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紅
激烈的交火中,季雲飛突然看到右前側的周琛猛然倒地,仿佛被巨人給了一拳似的。打出兩個短點射後,他滾了過去,並把周琛拉到了步戰車後麵,拍了拍周琛的臉頰後,問道:“怎麽樣?哪兒受傷了?”
說著,季雲飛仔細的查看著周琛的傷勢所在,但看了好一陣也沒找出有血窟窿。
噗…噗……周琛幹咳兩聲後,把嘴巴張得大大的猛吸了兩口氣,晃悠了一下腦袋,這才晃晃悠悠的準備蹲起來,之後便把胸前的防彈鋼板給取了下來。看到上麵的一個碩大白點,就是剛才一發子彈擊中的位置,猛烈的撞擊讓周琛感覺像是肋骨都快被撞斷似的,一個踉蹌就倒在了地上。
“要是沒有這個,老子估計已經掛掉了”周琛笑嗬嗬的拍了拍鋼板,撫摸了一下那個有些凹陷的小點,三八步槍的子彈彈頭沒能貫穿鋼板,倒是凶猛的留下了這麽一個駭人的小坑。將鋼板再次裝好後,周琛把季雲飛的水壺取了下來,猛喝兩口後,換給了季雲飛並掏出了一個新的彈匣給自己裝上。
耽誤不到兩分鍾的倆人,很快就重新投入戰鬥。突然主動現身的日軍引起了多方麵的“關注”,整個安州城內一時之間就像是到了年關一樣,到處都是爆炸的爆炸的聲音。當然,此時此刻啪啪作響的不是爆竹,而是奪命的子彈。
安州城並不複雜的建築,給了進攻部隊很大的便利。可以試想,如果整個城市裏,到處都是樓房建築,並且在鱗次櫛比的樓房之間還夾雜著一些鋼混構架的高樓大廈,建築群將成為防守部隊天然的屏障,而進攻部隊則將麵對更為艱難的困境。可喜的是,朝鮮在日本的搜刮之下並不富裕,街道上並不多見樓房,茅草房倒還是挺多的,土牆結構房屋也為數不少,這些沒多大防禦力的建築,非常有利於進攻部隊發揮火力優勢。
在日軍節節抵抗之下,進攻顯得有些“步履蹣跚”的二團三營一連,很快就拿出了更厲害的武器,專門對付龜縮在街邊掩體、破舊房屋裏奮力抵抗的日軍。呼叫後方的炮火支援,儼然已經失去了效果,並且120毫米自行榴彈炮的殺傷距離和效果實在太大,街頭巷戰中隻能被摒棄了,空中支援也沒有必要針對那些無太大戰術價值的目標。而新的殺手鐧武器,則是“利矛”70毫米火箭筒。
中國北方工業集團公司,應人民軍對於敵方裝甲軋車、摧毀野戰工事和固定軍事設施,為機械化部隊和空降部隊研發了新型的火箭筒。整個“利矛”火箭筒結構非常簡單,發射筒、藥室、平衡體、拉杆式機械擊發機構和簡易光學瞄準鏡,以及肩托、背帶等組成。
采用敞開式平衡拋射原理和高低壓藥室發射方式。可以使得在發射之時,高壓燃氣充分膨脹之後,壓力很快降低,再經過擴散和噴撒平衡體碎片,讓後噴氣流能量迅速降低,如此便可讓提高發射初速的發射藥增多,但發射痕跡卻很小,適合於在室內或者掩體之**擊。此時的三營一連,就拿出了這種火箭筒對付日軍的街壘。
“掩護”
季雲飛等人聽到後方的一聲呼喊,趕緊調整了射擊頻率,死死將日軍的火力壓住,掩護後方上來的兩位發射手。在靠近第一輛步戰車車尾,一正一副的發射手很快做好了發射火箭彈的準備,在抓住一個日軍射擊空隙的時間,正發射手一個跨步衝出步戰車車尾,半蹲著利用簡易光學瞄準鏡瞄準日軍的一個重機槍堡壘後,迅速扣下了拉杆。
“利矛”火箭筒尾部瞬間冒出了一小團白煙,彈徑58毫米的一枚殺傷彈很快飛出了發射筒,以每秒鍾250米的初速向日軍重機槍堡壘飛去,拖著一條細長煙柱的殺傷火箭彈很快擊中了那個日軍重機槍堡壘。轟的一聲中,日軍的堡壘瞬間化為了紛飛的沙袋與人體、槍械零部件,甚至連其後方的幾個日軍也因此遭了殃,飛濺開來的殺傷碎片給躲在季雲飛等射擊死角的他們,帶來了莫大的欣喜,興奮得讓他們不停的叫喚、呻吟。
