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豪雄篇 第十章 問鼎中原 第六十一節
三月初,洛陽。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距離李弘規定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洛陽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洛陽城十二道城門處人流如潮,民夫們正在向城內搬運各類物資,糧食、軍械、木材、石頭象小山一樣堆放在寬敞的大道上。城外周邊五裏範圍內,十幾萬民夫正在修築甕城,挖掘護城壕,鋪設拒馬鹿砦,日夜忙碌。洛陽外圍其它地區的百姓在各級官吏的組織和指揮下,也開始拆除自家房屋。從洛陽到伊闕關、大穀關,再到廣成關、魯陽一帶幾百裏長的馳道上,人流車流南來北往,極為繁忙。每當黑夜來臨,馳道上移動的火把便匯成了一條浩瀚美麗的星河。
袁微、逢紀、審配等人各司其職,或帶著掾屬在府衙內通宵達旦地處理政務,或帶著親衛在城池河流關隘處往返巡視,眾人齊心協力,力爭在最短時間把洛陽鑄造成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壘。
三月上,孟津、小平津兩關守將韓瓊、趙睿書告袁紹,北疆軍戰船開始在對岸河陽城一帶集結,攻擊可能即將開始。
袁紹急召袁微、逢紀等人議事。
目前城內的門閥富豪和各級官吏家眷基本上已經撤離完畢。川流不息的撤退大潮一度引發了恐慌,很多百姓也開始攜家出逃,但都在關隘處被堵截。在各級府衙的安撫和誘騙下,這些人中除了老弱病殘者被集中在上林苑外,其他男女老少都被征調為民夫在各處拆除房屋和加固城防。洛陽城防禦設施的修建速度和守城器械的製造速度因此大大加快。
由於撤離人員攜帶了大量的家財,車馬雲集馳道,給荊州和豫州兩地北上運送糧草輜重帶來了一定的困難。逢紀負責組織人員撤離洛陽,對此事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此他遭到了荀諶、陳琳等人的尖銳指責。
逢紀有苦難言。這些門閥富豪們在洛陽有土地宅院,有大量存糧。因為袁紹無法守住洛陽,導致他們的土地無法耕種,宅院遭到損毀,庫房中的糧食無法運走也隻好賤賣給了袁紹,為此他們一個個怒不可遏,恨不得把袁紹撕了。袁紹撿了個大便宜,暗中偷著樂。門閥富豪們損失驚人,能帶走的當然要竭力帶走了,而袁紹也不好太過分,或多或少在運輸上開了方便之門。另外,袁紹、袁微這些袁閥權貴的財產也非常驚人,運送財物的馬車都排成了長龍,為了把袁閥的財產迅速撤出洛陽,馳道當然要先讓給他們自己使用。
逢紀啞巴吃黃連,氣憤不已。袁紹心裏有數,出麵打圓場。說自己立即書告劉表、袁譚和袁熙等人,請他們無論如何在魯陽一線堅守到七月。接著他把袁譚的書信拿了出來,轉移了話題。
郭嘉的計策讓眾人惶恐不安的心裏稍稍得到了緩解。如果曹操和孫權能信守諾言,在明年初開辟東路戰場向兗州發動攻擊,再加上劉備在西路戰場向關中發動攻擊,那麽聯軍極有可能擊敗已經在洛陽城下被拖得筋疲力盡的北疆軍,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麵。南北對峙的局麵一旦形成,戰事陷入膠著狀態,洛陽的不利形勢肯定能得到扭轉。
“我們不能把勝利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袁紹說道,“如今社稷已經到了生死存亡關頭,劉表、曹操、劉備等人無論為了大漢還是為了自己的生存,都要誓死一搏。但他們能否成功,最後都要取決於我們能否守住洛陽,所以……”
袁紹看看眾人,鄭重說道:“我決定留在洛陽,親自率軍和李弘決一死戰。”
審配、辛評、荀諶、陳琳、王修、王肱等人頓時為之一振。袁微、袁忠、逢紀等人則目瞪口呆,雖有心勸諫,但看到袁紹神情堅決,看到其他人神情激奮,想說也無法開口了。
“大人,顯甫(袁尚)呢?”逢紀低聲問道,“顯甫也留在洛陽嗎?”
