真是不容易解釋。就在這時,黃永衡麵容上漸漸流露出驚訝的神色,忽然呀的叫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把攝影機當做主角,由這個角度來拍攝一切。”

“對,這部片子裏隻有主角的視角,主角看不到的地方,銀幕上就看不到。”蕭然很快便解釋道:“而且我們不需要主角的相貌出現在銀幕上,所以就大可以攝影機來代替了!”

配合以方才的話,每個人都流露出驚訝的神色,都明白了蕭然的意思。副導演餘家譽心中一跳,他覺得蕭然這個構思會不會太奇特了一點,而且實驗姓未免也太重了。

望著大家的驚訝神色,蕭然煞是好笑。這個構思是他無意中想到的,他想為什麽一定要演員?若是讓攝影機取代主角,那樣肯定是件有趣的事。

隻是考慮了很久以後,他確定不能沒有演員,因為即便攝影機取代了主角的視線,那都一樣有人的存在。而且,若是沒有人,那便製造不出激烈的效果了。蕭然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的潛意識裏還是讓影片裏充斥了一部分的商業元素。

之後蕭然想了很久,終於在《暗戰》裏得到靈感。他想,不妨可以考慮借攝影機這雙眼睛呈現一個鬥智鬥力的故事,《暗戰》是警匪,為什麽不可以匪對匪。於是,便出現了劉清雲和吳振宇的角色。

劉衛強終於明白自己的任務是什麽了,本來他一直還是憤然,怎麽說他也是著名的攝影指導了,居然來給黃永衡打下手。可是聽得蕭然這樣加以解釋之後,他立刻便來了興趣,什麽下手不下手立刻便丟到腦後去了。

蕭然就知道劉衛強一定有興趣,他記得劉衛強和麥昭輝在導演出《無間道》之後,前者就說過,他隻希望自己這一輩子能夠至少有一部代表作就足夠了,否則那便是白活了一趟。

蕭然敢打賭,劉衛強亦敢打賭,若是這部影片成功,他劉衛強要拿什麽獎,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因為他在影片裏扮演的就是主角的角色——他將運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提式攝影機作為主角的眼睛觀察一切,這對攝影技術絕對要求極高,能夠克服這個,他就有絕對的資格拿獎。

“老張,美術方麵還是要靠你了!”蕭然露齒輕笑,潔白的牙齒很是晃眼:“在這方麵,我想……”

因為這個靈感是最近才獲得的,蕭然倒沒把全盤都考慮清楚。他隻是很清楚,有一種yu望,或者不如說是衝動。有那樣一種格外強烈的衝動在驅使他,驅使他非常渴望能夠導演這樣一部戲。

美術永遠都與影片的主題掛上密切關係,正如王佳衛沒了張書平就肯定等若是少了一隻手一樣。而在這影片的主題立意還沒有決定下來之前,蕭然倒是不好做出決定了。

換做是其他水準稍低的美術指導,未必就能由影片的主題以及中心來創造出符合導演的美術效果。一是水準,二便是默契。不過,張書平都是蕭然的老班底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蕭然絕不懷疑。

在蕭然的構想裏,這部影片可以有兩個重點,就是他可以通過這片子表達一些什麽。可以表達那種鬥智鬥力的淋漓快感,可以表達那種奇特視角之下所產生的扭曲和變化。這兩點的不同,隨時都有可能讓張書平在美術上的創造變得不同。

在某種意義上,這兩種立意並不幹擾對方,視角是手法,而鬥智鬥力則是過程。躊躇了片刻,蕭然迅速做出了決定:“很簡單,視角要突出,以此來表達這種奇妙的扭曲感。而過程是重點,就是想表達一種惺惺相惜的味道出來,不需要太濃鬱。”

“這樣呀……”張書平亦是迅速在腦海裏組織了一下,麵容之間微露思考之色:“我想沒問題,隻是視角上你真的不需要其他的輔助?”

蕭然搖了搖頭,若是繼續在視角上下工夫,隻怕會走上極端之路。這才把目光投向竇文寶:“老竇,燈光方麵,你還是跟老黃。不過,在燈光上,我不需要太亮,也不能太暗,可以讓那種光線對比強烈一點,有些類似《暗花》!”

竇文寶當然沒問題,他能夠做在這裏與導演交流,就是蕭然這幾年努力提升其他職務地位的結果了。他和手下是黃永衡的禦用燈光組,每個攝影師總是習慣帶領自己的隊伍,這樣才能夠更恰當的培養默契,並且熟悉對方的優缺點。

劉衛強見蕭然把目光投向自己,立刻心如明鏡的搶先說:“然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負責手提就是了。以你的話來說,我就是主角了,攝影機就是我的眼睛!”

蕭然哈哈大笑起來,這劉衛強倒是有趣,怨不得曆史上能夠拉得到不少投資做導演。不過,蕭然還是不認為讓這家夥做導演是什麽好事,盡管劉衛強和文軍的古惑仔係列的確很強,可絕對是爛片居多,什麽藍血人和拳神都是。

對於黃永衡,蕭然的交代就簡單了許多:“采用濾光鏡頭,讓畫麵的基色深沉一些。而且,我需要光線對立很強烈,你知道,就是一棟廢棄房子,裏麵和外界的光線對比要很強烈!”

黃永衡果然不愧是跟蕭然配合極其富有默契的攝影指導,迅速提出了問題:“如果你想要惺惺相惜的效果,那我認為還是不要太強烈的黑白對比了!”

蕭然微微一怔,這才記起黃永衡可亦是吳雨森的禦用來的,頓時笑了:“不礙事,這跟《喋血雙雄》裏麵的那種惺惺相惜是不同的,那是身份和立場的對立。而這個不存在身份,隻有立場!我想可以以光線對比來加強這種效果。”

黃永衡沒意見了,閉上眼睛,自己預演著拍攝的過程。其實這或許亦是攝影師最容易能夠改行做導演的原因了,不是因為攝影師最跟導演接近,而是最需要控製全局的,在大局控製上頗有導演的味道。

對於張堯宗這位剪接師,蕭然其實不需要說些什麽了,張堯宗基本上是可以理解蕭然的意圖的。其他的,那就需要在片場欣賞到拍攝過程,這才能夠確定下來什麽地方需要剪。

再接下來,蕭然交代了一些事之後,這才見到送菜上來。蕭然捅了捅那鍋子裏的鮑魚,輕輕笑了:“這一頓飯我請,大家不要客氣,嚐嚐這三頭鮑和波士頓龍蝦!”

“蕭導請客,不吃簡直對不起他!”眾人轟然叫了起來,立刻便開動了。遊海猶豫了片刻,終於問了出來:“然哥,我不太明白,為什麽你要導演這樣一部片子,我想這是不大可能賣座的!”

是呀?為什麽要導演這樣的片子?論創意,近年來能拿下編劇獎的幾乎都是來自蕭然的創意,他為什麽不自己導演那些片子呢?蕭然自己心知肚明,他不想做一個隻有空殼子的名導,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名導,他需要在小製作裏琢磨出屬於自己的路。

“老公,我也不懂,你好好沒事,去導演那樣一部片子做什麽!”林清霞喝了一口煲了很久的雞湯,這才迷惑的問:“你可是跟吳雨森他們齊名的導演,沒理由這樣做才對!”

蕭然靜靜盯著妻子,這是在斧山道片場,自嘉禾被拿下來之後,這個片場的租約就歸魅影了。《東方三俠2》剛開戲不久,他現在是抽空給林清霞送湯過來,順便探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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