步戰車很快再次啟動,緩慢的在兩翼步兵的掩護下,慢慢前進並用機炮打擊任何可疑的日軍隱藏目標。而兩側的步兵也是小心翼翼,隨時準備幹掉那些拿著集束手榴彈妄圖炸掉步戰車的日軍士兵。
緩慢推進的一連還是很快就靠近了一個較大的十字路口,路口四周的建築已經不再是破爛的房屋,算是處在街口這種繁華位置的建築已經成了兩三層的小樓房,正對一連的一座樓房甚至外麵還掛著一個日文牌匾,學過簡單日文的季雲飛很快認出了那幾個黑字——糧食所。
由於日本朝鮮總督府對朝鮮實施的是殘暴的殖民統治,對整個朝鮮半島境內的社會生產和秩序管轄得極其嚴格,最主要體現就在於他們讓朝鮮人接受總督府頒布的法律規章製度,讓朝鮮人的生活始終處於被嚴格管轄狀態。
比如,耕種土地的朝鮮家庭需要交納一定數目的糧食稅,才能獲得糧票、肉票、油票等,完成生產任務越多就能得到越多的票,因此朝鮮境內大小城市裏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種所,就像季雲飛現在看到的糧食所一樣,它是負責兌換糧食票並提供糧食的一個單位。這樣一種分配製度之下,自然衍生出了不少的腐敗,而這樣一個十足的一個暴利機構,能建起一座三層小樓也就實屬正常了。
而在這樣一座小樓的正對麵,還有一座氣勢有些恢弘的兩層樓房。沒有絲毫標誌的這棟建築,門口外的街道上散落著很多的磚塊,一輛很老式的甲殼蟲轎車已經被一塊預製板壓變形,周圍同樣散落著不少的磚塊和垃圾。同時,整個建築的屋頂也沒有了,看樣子是挨了一枚重量不大航空炸彈,以至於建築的鋼混框架都還巍然屹立著。
這兩棟建築很自然成了日軍布防街口的重要火力支撐點,相互形成的交叉火力幾乎封鎖了整個前進道路。黑洞洞的槍口足以讓人隔著老遠就感受到一股很強的殺氣。一連打頭陣的一輛特意加裝了裝甲防護鋼板的步兵戰車,剛一接近街口,日軍布置在兩棟建築裏的輕重機槍就開火了,瓢潑大雨一般的子彈潑灑在戰車上除了帶來劈裏啪啦的聲音,並在防護鋼板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彈坑之外,根本沒有帶來任何傷害。
短暫的火力試探很快結束,駐守在兩棟建築裏的日軍都認識到單純的槍械武器根本無法撼動中國軍隊的鋼鐵怪獸,所以很快就停火了。專心等候著跟隨步兵的同時,他們也在準備消滅步兵戰車這種怪獸。
“為天皇陛下盡忠的時候已經到了,帝國的勇士們,我們必須炸掉支那人的戰車”藤田木一的小隊隊長此時正咆哮著向自己,以及周圍的幾十個士兵吼道。
藤田木一所在的小隊本有七十人,是隸屬於第八師團第三十一(山形)步兵聯隊的一個普通小隊。第八師團從城外血戰之後又轉為城內巷戰,連續的大戰之下中國軍隊尚未舉得有何艱難,但武器裝備和後勤補給都不如對手的日軍,連續減員非常嚴重,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缺乏食物、幹淨飲用水、藥物和彈藥,如果再得不到補給,那麽他們用不著敵人攻擊,自己就會因饑渴而失去戰鬥力。
戰爭剛一爆發,中國的空軍就非常精準的轟炸了朝鮮半島境內的日軍各大物資補給點和儲備點,給日軍造成了極其慘痛的損失。更為嚴重的是,日軍海軍聯合艦隊發起的主動進攻,竟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失去了製海權的背景下,在半島的日軍要想得到本土的增援極其困難。
因此,像藤田木一這種極為平凡的小兵小卒,每天分到的飲用水不到一百毫升外加一個飯團,餓得眼都花了的時候安州之戰爆發了,戰爭從爆發的第一天開始就進入了一個極其之快的節奏,疲於奔命的他們哪兒是中國軍隊鋼鐵洪流的對手,兩條腿怎麽能跑得過戰車履帶或輪子?