袁紹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此仗贏了,顯甫建下赫赫功勳,得到軍中諸將的擁戴,繼承袁氏家業自然在情理之中。”
逢紀猶豫了一下,湊近袁紹勸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大人不能不考慮。”
“萬一?”袁紹苦笑,反問道,“萬一洛陽失守,袁氏一門還能支撐多久?李弘篡奪了天下,袁氏一門還有存身之處?就算我把顯甫送出去了,但現在顯思(袁譚)在豫州,顯奕(袁熙)在南陽,各有軍隊,顯甫哪有容身之地?”袁紹伸手拍拍逢紀,輕聲低歎,“人生一世,無時無刻不在拚搏,我也是,你也是,顯甫也是。贏了,他就能得到一切,輸了,他將會失去一切。就這樣安排吧。”
三月上,益州,廣漢郡,涪城(今綿陽)。
劉備、龐義合兵一處,從江州(今重慶)北上趕到墊江(今合川),大軍稍事休整,在糧草輜重齊備後,隨即沿涪水北上,連克德陽、廣漢,逼近涪城。
涪城素來是蜀道的咽喉,其北麵就是劍門關,有金牛、米倉、洋巴(後叫荔枝道)三條古棧道越巴山而入漢中。其西麵有陰平小道可通隴西。其南麵就是涪水可連巴郡下江陵。其南麵兩百裏外就是成都。拿下了涪城,則蜀郡無險可守,雖然成都之前還有鹿頭關、白馬關,但因為地處平原,已經無法擋住一泄而下的大軍了。
此時涪城守將鄧賢已經得到消息,嚴陣以待,而劉備的大軍卻飽嚐痛苦。
西征軍的將士們對巴蜀氣候非常不適應,加上時處嚴寒,減員非常嚴重。大軍到了巴郡後,糧草輜重的運輸都由巴郡的民夫負責。但因為路途艱險,巴郡征調的民夫又少,糧草輜重的運輸極其困難,大軍不得不數次停下來等待輜重營。
劉備和將士們本來對奪取成都信心十足,但經過兩個月的長途跋涉後,大軍士氣倍受打擊,軍心已經開始渙散,感覺成都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西征軍搖搖晃晃地趕到涪城後,劉備斷然決定紮營休整,暫緩進攻。雖然龐義一催再催,但劉備就是不答應。大軍休整期間,劉備帶著關羽、張飛等人仔細查看了地形。麵對涪城險要的地勢,劉備等人非常沮喪,一籌莫展。關羽、張飛、簡雍是幽州人,孫乾是青州人,縻竺、曹豹是徐州人,他們對巴蜀非常陌生,此刻站在巴蜀的崇山峻嶺之間,一幫人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好在蒯良有先見之明,讓甘寧、伊籍、諸葛亮、龐統等人跟隨車騎將軍營,給劉備出謀畫策。
甘寧和龐義的意見一樣,認為從內水北上攻擊,最重要的是速度,要出敵不意,一旦讓敵人增兵駐防涪城,攻擊難度將大為增加。但現在西征軍的運輸船隻還在涪水上慢慢地逆流而進,巴郡的民夫還在用扁擔把船上的物資慢慢挑到大營。大軍的糧草軍械嚴重不足,即刻發動攻擊損失太大,西征軍承擔不起。
劉備堅持要軍隊休整,他一麵命令孫乾、縻竺督促民夫加快運輸速度,一麵命令簡雍、諸葛亮和龐統三人指揮工匠趕製攻城器械,準備攻城大戰。
此刻,劉磐、趙韙的軍隊已經沿著外水順利殺進,攻克了犍為郡的南安城(今樂山),和劉璋的軍隊在武陽城(今彭山)一帶展開激戰。他們距離成都還有一百多裏。
三月中,河內郡,河陽大營。
虎威中郎將司馬懿、虎牙中郎將魏延、蕩寇中郎將沮鵠、河內太守鄭演等十幾員文武大吏聚在中軍大帳內軍議。
司馬懿站在地圖前,給各部將領解說攻擊之策。
“孟津是洛陽的北大門,曆來為洛陽外圍的兵事要地。攻破了孟津,南下進擊五十裏便是洛陽城,所以……”司馬懿麵對眾將,微微皺起了濃眉,“我們率先突破洛陽的外圍防禦,兵臨洛陽城乃是理所當然的事,相反,如果我們未能做到這一點,則是我們虎威、虎牙兩營的恥辱。”
