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臨深淵 第三節

驃騎大將軍府。

李弘召集各將軍、中郎將、府內從事和諸曹掾屬詳細商議攻擊洛陽之策。

議事的氣氛很冷清,一直都是李弘一個人在講話。李弘命令麴義和張燕立即率軍到河東集結,命令李瑋在自己離開龍山後代領驃騎大將軍府諸事,配合和協助太傅大人處理國事,命令餘鵬主掌晉陽行轅事,督辦大軍的糧草輜重。

北疆大軍現在主要集中在陰山南北和河東兩個區域。陰山南北有漠北都護府的安北將軍鮮於輔和雲中行轅的度遼將軍趙雲,兩人統兵七萬。河東有徐榮、麴義、張燕、楊鳳、玉石等五位將軍,統兵四萬。顏良在京畿,閻柔在上穀。李弘把北疆九位將軍全部調離了晉陽,其放權的決心之大,行事之徹底,讓部分北疆諸將和府內掾屬一時難以接受。

李弘四下看看眾人的臉色,笑著說道:“現在趙岐老大人、張白騎大人和謝明大人都不在驃騎大將軍府內議事了,諸位大人是不是有點不習慣啊?”

大帳內鴉雀無聲,各人姿態百異,有的低著頭,有的望著自己的手,有的擺弄著案幾上的竹簡,沒有一個人和李弘對視。

李弘尷尬地笑笑,“諸位大人為拱衛北疆耗盡了心血,我很感激,也很理解諸位大人此時的心情。屯田和鹽鐵之權關係到北疆的生存,立即交還給朝廷,的確有些不妥。但考慮到我們前期的努力不但未能改善局勢,反而把社稷和北疆一步步推向了傾覆的深淵,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所以我痛下決心,幹脆一交到底。我之所以事先沒有和諸位大人商量,原因很簡單,你們看看你們自己的臉,想想你們自己的憤怒和不滿,就知道我為什麽不和你們商量了。”

眾人恍若未聞,各人保持著自己的姿勢,臉上的表情也毫無變化。

李弘無奈苦笑,“子龍,你和文姬的親事既然已經定下了,那你就早點離開晉陽回雲中行轅吧。北疆軍政突然改由朝廷控製,胡族諸部和塞外邊郡可能會非常不安,此時邊塞大量駐軍對穩定陰山南北的形勢非常重要,馬虎不得。另外,馬上要下大雪了,你和鮮於輔、田豫兩位大人要保持密切聯係,一旦大漠和邊郡再度發生雪災,你要立即上奏朝廷,迅速征調河套屯田兵,竭盡全力救助災民。”

趙雲躬身答應,“我明天就向長公主奏請離晉。”

李瑋不冷不熱地說道:“今年塞外如果發生雪災,朝廷勢必要放棄大漠。現在大將軍手上既沒有北疆軍政,又沒有屯田用資和鹽鐵之利,怎麽賑災?怎麽保大漠?”

一石激起千層浪。李瑋剛剛說完,唐雲再也忍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長安朝廷一直力主放棄北疆,北疆大吏中,楊奇、王瀚等大臣也是力主放棄北疆。現在大將軍把北疆軍政、屯田、鹽鐵等大權全部放棄了,可想而知後果是什麽。大將軍先前的拯救社稷之策是先製衡力保北疆,然後再勤王,怎麽突然變了?大將軍這樣做,可曾為北疆上上下下考慮了?”

尹思、鄭演、郭策、徐陵、麴忠等人緊隨其後,紛紛表示了對未來形勢的擔心。

李弘一句話就把權力讓出去了,非常輕鬆,但塞外諸郡府,屯田諸府,鹽鐵都尉府,還有北疆部分統軍將領,會對李弘的這種行為有不同的理解。首先就是長公主和晉陽朝廷勢弱,李弘完全沒有讓權的理由。李弘這麽做,是不是可以解釋為李弘因為製衡之策的失敗,無力再保北疆,於是打算改弦易轍,放棄北疆?還有一種解釋是,李弘是不是受到了長公主、劉虞、張溫等老臣和冀州的威逼,迫不得已之下隻好放權?李弘放權,的確可以讓天下人知道李弘忠誠於大漢,忠誠於天子,但這個代價太大,很可能是整個北疆。

徐陵言詞尖刻地說,大將軍這麽做,不是拯救社稷,純粹是為了自己的聲名。大將軍為了一己之私,寧願置社稷存亡,北疆存亡於不顧,令人心寒。

北疆的統兵將領一直沉默不語。無論李弘怎麽做,目前都沒有牽涉到兵事權,所以徐榮、麴義等人神情肅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將軍們不說話,那些中郎將們當然更不好說話了。