城外防線丟失之後,所有殘餘日軍就按照計劃撤回了城內,之前就做好頑抗到底準備的工事很快就被利用起來,但困擾他們的最大困難仍然存在,那就是缺乏補給。而現在,小隊隊長拿出了一晚清酒、一碟泡菜和一大碗米飯,用於犒勞敢於去舍身炸掉敵人戰車的勇士。並且這樣的好待遇還名額有限,藤田木一已經看到周圍不少人都露出了貪婪的目光,而且還帶著要做飽命鬼的神色。
“與其之後被活活打死,還不如飽餐之後早死,指不定還能讓一輛敵人戰車為自己陪葬”
藤田木一心裏開始掙紮了,他和很多人一樣撫摸了一下肚子,又看了看破爛桌子上的“美食”。吞咽著口水的同時,卻又想到自己遠在日本的家人,想到了自己尚且年輕的生命。腦海裏冒出了很多很多的奇怪想法,終究卻又被心裏的饑餓感和死亡靠近的緊迫感所摧毀,想一想擁有著四個步兵聯隊、騎兵聯隊、炮兵聯隊等總數高達兩萬四千人的第八師團,在正規的也是大日本陸軍引以為傲的野戰中,都能在短時間之內被擊潰。
而現在,撤入城內的隻有一萬餘人,而且原有的五十餘門山炮和野炮等重型武器,還有數量不少的重機槍、戰防炮都損失殆盡,以至於現在隻能靠人命去換取敵人的戰車,再打下去估計每一個日軍士兵都需要與中國軍隊展開白刃戰了。
“抵抗下去,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性”藤田木一在心裏狠狠的對自己說道,敵軍的步兵戰車上的機炮正咚咚咚的掃射著兩棟房屋,威力巨大的機炮根本不是普通沙袋工事能夠抵抗的,而整棟樓房的磚牆也被打得碎塊四濺,隻有粗大的鋼混梁柱之類的才堪堪忍受住這種恐怖武器的肆虐。
左思右想之下,藤田木一下定了決心後,走到小隊長麵前,猛然鞠躬並以吼叫的方式說道:“隊長,我去”
“藤田是勇士,是帝國大大的勇士”小隊長猛拍了一下藤田木一的肩膀,然後親自為他戴上了一條中間有紅點猶如女人月事布條的東西。然後,鄭重的向藤田木一聚了鞠了一躬,並示意他可以去領取獎賞。
端著香噴噴的米飯,直接用髒兮兮的右手抓著米飯使勁的往嘴裏塞。難以下咽之下卻沒有半點想喝水的意思,心裏隻想猛吃一頓,盡早把肚子給漲滿。吃著吃著,不知不覺已經兩眼噙著淚花,踏上死亡征程的人越來越多,最後所有的米飯飯碗都已經被“勇士們”端在了手上,一時之間周圍充滿了吞咽米飯和幹咳的聲音。
“需要請求空軍支援嗎?”