“大將軍認為,孟津、小平津距離洛陽非常近,袁紹在此必屯有重兵,他要求我們馬上發動佯攻,以牢牢牽製敵軍,幫助大軍主力從洛陽西麵的函穀關和東麵的虎牢關強攻突破。”魏延坐在案幾後麵看看帳內諸將,“諸位大人聽明白了我的意思嗎?我們是佯攻,是牽製兵力,是輔助戰場,在大將軍看來,我們根本不可能奪取孟津,殺進洛陽。”
“我們兵力嚴重不足,我們攻得越猛,孟津一帶的叛軍就越多,因此我們想攻克孟津,難度不僅僅是太大……”何儀看看司馬懿和魏延,臉顯不滿之色。兩位年輕的大人少年得誌,不但都長得高大威武,而且還都受到了大將軍的看重,此刻又同在河內戰場,建功立業的心情急切當然可以理解,但不能不顧現實,拿將士們的性命當兒戲。
何儀在黃巾軍中資格很老,他在中原戰場上投降後隨司馬懿、魏延到了河內戰場,剛剛開始還比較溫馴,時間長了就不行了。這次大將軍授命紀靈、陸勉、劉辟等人組建新軍,他三番兩次書告大將軍,吵著要去穎川戰場追隨紀靈,但都被大將軍婉言拒絕了。大將軍說河內戰場上大都是兗州、荊州、徐州和揚州的士卒,需要你這樣的老將坐鎮,待時機成熟,我再把你調到紀靈將軍麾下。大將軍不同意他離開河內,但河內戰場上的兩位年輕統帥,他怎麽看怎麽不舒服,日子過得很難受。
何儀轉頭看看四周,見各部將領都眼露讚賞之色,顯然是支持自己的說法,膽氣更壯,“大將軍讓我們率先攻擊洛陽的目的是盡可能打亂袁紹的兵力部署,以便給主力大軍突破洛陽外圍創造機會。這是我們兩萬大軍可以做到的,大將軍的命令沒有任何錯誤。兩位大人剛才那番話,算不算違背大將軍的命令?”
魏延冷“哼”一聲,剛想反駁,司馬懿揮手阻止了他,“何大人,如果我以不到三千人的代價拿下孟津,算不算違背大將軍的命令?”
何儀愣了一下,和四周諸將互相看看,均是一臉嘲諷。“司馬大人,那你有何妙計?”
“時機未到。”司馬懿坦然而笑,手指眾將說道,“待我拿下孟津,殺進洛陽,幫助諸位大人建下了功勞,你們該如何謝我?”
諸將將信將疑,都沒有說話。何儀一掌拍到案幾上,大聲叫道:“兩位大人若能率先攻克洛陽,我從此追隨兩位大人誓死奮戰,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
“好……”司馬懿拍了拍手,笑著說道,“諸位大人耐心等待,我定會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現在你們繼續聽我說……”
孟津一段的黃河大約一百二十裏左右,其中較大的渡口有孟津、平陰津、冶阪津、委粟津、硤石津、水平津和富平津七個渡口。其中,小平津在中平元年黃巾起事的時候,由大將軍何進在都亭設關,由於關隘距離黃河近在咫尺,沒法打。
叛軍目前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一帶,其它四個渡口的防守兵力較弱,所以我們此次攻擊,以一部兵力佯攻孟津、小平津和富平津,以主力攻擊平陰津、冶阪津、委粟津和硤石津,先渡河在邙山腳下紮下營寨,全力重建河陽大橋。河陽大橋早在我們攻占河內的時候就被叛軍燒毀了,沒有大橋,糧草輜重的運輸速度將受到嚴重影響。我們之所以率先強攻洛陽,重建河陽大橋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魏延接著把各部的攻擊方向做了詳細說明,“諸位大人即刻回營做好準備,三天後發動攻擊。”
“今天就不留大家吃飯了。”司馬懿笑道,“打下孟津後,你們請我和魏大人吃飯。”