徐陵的話讓北疆將領們非常不高興。龐德欲言又止,徐榮隨即對他使了個眼色。龐德立即站起來反駁道,你說話太過份了,為了一己之私利的是你。驃騎大將軍府欠了你很多錢,現在這些欠資都轉到朝廷去了,你是不是擔心朝廷不還啊?以我看,朝廷不但不還你錢,也許還要實行告緡令抄了你的家。

徐陵和麴忠其實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徐陵氣憤地說,大將軍說話不守信用。當初我們支持你在北疆安置流民屯田的時候,你是怎麽答應我們的?怎麽向我們承諾的?現在呢?現在你兩手一拍,不管了,走了,把我們丟在這裏等死。早知道大將軍出爾反爾,我就不會舉家遷到河東了。

李瑋急忙安慰了徐陵幾句,然後搖頭道:“北疆的屯田和鹽鐵牽扯麵非常大,幾乎涉及到了北疆各方麵的利益,大將軍放棄對屯田和鹽鐵的控製,實在太輕率了。從目前北疆局勢來看,大將軍這種做法沒有起到增強長公主和朝廷威信,凝聚北疆、幽州和冀州郡力量的目的,反而加劇了北疆對長公主、朝廷和冀州的排斥,激化了北疆內部的矛盾,各方實力非但沒有得到整合,反而大幅削弱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指責,李弘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我們為了實現製衡之策努力了近一年時間,但事實證明我們失敗了,我們沒有製衡的實力。社稷也好,北疆也好,危機都沒有得到緩解。建立晉陽朝廷是我們繼續拯救社稷的唯一辦法,有了長公主和晉陽朝廷,我們才能聚焦各地州郡的力量,共同勤王興國。而正是因為有了各地州郡的力量和援助,北疆才能擺脫危機。現在無論是長公主還是晉陽朝廷中的大臣們,誰也沒有說要放棄北疆,你們胡亂猜測幹什麽?朝廷剛剛建立,需要的是上下齊心,群策群力,而不是互相猜忌,互相掣肘。

此事不要再說了,個人把自己的事做好。社稷振興了,什麽都有,社稷傾覆了,北疆也無法獨存。等過一段時間,朝中諸事逐步走上正軌,朝廷的威力顯現出來了,你們的疑慮也就沒了。

太傅府。

太傅劉虞對長公主不願遷到晉陽之舉非常讚賞。現在國家危難,北疆窮困,百姓饑寒交迫,哪裏還有錢興建宮殿?能省當然要省了。能不能振興社稷不是靠豪華的宮殿,而是靠大臣們的齊心協力和將士們的浴血奮戰。如果帳篷中的晉陽朝廷能挽救社稷,未嚐不是一件青史留名的事。

財賦的極度匱乏是晉陽朝廷急需解決的事。為此,太傅劉虞召集長公主府的丁宮、陳紀、盧植,監禦史府的韓馥、蔡邕,護田中郎將府的趙岐等大臣齊聚太傅府議事。

一幫老臣坐在一起,回想起過去在洛陽的歲月,不禁感慨萬千。

逝去的歲月裏的確有很多值得懷念的地方。大家閑聊時,喜笑顏開,非常高興,但一等說到正事,立即唇槍舌劍、劍拔弩張,先前融洽的氣氛蕩然無存。

冀州連續兩年沒有上繳賦稅了。在這兩年裏,冀州隻有沿黃河的部分郡縣遭受了一點災患和戰禍,基本上可以算是豐收。冀州的流民大部分被趕到了北疆和幽州,賑濟十分有限,雖然去年驃騎大將軍遠征塞外,今年討董聯盟攻打洛陽,冀州都提供了大量的錢糧,但冀州提供的錢糧是有限度的。按照劉虞和袁滂等人的估計,冀州這兩年至少應該上繳朝廷十億錢的賦稅。

袁滂過去是大司農,對這個事非常清楚,所以他提出冀州應該立即給晉陽朝廷上繳賦稅,至少要上繳一年的,也就是五億錢的賦稅。

韓馥的態度出乎大家的意外,他一口否決了。韓馥說冀州沒錢,賦稅都用掉了。劉虞和袁滂立即反駁,兩人扳著手指頭給他算帳,算來算去,扣掉韓馥所說的,冀州至少還有六七億的財賦存餘。韓馥堅決不承認冀州有這麽多錢,又說朝廷撥給北疆的三億錢賑濟,驃騎大將軍已經答應不要了。

袁滂很生氣,說去年朝廷撥給北疆和幽州的賑濟你沒給,今年你又不給,那冀州的賦稅哪去了?還有,驃騎大將軍答應不要那筆錢,是因為當時驃騎大將軍急於向冀州回遷災民,是迫不得已答應你的。如今驃騎大將軍已經把北疆軍政全部還給朝廷了,現在是朝廷向你要錢,你不但不給,反而拿驃騎大將軍來做擋箭牌,你什麽意思?