“這兩棟房子,兩枚重磅航空炸彈落下來足以化為廢墟”
藏在廢墟堆裏的季雲飛,略略抬高身子看了看那兩棟樓房,自從一連的步戰車可勁兒的用機炮掃射一番後,日軍仿佛已經憑空消失一般。縮了回來之後,季雲飛理了理自己的頭盔,掏出水壺猛喝一口,然後將水壺扔給了其他幾個兄弟,並說道:“幸好出發的時候多帶了一壺水,真是渴死人了”
“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發起進攻,拿下這兩個骨頭”和季雲飛同班的汪強接過季雲飛的水壺,淺淺喝上一口後就把水壺遞給了其他同班兄弟。
這話一出口,一旁的周琛二話不說,直接給了汪強一腳,揣在汪強的屁股上後這才說道:“你還有彈藥?“說著,周琛晃動了一下自己的突擊步槍。
等了約莫二十分鍾,一輛裝甲運輸車來到了最前沿季雲飛很快和汪強兩人,在其他人地掩護之下去抬了兩箱子彈回來,隨後又領了一箱手榴彈和一箱榴彈。隨後,另一組趕去領了一箱補給回來,他們所急需的水和巧克力都在裏麵。
將自己的彈匣袋裝滿後,所有人也把水壺給灌滿,吃了幾口巧克力後這才覺得舒坦過來。裝甲運輸車很快就卸完了物資補給,隨後進攻的命令就來了。季雲飛所在班裏的那位狙擊手率先開槍,而後季雲飛他們也開槍了,密集的槍聲頓時讓街口顯得很是熱鬧。而這一陣打擊的背後,是出於掩護火箭筒發射。
兩枚火箭彈很快就鑽進了之前還狠狠噴冒過火舌的掩體之內,猛烈的爆炸讓樓房都為之一顫,飛濺的磚塊和碎肉尚且未落地的時候,兩棟樓房裏的日軍又開始射擊了。而且這一陣彈雨比季雲飛他們的還要猛烈,直壓得季雲飛他們趕緊低頭躲藏。
輕重機槍一同開火之下,藤田木一他們上路了。每個人都帶著一個炸藥包或者幾枚捆縛於一起的集束手榴彈,從兩棟樓房的側麵彎腰摸了出來,個個都帶著月事布條快速向前前進,訓練有素的他們時不時做出各種閃躲動作。
“日軍自殺兵”
躲在隱蔽位置裏的班狙很快提醒了季雲飛他們一聲,隨後就趕緊轉移了陣地,果然在他離去一刹那之後,他剛才所隱秘的地方就被日軍的機槍手打來了一個點射,子彈濺起了不少磚石灰。
季雲飛他們當然知道所謂的日軍自殺兵是什麽意思,這些抱著集束渣炸彈或者炸藥包的日本士兵已經是一個個不怕死的死士。部隊裏的裝甲戰車,坦克、步戰車等都是他們襲擊的目標,在野外攻擊日軍防線的時候,因為報廢了好幾輛步戰車,第二十師算是已經領教到了這些自殺分子的厲害。
“奶奶個熊”
在季雲飛右側的周琛叫罵一聲後,立刻側滾了一下,瞄準一個抱著炸藥包猶如猴子一般蹦跳靈活的日軍士兵,已經注意到他的步戰車已經機炮給了他兩炮,但都被他給躲開了。但周琛卻瞄準了他,看到他作勢又要一個Z字形轉跑的時候,周琛估計好了提前量直接打了一個點射過去,三顆奪命的彈頭狠狠的飛了過去,其中兩顆正好撞進了那個抱著炸藥包的日軍士兵身體裏。
而季雲飛也是靈活的躲避著身位,或長或短的扣動扳機射擊日軍自殺士兵們,班裏的機槍手也是不斷打出長點射阻止日軍靠近。
“手榴彈”吼出一聲算是提醒同伴後,季雲飛將一個拉了弦並延遲了三秒的手榴彈扔了出去。而另一邊的藤田木一也是一路緊張忐忑得很,衝在最前麵的好幾個人都很快被打死,而兩棟房子裏的掩護火力也越來越弱,越來越多的中國士兵已經將火力轉移至他們身上,出發之時十幾個人,到現在為止已經沒剩下幾個了。
趴在一個磚石瓦礫廢墟後,藤田木一等候中國軍隊的火力打擊重點轉移的瞬間,猛然抱著集束手榴彈衝了出去,剛衝出了兩步,眼前就看到了兩股很長的煙柱飛過,兩枚火箭彈再次擊中了兩棟樓房裏的火力點,一時啞火之下,所有的中國士兵射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些威脅他們步戰車的日軍自殺士兵身上來。猛烈的火力幾乎瞬間將數人籠罩起來,作勢趴下的藤田木一也柑橘胸前被仿若被猛擊了一拳似的,然後便痛苦的趴在了地上,感覺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沒多久視線就成了模糊一片,心裏不斷回蕩的是——“好累,好想睡”。
漸漸地,藤田木一閉上了眼睛,他沉沉的睡了過去,很快就回到了故鄉山形、回到了家人的身邊。殊不知道,身體裏的鮮血已經將地麵染紅。