三月中,孟津。
朝陽初起,雄偉的黃河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滔滔濁水在淡淡的霧靄中掀起層層大浪,清爽而微帶涼意的河風輕輕拂過關隘,悄然沒入了層巒疊嶂的邙山之中。
城樓上的大纛在風中狂舞,五彩繽紛的戰旗在陽光下盡情舒展著矯健的身姿。值衛士卒抱著長矛,微閉著惺忪的雙眼,百無聊賴地望著遠處的河麵。
一麵張開的風帆突然衝出了霧靄。
值衛士卒眨巴了一下眼睛,渾身上下驀然掠過一絲寒意。
更多的黑色大帆翻湧而出,就著一艘高大的樓船霍然出現在河麵上,乘風踏浪而來。
“北疆軍……”值衛士卒臉色驟變,低聲驚呼。
“北疆軍來了……”更多的值衛士卒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擂鼓……擂鼓……”值衛隊率突然驚醒過來,沿著城牆飛速狂奔,雙手不停地揮舞著,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擂鼓……北疆軍來了……”
“咚咚咚……”戰鼓擂響,低沉而恐懼的鼓聲聲傳四野,整個邙山都在這瞬間被驚醒了。
鼓聲響起的時候,韓瓊正坐在屋內悠閑地享受著自己的早飯,一樽酒,一盤羊肉。
冀州大戰的後期,他在懷城戰敗,和郭圖等人狼狽逃回。郭圖被趕到了長安,而他則被降職趕到了八關養老。韓瓊是冀州勢力中的中堅人物,袁紹借口剝奪了他的兵權後,沮授、田豐等人也先後倒台。接下來的形勢發展就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了,僅僅一年,聯軍在中原再次戰敗,兗州、河內全境丟失,北疆軍直逼洛陽城。
本來韓瓊以為自己和沮授、田豐一樣,逃脫不了慘死的命運。想想淳於瓊,和袁紹的關係多少年了,還不是一樣被殺了。然而,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正是因為淳於瓊死了,軍中老將幾乎被一掃而空,生性淡泊的韓瓊反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還被袁紹委以重任,以平北將軍的身份負責戍守洛陽的北大門。
韓瓊的雄心已經沒有了,他坐在黃河邊上,對自己的部下說,我在十幾年前曾兩次和李弘並肩作戰,一次在冀州打張牛角,一次北征張純,戰無不勝。十幾年過去了,他還是戰無不勝。當今天下,沒人能擊敗他。我死之後,把我葬在邙山上。這裏風景不錯,既可以看到黃河,又能看到洛陽。我知足了。
過了不久,韓瓊得知對麵的北疆軍統帥是司馬懿,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他的雄心突然被激發了。他非常生氣,他覺得李弘太瞧不起自己了,我韓瓊再怎麽無能,也不至於打不過一個乳具未幹的小子吧?打。我就不信打不過他。
韓瓊聽到鼓聲後,沒有任何驚訝,隻是微微皺皺白眉,然後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關內的校尉、軍司馬、長史等人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大人,北疆軍發動攻擊了。”
“我知道。”韓瓊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嘴裏的一塊羊肉,衝著他們輕輕揮了揮手,“該幹啥幹啥去。”
“大人,你不到城樓上去看看?”