袁隗讓韓馥出任冀州牧的時候,袁滂也是極力讚同的,誰知道現在手握大權的韓馥竟然無視晉陽朝廷,無視他們這些老臣的權威。袁滂憤怒了,拍案而起。

其他老臣對韓馥的態度也非常吃驚,紛紛出言指責,隻有盧植靜靜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過去在洛陽,韓馥不過就是尚書台的一個尚書,和在座這些三公九卿級別的老臣相比,無論是權勢還是官階,都相差十萬八千裏。老臣們一直以為韓馥會尊奉長公主和晉陽朝廷,會對自己的命令言聽計從,誰知道卻是這樣一個結果。阻礙振興社稷大業的不是李弘,卻是他們最信任和放心的韓馥。這讓他們無法接受,臉麵上也很難堪,言詞漸漸尖刻起來。

麵對這些赫赫有名的國家重臣的威逼,再加上袁滂不停地提到袁隗,韓馥心裏愧疚,不得不說了實話,冀州牧府的確沒有這麽多賦稅,冀州五成的賦稅都在袁紹手上控製著。

冀州有九郡,最大的就是渤海郡。渤海郡人口最多的時候,曾經達到一百一十多萬,它的賦稅收入一直占據冀州總賦稅的兩成左右。從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軍起事開始,中山、常山、巨鹿、趙、魏郡、甘陵等六個郡國因為靠近太行山,遭到了連番戰火,隻有渤海、河間和安平三郡國幸免於難,一直安穩無事。所以這幾年冀州賦稅主要靠渤海這三個冀州東部郡國提供。

太傅袁隗非常清楚冀州對討董大業的重要性,為了保征討董大業能在袁閥的絕對控製下,他在安排韓馥出任冀州牧的同時,也更換了渤海、河間、安平三郡國的太守,力爭袁閥最大程度地控製冀州。畢竟,冀州牧權力太大,如果韓馥這個人出了什麽問題,那討董大業就很難成功了。不過,他對這樣的安排還是不放心。袁隗放棄參隸尚書事後,董卓隨即就以天子命讓袁紹出任渤海郡太守,讓袁術出任後將軍,這顯然是袁隗和董卓之間的一次交易。袁隗為了討董成功和袁閥自身的安全,最後還是決定讓袁紹親自主掌冀州的渤海郡。這樣一來,袁閥牢牢控製了冀州的渤海、河間和安平三個郡國,控製了冀州的命脈。

韓馥仔細解釋了一番原委後說道,我名義上是冀州牧,但我實際上隻控製了魏郡和甘陵兩個郡國。河間和安平兩國國相隻聽袁紹的命令,根本不聽我的。中山和常山兩個郡國早在去年就被朝廷劃歸北疆了。巨鹿和趙兩個郡國給驃騎大將軍強行拿去屯田了,雖然驃騎大將軍說這兩個郡國歸我管,但今年秋收,他把百姓上繳的糧食全部運回了北疆,我一粒糧食沒收到。

劉虞和大臣們將信將疑地看著一臉沮喪的韓馥,誰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堂堂一個冀州牧,竟然隻控製著一個魏郡一個甘陵國,說出來誰敢相信?

韓馥指著盧植說道:“諸位大人不信就問問盧大人,當初太傅大人以京官出任州郡的事,盧大人一清二楚。”

盧植苦笑,搖搖頭。當初袁隗和自己怎會預料到討董大業會演變成今天的禍國殃民之舉?

“崔大人,陳大人,袁大人,你們在冀州各地買糧的時候,就沒有聽到這方麵的風言***?”

袁滂衝著他抱歉地拱拱手,“聽是聽到了,誰知道會這樣嚴重?不管怎麽說,你是冀州牧,袁紹是渤海郡太守,你說出的話總該有點份量。”

韓馥哭笑不得,“諸位大人,你們不要忘了,袁紹手持‘承製詔書’,以車騎將軍代領國事,號令天下。從討董聯盟這方麵來說,他是我的上官,我得聽他的指揮。我此次到晉陽,就是先征詢了袁紹的意思。如果袁紹不同意,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我夾在朝廷和討董聯盟之間,你們讓我聽誰的好?”

眾臣相顧無語。

袁紹手上有袁隗的書信,討董一事也是由袁隗、盧植、丁宮、袁滂等諸多大臣一手策劃的,如果撇開袁紹奉弘農王的承製詔書要廢黜當今天子和袁紹冤殺大臣兩件事來說,袁紹也沒有錯,他一直在忠實執行著以太傅袁隗等一幫三公大臣定下的除奸興國之策。

“今天你們要是不逼我,我也不會說,我丟不起這個人啊。”韓馥慚愧得連連搖手,“冀州有許多郡府官吏說我不好,說我為人刻薄,喜歡罵人。諸位大人想想,我麵對一張張虛情假意的笑臉,麵對一句句威脅淩辱的話,我怎能不刻薄?我怎能不生氣?”

“我一再對馬大人說,這個朝廷要建就建在冀州,把朝廷和討董聯盟合二為一。我不是為了我自己,也不是為了冀州的軍政大權,而是為了拯救社稷的大業。諸位大人請仔細想想,晉陽朝廷現在刻意避開袁紹,避開討董聯盟,那將來怎麽辦?晉陽朝廷如果不和袁紹坐下來好好談談,不把朝廷和討董聯盟之間的所有分歧解決了,如何去整合州郡力量?”

“比如說我、劉岱、張邈、焦和、袁遺、王匡、陶謙、孔伷,你讓我們這些人到底聽誰的?如果兩個都聽,事情就沒法做。如果聽一個不聽一個的,我們就得罪人。晉陽朝廷討董,討董聯盟也討董,我們該怎麽辦?”

劉虞想了半天,然後望著幾位大臣說道:“文節說的好啊,這事我們要立即考慮,盡早解決。現在看起來,阻礙振興社稷大業的不是李弘,也不是袁紹,而是我們自己啊。討董的事我們已經沒有辦好,如果晉陽建朝的事我們再辦砸了,我們就是敗亡大漢的罪魁禍首了。”

韓馥雖然聲情並茂地訴了一番苦,但張溫和袁滂等人沒有放過他,繼續追討賦稅。冀州兩年沒繳賦稅了,你做為晉陽朝廷的三公之一,總要拿出一點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否則天下誰能信服?

韓馥想了一下。驃騎大將軍已經把北疆軍政歸還朝廷了,那朝廷是不是可以把冀州的四個郡國還給冀州?

劉虞毫不猶豫,一口答應。

韓馥問道:“典農都尉府是不是也劃歸冀州?”

“冀州屯田本來是朝廷定下的事,當然歸你了。”

“那北疆屯田用資是不要也要劃撥一部分給冀州?”

劉虞氣得頭一低,懶得和韓馥說話了。張溫當即就把臉放了下來,“韓大人,北疆屯田用資是朝廷撥給北疆屯田用的,不是撥給冀州屯田用的。北疆在冀州四個郡國屯田,賑濟災民,花掉多少錢你知道嗎?你現在撿個現成的,不但不感激,還開口向朝廷要錢,你是不是太過份了?”

韓馥毫無愧色,“張大人,冀州要屯田,要賑濟災民,還要給北疆大軍攻打洛陽提供四個月的糧餉,同時還要給兗青徐和河內等州郡的軍隊提供部分糧餉,你說我哪來的錢上繳賦稅?我說了,冀州的賦稅有一半在袁紹手上,我如果錢糧不夠用了,我這個上官還要厚著臉皮向他討要,諸位大人為什麽就不能理解我?”

三天後,朝廷和冀州的議事在雙方激烈的爭論中塵埃落定,韓馥帶著四個郡國的軍政,滿載而歸。

太傅劉虞和張溫看到驃騎大將軍李弘時,麵孔都有點燥熱。晉陽朝廷建立之初,李弘可以說要什麽給什麽,如果不是打仗需要他,恐怕他連軍權都交出來了。但朝廷呢?不但沒有從冀州要到一個錢,還把四個郡國送給了聲淚俱下的韓馥,想想實在對不起人,慚愧啊。

李弘是來告辭的,他征調了北疆六位將軍,七位中郎將,二十五位校尉、都尉,五萬五千大軍從南北兩個方向攻擊洛陽,北疆長城以南所有的兵力全部上了戰場。

“長公主和朝廷的戍衛就靠兩千五百虎賁軍了。如果有什麽突發事情,請大人及時從河東征調屯田兵拱衛晉陽。另外,雲中大營有度遼將軍趙雲的五千鐵騎,大人也可以隨調隨到。我此次南下將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洛陽,以幫助長公主和朝廷盡快返回京都。”