“等我吃完飯,小睡片刻,再去看看。”韓瓊搖搖頭,無奈地說道,“人老了,晚上總是睡不著,沒辦法。”
三月下,洛陽。
韓瓊、趙睿急報袁紹,河內北疆軍在司馬懿、魏延的指揮下,渡河攻擊,迅速攻占了平陰津、冶阪津、委粟津和硤石津四個渡口,並在冶扳津建立營寨,架設船橋。目前北疆軍對孟津、小平津的攻擊漸緩,把主要兵力都投在保護和架設船橋上。韓瓊在信中說,司馬懿大張旗鼓地架設船橋必有原因,北疆軍的主攻方向極有可能是孟津、小平津。
袁紹和逢紀、審配等人稍加商議後,認為北疆軍把洛陽北麵作為主攻方向的可能性很大,因為函穀關和虎牢關太過險要,強攻突破的難度較大,而穎川戰場上的北疆軍又無法擺脫來自洛陽、荊州和豫州三個方向的圍攻,短期內根本無力北上攻擊大穀、伊闕和轅三關。在這種情況下,李弘有可能利用穎川戰場拖住自己的援軍,利用函穀關和虎牢關拖住自己的主力,然後秘密把軍隊調到河內,從河內方向展開強攻。
袁紹決定讓袁譚、袁熙、蒯越、文聘、朱靈等人立即在穎川戰場上發動主動攻擊,盡力奪回陽翟城,把北疆軍主力拖在穎川戰場上,遲滯北疆軍主力攻擊洛陽的時間。
同一時間,袁紹命令辛評急赴河南戰場,王修急赴關西戰場,荀諶急赴穎川戰場,應對北疆軍即將展開的全麵攻擊。
大漢建興五年(公元2年),四月。
四月初,豫州,穎川。
聯軍的攻擊先後展開。朱靈、何亟率軍出轅關,猛攻陽城。袁熙、文聘率軍出魯陽,向汝水河一線攻擊前進。袁譚率軍攻擊臨潁,沿著潁水河北上攻擊前進。三隻大軍的目的地都是陽翟城。
左將軍顏良、武衛將軍文醜此刻就在陽翟城。左將軍府長史周山整理了各部急報後,向兩位大人詳細稟報戰況,“目前吳雄將軍領一部人馬在北線陽城阻敵。徐晃將軍領一部人馬在西線汝水河一帶阻敵。張繡將軍領一部人馬在南線穎陽、穎陰、許昌一帶阻敵。從各部戰報來看,以袁譚的南路攻擊最為猛烈。”
“汝水河方向呢?徐晃對麵有多少敵人?”顏良兩眼望著案幾上的地圖,低聲問道。
“大約四萬人,是徐晃將軍的兩倍。”周山略顯憂色,“袁譚出現了,劉備的人馬也就不遠了,駐守許昌的大軍暫時不能動,免得被劉備襲擊。南線的張繡將軍說,因為兵力不足,他有些捉襟見肘了。”
“他隻要守住穎陽、穎陰、許昌三城,袁譚和劉備就無法突破南線。”文醜摸著頷下的短須,若有所思地說道,“劉備的軍隊會在哪出現?”
“如果南、北兩線都是叛軍的牽製兵力,那麽劉備的大軍可能會出現在西線戰場。”顏良用力敲了敲案幾,冷聲說道,“告訴公明(徐晃),請他注意戰場的南麵,尤其是昆陽、舞陽一帶,要多派斥候,不要讓劉備擊中了側翼。”
“如果劉備加入西線戰場,叛軍兵力至少會超過五萬。”文醜焦慮不安,不停地轉動著右手大拇指,“我們手中還有四萬人,加上徐晃的大軍也隻有六萬人,兵力不相上下……”
“大將軍還擔心我們北上攻打洛陽關隘。”顏良無奈地搖搖頭,“我巴不得他再調給我兩萬人馬。現在我們雖然可以把叛軍誘過汝水河,但我們卻沒有兩倍以上的兵力予以圍殲。看樣子,打魯陽的難度超過了我們的預料。”
“魯陽不打,袁紹的後援就不會切斷,我們的主力更難打下函穀關和虎牢關了。”周山指著地圖上的魯陽說道,“必須盡快想個辦法,把西線戰場上的敵人分開,否則我們不可能攻克魯陽。”
“分開?”顏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案幾上的地圖往下拽了拽。大穀、伊闕、廣成三個關隘在地圖上標注得非常顯眼。周山疑惑地看看顏良,“大人想去打關隘?”
“看樣子不打不行啊。”顏良冷笑了一聲,“派一隊人馬沿著汝水河直殺廣成關,先把洛陽和南陽之間的馳道截斷。馳道被截,袁熙必定要去援救,這樣就把西線戰場上的兵力分出了一部分。”
“但敵人的兵力還是太多了。”文醜搖頭道,“我們還是打不動。大將軍一再告誡我們,攻克魯陽的代價不能太大,六萬打三萬都不行,至少是六萬打兩萬,或者是六萬打一萬。”
顏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子風(薑舞)的鐵騎現在在哪?還在陳留嗎?”