李弘突然大禮跪拜,恭恭敬敬給劉虞和張溫行了一禮,“北疆就交給兩位大人了,請兩位大人多多保重。”

劉虞和張溫心裏一陣激動,眼眶頓時濕潤。兩人一左一右把李弘扶了起來,不知說什麽好。

“還記得盧龍塞嗎?”劉虞問道。

李弘點點頭,“大人當時踢了我一腳,衝著我高喊,孩子,跟著我,奪回盧龍塞。這次一樣,我跟在大人後麵,誓死奪回洛陽。”

劉虞鼻子一酸,花白的山羊胡子劇烈地抖動著,半天才說道:“孩子,你已經是驃騎大將軍了,衝鋒陷陣,親當矢石的事要適可而止,不要誤了國家大事。”

李弘感動地再拜劉虞,轉身而去。

張溫追出了大帳,“子民,董卓這個人你也了解一些,切記不要逼得太狠。把他逼急了,他如果縱火焚毀洛陽,我們損失就太大了。我已派人回長安,相信長安方麵會做點事,盡早把董卓誘回關中。”

李弘躬身受教。

“子民,多保重,我們洛陽見。”

“大人請放心,來日我當在夏門恭迎大人入京。”

十二月中,洛陽,顯陽苑。

長公主詔書遍傳天下。

董卓看到這份詔書後不怒反喜,立即召集在京將領於顯陽苑置酒相慶。

李傕,郭汜等人聞訊後十分震駭,“大人,劉虞、李弘、韓馥等人在晉陽另設朝廷,宣告要討伐大人,攻打長安勤王,這可不是好事啊。李弘得到了冀州的錢糧支持後,必會如虎添翼,實力大增,京畿馬上就有一場惡戰了。”

新任河南尹,弘農楊閥的楊懿非常緊張,他對董卓分析說,今北方有李弘,東北方有屯兵河內的袁紹、王匡、張揚,東南方有駐軍虎牢關的朱俊、顏良,南方有袁術、孫堅、孔伷,敵方大軍多達十幾萬之眾,洛陽被三麵包圍,敵眾我寡。楊懿建議董卓暫避鋒芒,退入關中,據險死守。

董卓泰然自若,談笑風生,毫不在意,“諸位不要驚慌,不出數月,袁紹、袁術、孫堅等頑劣小兒必定望風而逃,唯獨北方那隻豹子有點麻煩,哈哈……”

眾人驚懼不安地望著董卓,不敢出言再勸。

“洛陽大戰後,關中從此高枕無憂,社稷振興在即,諸位大人怎能不擊節高歌,狂歡以慶?”董卓指著楊懿說道:“給我寫幾份書信,寫好之後,我們繼續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董卓書告河東折衝將軍玉石,長公主詔書已閱,請立即送回田儀,你我相約再戰。

董卓書告虎牢虎烈將軍顏良。我將於十日後集結五萬大軍攻擊虎牢,與虎頭將軍再決勝負。此次老夫勢必取下虎頭,以祭奠我兄弟在天之靈。

董卓急書長安劉艾、董旻等大臣,洛陽大戰即將開始,務必加強對長安的戒備。急書段煨、牛輔兩將,準備迎戰,急書董越、李肅兩將,立即撤回關中,援助段煨和牛輔。急書呂布、胡軫,繼續攻擊穎川和滎陽,以牽製孫堅、袁術、孔伷的兵力。董卓說,近期他將親自率軍南下攻擊。

董卓又命令羈留於洛陽的河陰縣令杜陽給駐守孟津、小平津的韓浩寫信,勸韓浩盡早投降。杜陽是韓浩的舅舅。杜陽說,我寫了十幾封書信了,一點用沒有。還要寫?

“繼續寫,天天寫。”董卓笑道,“他要是真投降了,我就麻煩了。”

十二月中,洛陽,虎牢關。

顏良接到董卓的書信後,二話不說,當即命令大軍放棄虎牢關,向中牟方向撤退。

朱俊大怒,堅決拒絕讓出虎牢關,“憑虎牢雄關之險,一萬大軍之力,我們至少可以牽製董卓數萬大軍,將軍為何要撤?”

顏良難得一笑,“董卓遲早要走,我們又何必苦苦相逼?到了中牟後,大人是和我們繼續南下到穎川,還是留在中牟城?”

朱俊聽到穎川,頓時明白了顏良的心思,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我年紀大了,天又冷,還是留在中牟吧。”

顏良給董卓回書一封。胖子,我走了,長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