“河南戰場還沒有開戰,子風的軍隊肯定還在行轅。”文醜笑道,“怎麽?你要向大將軍求援?”
顏良點點頭,“我隻能求援了。”
“你想偷襲宛城?”文醜驚訝地問道。
“宛城裏有叛軍的皇帝。”顏良的手沿著地圖劃了一條線,“讓子風帶兩千鐵騎渡過汝水河,從昆陽、葉縣、賭陽南下,直殺宛城。”顏良臉上殺氣突現,“哼,他們要是不回援,就讓子風在宛城一帶燒殺擄掠,頻繁襲擊宛城通往魯陽的馳道,逼迫他們分兵回援。”
文醜和周山互相看看,都搖了搖頭。
“子善,你偷襲宛城,西線戰場上的叛軍會全線後撤,魯陽固若金湯,我們怎麽打?”
“大將軍說過,我們未必非要奪取魯陽,隻要切斷通往洛陽的馳道即可。等到洛陽失去了支援,我們的主力大軍突破了八關,我們隨即就能占據廣成、大穀等關隘,徹底包圍洛陽。”顏良的手在地圖上來回劃了兩下,“我們的主要目標是穎川。守住穎川,大軍攻克洛陽後則能乘勝南下,平定天下。”
“但是,我們並沒有實現殲敵的目標。等到大軍主力北上攻擊洛陽的時候,穎川兵力不足,仗就很難打了。”周山勸道,“還是想別的辦法吧。長途奔襲,危險太大,一旦不能成功,我們就錯過殲敵時間了。”
顏良低頭想了片刻,毅然說道:“就這麽定了。急告大將軍,請調子風率鐵騎來援。”
“請鄭大人到我這裏來一下,佯攻廣成關,在霍陽山一帶截斷馳道的事交給他。他是一個老土匪了,幹這種事應該駕輕就熟。”
四月上,關中,長安。
二月的時候,右車騎將軍鮮於輔和華雄、何風等人返回了長安。不久太尉荀攸、太仆孔融、將作大匠董昭等大臣帶著一幫掾屬和工匠趕到了關中,開始籌劃重建長安城一事。
過去長安城的規模非常大,方圓有五十多裏,包括長樂宮、未央宮、建章宮、明光宮、北宮和明堂、辟雍等宮殿群,實現了當年丞相蕭何的話“非壯麗無以重威”。王莽篡位後下令拆除漢上林苑中建章、承光、包陽、大台、儲元官等餘建築,將所得材料在城南營建新朝九廟,但這些建築隨著赤眉軍的一把大火,灰飛煙滅。光武皇帝中興後,重修了高廟,十一座先王帝陵和未央宮,但因為長安不是都城,所以重建的規模並不是很大,然而,它們依舊逃脫不了命運的詛咒,又被李、郭汜等叛逆一把火燒了。
荀攸、徐榮、孔融、董昭等人仔細勘查了長安城後,決定在龍首源故址上重建未央宮,先把天子和朝廷遷到長安。至於其它建築的重建時間,要依據朝廷財賦狀況逐步擬定恢複之策,慢慢來。
三月初,大雪漸融,奉旨到漢中招撫的特使回來了,他帶給徐榮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張魯拒絕受撫,並有意自稱漢寧王。
“稱王?”徐榮嚇了一跳。袁紹、曹操等人算是膽大包天了,也不過自封爵位為“公”而已,這位五鬥米教的教主竟敢自稱為“王”,不能不讓人“拜服”。
招撫使說,張魯的信徒不知從什麽地方挖到一塊玉,這塊玉上有字,意思說張魯是天上的神仙,到凡塵帶領信徒一起開創安寧太平的世界,他是這個世界的王。新年期間,南陽朝廷的信使也到了漢中,張魯和他們也提到了此事。袁紹迫於形勢,有可能逼迫南陽的天子答應拜封張魯為漢寧王。
徐榮一邊和荀攸等人商量對策,一邊急奏朝廷。這時,從西疆又傳來了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